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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濱漁事

    有言道,捕魚捉蝦,耽誤莊稼。只有到農閑時,捕魚愛好者才有機會捕魚捉蝦。捕魚捉蝦一方面可以改善伙食或掙些零錢貼補家用,另一方面可以充分享受漁事帶來的樂趣。
    照鱔魚是暮春夜晚的一場約會。在麥田變成水田,準備插秧的時節,生命力極強的鱔魚就像非洲肺魚般神奇地從干涸土中冒了出來,在水田中舒展身姿,準備著談情說愛,繁衍下一代。這時的夜晚,對鱔魚來說是陶醉和浪漫的,對照鱔者來說是喜悅的。手電或礦燈的光柱在洪澤湖邊的曠野中晃動搖曳著,那是照鱔人在尋尋覓覓,在與鱔魚搞一場生死約會。被照到的鱔魚有些茫然,這疑似閃電的光亮帶給它是被快如閃電的夾鎖,然后是被扔進口袋或魚簍。
    釣鱔是夏天一項常見漁事。釣鱔需要一根縫被針般粗細長短的鋼絲改造的釣鉤和幾條蚯蚓。有時釣者還會隨手帶著一根一米長左右的木棍或竹桿用來探路和打草驚蛇。釣鱔的活動場所是稻田田埂和周圍的溝河。頂烈日冒酷暑,不時還有雷暴雨。但是苦中有樂。
看到鱔魚洞窟時兩眼放光,就像新買的股票漲停一般。在擰鉤進洞時是屏息凝神,高度專注。性急的鱔魚未及釣者有思想準備,就咬鉤猛拉,那驚喜的感覺有點像觸電一般,酥麻不已。這是釣鱔的樂趣之一。有的鱔魚咬鉤后如鱷魚般轉動身體,會把釣繩擰得松散。有的鱔魚被釣到時嘴里還有沒完全吞食的小鱔魚。鱔魚同類相食現象很普遍。
    有的鱔洞深藏水下,要下水摸索,這樣往往會釣到斤許老眼昏花行動遲緩的大鱔來,那種自豪和狂喜就像在賽事中奪得獎牌一樣。一般要把大鱔示眾幾日,以顯榮耀。做大鱔也真不容易,死前還要被人指指點點,評頭論足。
    釣鱔的最高境界是化手為鉤。在鱔魚排卵孵化期,有的母鱔拒絕誘惑,視誘餌為無物,但不容外物侵擾它被白色泡沫覆蓋的洞穴。有技高膽大者把手指伸進洞穴,母鱔怒咬,釣者迅速掐住其嘴,用手指把它“釣”出。事后,手指會留下或深或淺的齒印,鱔洞中留下數十枚圓圓黃黃如綠豆般大小的鱔魚卵。釣鱔常會釣到蛇,釣起一聲驚呼和棄鉤而走,這是釣鱔的另類樂趣。
    夏天大規模的漁事是笊魚和摸魚。數十把笊在溝河形成了一道流動的“網”,笊起笊落,大魚小魚被撈起。一陣狂亂,一定是有逃脫的大魚在被追求。笊聲陣陣,激起水聲一片。敏捷的魚兒感受到了危險,紛紛奪路而逃,激起道道水紋。有經驗的漁者提笊上岸,追紋逐魚,凌空下笊,迎頭捉住。也有慌不擇路想改走空路的,結果躍到了在岸邊觀漁者的懷里。投懷送抱的驚喜把觀漁弄得一驚一乍的,引得笊魚者一陣酸溜溜的笑罵。
    摸魚一般在淺水區。一群人蹲在水中,或一字排開或圍成一圈,來個渾水摸魚。這樣的活要技法,不然光溜溜的魚兒可不會讓你亂摸的。最可樂的是,蛇在渾水中亂撞,撞進了摸魚者的褲子里,嚇得摸魚驚叫著脫褲而跳。有摸到蛇的,驚叫著甩了出去,蛇像閃電一樣在空中劃過一道怪異的曲線。這樣的意外似乎沒有太多影響漁者的情緒,他們哄笑和慌亂后不一會兒又會重整陣型,繼續滿懷希望地摸起魚來,真是一群眼里只有魚的勇敢漁者。
