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農村生活于我的性格烙上了深深的印記,那種野氣藏在我心中,只要是在大自然的引誘下就一觸即發,難怪姐姐曾經叫我叫“野鴿子”。
小滾是時而有之的,農村的人叫賴地,就是大人不能滿足孩子的心愿時,孩子就會在地上打滾子,泥巴地打滾子并不必擔心傷身,反而能觸地氣,大人們見怪不怪。我雖沒有賴過地,但堂姐們逗我笑時就笑得在大山里楓林的廂房里的泥巴地里打滾子。
在春天里的草叢中,柔軟濕潤的粉紅草籽花中滾來滾去,口中還嚼著山上采來的映山紅,在玩伴的嘻笑聲中打鬧,絲毫不顧忌泥巴滾上身,甚至還喜歡嗅泥土的氣息。
當代課教師的時候,那回登完石柱峰,已經沒有下山的力氣了,于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我提議說:“從山上滾下去吧”,竟然博得同伴們的同意,那時的我是身輕如燕,常常做出一些男孩的跳皮的動作。雖然堂姐萍有些遲疑和猶豫,但看見我以大地為背景,從高高的山坡上第一個利索的滾下去,她們也跟著我從山上滾下去。把手舒展開來,滾動著靈巧的身肢,山中也有尖銳的石頭,況且是荊棘密布,其實回想起來真是一種冒險。呼聲,尖叫聲,回聲,笑聲在山谷中回蕩。
滾到山坡里,葉尖上露珠滾動滴落在我臉上,有香氣的花兒也自動撒落到我長發上,我向來身上沒有半點首飾,沒有掛礙。
用泉水摸了一把臉,沒有想我的未來會是什么樣,只知道藍天在上,白云朵朵,感覺教書的日子很快樂,心中沒有半點顧慮,因此活得很開心,陽光照著我們的背上暖洋洋的。面對著真正的原始森林,自然的風,快活的鳥,扯來的鮮花編成花環帶在頭上,野花和青草纏繞著我,小時是一直夢想身體能飛,從高高的坡上起飛了好多次都沒有成功,才知道作為普通人,身體飛上天是空想不能實現,那么打滾子總是可以的,繼續滾吧,藤兒扯住我們的衣袖,甚至頭上沾了好些草木屑,腳上有絲絲苔蘚,餓了,就跳躍著摘幾個青梨,渴了,就飲幾口清泉水,同伴叫的叫屁股痛,說的說腳疼,我卻從草地上一躍而起,手舞足蹈,她們就癱在地上癡望著我瘋,望著我傻笑,我先是站在高山上打幾個“喔嗬”,他們也坐在地上懶懶地跟著我起勁打“喔嗬”,山風就被我們喚過來了,好不愜意。大山里的風一點也不吝嗇,吹在身上怪舒服的。
我們學山中的鳥叫,鳥兒一聽我們學得不象,就三五成群,越來越多,七嘴八舌,一聲更比一聲俏,動聽,悅耳。還有那流水聲就象催眠曲,什么叫舒坦,懶得理你們,我自伸直手腳睡它一覺再說,我美美地在太陽下的草地上睡上一覺。
我們攀到懸崖峭壁上采楊梅,那紅透了的楊梅光看一眼就流口水,不大工夫就滿滿的一筐,沒想到低頭一看,樹下那軟軟的,長長的蛇彎曲著身子正抬起頭來起頭望著我們呢,可真把我們嚇得不敢跳下地。
菖蒲的氣味我都喜歡聞,紅蜻蜓。杜甫的“穿花蛺蝶深深見,點水蜻蜓款款飛”喜歡動物的動,也喜歡植物的靜,培養了我的雅俗的觀賞動靜結合的性格。
大山的原始野性和鮮活激發了我的靈性,寫作是我對大自然永恒迷戀的轉換形式,只有寫作不斷才能回報廣袤的土地給我豐厚的愛。
一路流下去勇往直前,把嘴掰開做猴相,我們君臨群山,山花盡妍都來朝拜,采鮮艷的花朵編成環,爆發出勇氣和熱忱。
前面是多姿彩卻又險象環生的山坡,野豬嚎叫,樹木參天,荊棘密布。
石柱峰高大雄奇,重巒疊嶂,把單車寄在山下,沿著陡峭的羊腸小道爬到山巔。臨壑而不畏的心境,花繁柳密處撥得開,才是手段:風狂雨驟時立得定,方見腳跟。鷓鴣鳴叫,我就唱《劉三姐》里的歌:“進山聽得斑竹叫,出山又聞鷓鴣啼,一聲山歌呀唱出口,氣死深山老畫眉”,看見狗尾巴草,我大手一揮說:所有的樹木都請安靜,現在聽我來唱一首歌,我剛開唱:“路邊的花朵和樹上的小鳥,聽我歡樂地歌唱”除了我們沒有一個人影,有兔子跑過,偏偏鳥兒不聽指揮,杜鵑在啼鳴,大山里繁榮、歡暢,枝條撓得人輕輕地癢,也輕輕地痛,躺在大山的懷抱,打滾子其實是一種奇特的森林浴,更清楚地看到了樹根的重要對生活決不舍本求末,枕著花瓣枕入睡,身體與夢境在花香的沉浸中合集,讓我一身多了清氣少了污濁之氣。下了山,騎了寄存在山下的自行車,幾個人跳進泮春河里,痛快地洗了一個冷水澡。
一是因為在上打滾滾得太累,二是因為梅子吃多了酸得開不了口,那一次回到肖家灣后,在閨房里的床上躺了整整一天,不能開口說太多的話。那時我并不了解城市的繁華,只是酷愛著能讓我無拘無束自由自在飛翔的土地。
那時我們沒有相機,但古藤、花朵、流水、怪石、大山卻攝進我的記憶,同伴者說我那時是長很俊俏,很清爽,和大自然非常和諧的那種女孩。
打滾子是要氣場和氛圍的,一個人是決沒有心思滾的,大家滾才熱鬧。
某次瀏陽市作協會員們到樓古茶場采風經過羊古灘,我提議到河邊打滾,她們說有你在在我們才滾得動。還說和你在一起真的很快樂,可以全身心的放松。
武功山,天空是大攝像頭,攝下了我們這一群熱愛生活,熱愛文學的女人們的身影,又是我第一個架場,因為我是心無顧忌,面對坦坦蕩蕩的山,我的心也是坦坦蕩蕩。輝說背都壓痛了,還貼上了膏藥。傷痛算什么,我的身體復元快得很,潛意識是一直認為自己是有福之人。用臉孔去貼近大地,用心靈去聆聽大地,感謝命運讓我長在大自然的懷抱,讓我有滾動的心和身。
一般外出爬山我不會穿裙子,我會穿上長褲更方便,烈日下在呼倫貝爾大草原,驕陽下在興凱湖的沙灘上,讓同行的人見識了我的膽識和打滾子的絕招,讓人開懷大笑,忘了憂傷和煩勞。
真正熱愛的生活人,是會有勇氣去觸摸大地的。我的身體那樣的棒和接觸地氣是很有關系的。
啊哈,人生能得幾回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