風, 輕輕躍過了霍拉山的脊梁,在茫茫的戈壁灘上漸漸匯聚成風暴,把天空變成了昏暗的土黃色??耧L裹著沙塵無忌憚地襲擾著,沖向了沙依庫勒這片綠洲。颶風持續了很久,當它的肆虐驀然止步時,一縷縷陽光透過厚厚的云層,重又灑向那片巋然于風暴之中的胡楊林,一切又都歸于平靜。
原來,這高傲的胡楊,并非只是生長在浩瀚的大漠里的,在這片綠洲上便可尋到它的影子。
人們總不忘盛贊生長在大漠深處的胡楊,說它有“千年不死,死后千年不倒,倒后千年不朽”的不屈精神。那是因為它們有虬勁的枝干,在逆境中死里逃生的?芽,更有著歷經瀚海蒼涼的見證。而我在沙依庫勒見到的胡楊卻是華貴的,與大漠深處的胡楊相比,它沒有在滄桑中粗獷綺麗的外表,從無脫皮的樹干和空空的樹洞。它體態高大,豐盈勻稱,與那些筆直的白楊相比,它的曲線就如青春少女般。在一棵樹上,它竟會同時長出三種樹葉:楊樹葉、柳樹葉和楓樹葉,很是奇特。盡管如此,也許是因為它與浩瀚的大漠無緣,所以一直得不到人們的盛贊。又鑒于它并非是自然而生,于是,這世人期盼的華貴在它的身上似乎只是缺憾之美了。
作為本地極為罕見的樹種,這片茂密的胡楊亦然是卓而不群。沙依庫勒的胡楊林面積不大,僅有一百多棵了,然而,每一棵樹都在默默中講述著它的深沉。一位80高齡的老軍墾說,當年,連隊剛在沙依庫勒駐下的時候,他還是個20來歲的英俊小伙,他帶著十幾名戰士在那里栽下了這排胡楊林。一晃半個世紀,昔日的幼苗在增長的年輪中長成了一棵棵參天大樹。在風沙的肆虐里,在滄桑與深沉中,曾經嬌嫩的幼苗和沙依庫勒軍墾人的根交織在一起,深深地扎在了這片土地上。每年,它都能享受到雨水和天山雪水的滋潤。它在陽光的撫摸下悄然生長著,為林間的草地和野花撐起大片樹蔭。每當颶風來襲,它用高大的身軀筑起一道屏障,奮力遮擋著沙塵。颶風折不斷胡楊剛強的身軀,它穿越年輪,巋然不動地屹立著,如從容肅面的衛士,忠誠地守護著賦予它生命的這片熱土,守護著它的綠色家園。
原來,是它華貴的外表隱藏了堅韌的本性。它在不屈中揉進了情感,任沒有贊譽的日子在蒼茫歲月中悄然逝去。面對颶風和沙塵,它用在風中颯颯作響的樹葉,和高大偉岸的身軀,書寫著自己的錚錚底蘊:平凡中,付出不一定非要得以宣揚,價值未必非要得以鐫刻。剛強是一種品質而非炫耀,奉獻也并非是只為順應潮流而應聲附和。
堅韌的沙依庫勒胡楊,你輕拭著無數軍墾人的辛勤汗水,將贊譽化作浮云,讓忠誠根深蒂固,我獨賞你這份高潔,這份執著。
沙依庫勒的胡楊林,在這久違的平凡與深沉里,我用心品味,讀懂了你用緘默寫下的不朽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