    捕魚的方法很多。還有網魚、卡魚、叉魚等,其中網具就有絲網、撒網、拖網、地籠、花籃、三角推網、籪等好多種,有一種叫“花籃”的漁具像鳥籠般大小,可以折疊收起。它打開放在水中,就成了魚兒的魔幻城堡,好奇的魚兒進去轉悠就出不來了。真是好奇害死魚,其實“花籃”里什么也沒有。有一種絕命鉤就是一根直針,可能是姜太公用的那種。魚兒一旦吞餌,少有逃脫的。除非吞鉤很淺且要付出嘴破腮裂的慘痛代價才能逃出生天。有時這種鉤上出現連環死亡秀。第一被釣的魚成了第二被釣魚的誘餌,第二被釣魚成了第三被釣魚的誘餌,如此循環,一只釣鉤上竟然有這么多魚兒前仆后繼地壯烈死在一起,正是大魚吃小魚,魚為誘餌亡。
    秋天,菊黃蟹肥。是捉蟹的好季節。晚上可以到洪澤湖里淺水區照蟹。就像照鱔一樣,把趴在水草上正在汲取天地靈氣的螃蟹抓撿入囊。這一過程要靜無聲息,快似閃電。否則,螃蟹會聞聲而遁。白天捉蟹的方法就有踩蟹、掏蟹、悶蟹等。踩蟹就是在溝河湖里不緊不慢地走著,感覺腳下踩到硬硬的且有些扎腳的東東,彎腰或一個猛子入水,手中十有八九會有一只張螯舞爪的“橫行將軍”。掏蟹是把手臂伸進蟹洞,直搗黃龍,生擒螃蟹于老巢中。掏蟹要塊,不然,螃蟹就有時間張螯夾人反擊了。掏蟹者的手上都會留下被夾或被蟹身上的尖刺扎出的傷口。掏蟹有時還可能捉住與蟹同居的鱔魚。掏蟹一定要察看蟹洞口是否有新鮮的蟹印。不然,可能在廢棄的蟹洞里掏到蛇或癩蛤蟆,把人驚出一身雞皮疙瘩和一陣寒戰。悶蟹就是把無法探底的蟹洞用水草堵住洞口,再用泥巴在外面密封,給它安裝一道密封“門”。第二天早上,可以開“門”取蟹。這時的螃蟹多半已被悶昏死在洞口。這招也可以悶甲魚。不過甲魚洞穴一般不止一個出口,需要全部封上且需要加些樹枝等耐咬的東西,否則,甲魚會咬破封鎖的。
    秋天也是戽魚的好時節。秋高氣爽,魚肥蝦碩,溝塘水淺,正好可以筑壩分割溝塘,涸澤而漁。先用面盆或小笆斗把一格水戽(排)盡,大魚小蝦全部拿下。就是鉆到淤泥里的烏魚、鱔魚、泥鰍等也在劫難逃。收拾完第一格溝塘的戰利品后,把第二格溝塘的水放進第一格中,在戽上一會兒,又可撈魚了。中午就吃帶的干糧。夕陽西下,金色陽光溫柔地照在疲憊、渾身布滿泥點的漁者身上,該收工分魚了。一般是年長著或有威信者負責均分,分魚者取選剩的最后一份。這就要求他盡可能的公平,否則,分魚者只能拿最差的那份了。這是相對公平的游戲規則。戽魚捕到的小蝦一般要煮熟后晾曬,晾曬時發出的鮮美味道,讓人聞著會流口水。遠勝于巴黎香水。做菜時,用蝦米和韭菜或青椒一炒,真是人間美味,在五星級飯店也吃不到。
    冬天基本上是漁者的休漁期,不是漁政部門的休漁期。在上凍之前,有的漁者在淤泥里挖掘泥鰍、河蚌、烏魚、鱔魚等。也有在湖濱小塊水面破冰捕魚,收獲一般不大。也許是“魚頭有火”的行為理論幫漁者御寒,不畏寒為解饞,有些獨釣寒江雪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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