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山里人,可我喜歡山,喜歡在山的外頭望著山。
山在我家的南面,我叫它南山。到了晴好的日子我會遠遠眺望南山。那時的南山異常的美,幾乎使人窒息了:潔白的雪覆蓋著山巔,茂密的植物裝點了山體,它剛柔相濟。南山高古的像是一位失語的智者,我望著它,心閃電般被照亮了。
這么多年,我一直追尋的是什么?當我再一次望南山的時候,我恍然明白了。我追尋的正是晝夜伴隨自己的南山。我為曾經幾度遺忘了南山而羞愧不已。欲望的洪流湮沒了我的心靈,浮華的城市鈣化了我的肢體,語言和行為愈來愈言不由衷,僵硬刻板,那些擠兌出的笑容也多么的摸式化。淪喪的精神越發讓思想蒼白。但是,南山依然崇高地站在蒼茫的天地之間,它通體的凝重感濃縮了歲月的滄桑過程,并全部銘刻了下來。面對南山,我該說些什么。南山沉默的姿態是迪示我的開始,還是迪示我的結束。南山無言。我無言。
南山召喚我。它用自然特有的傳感力量呼喚我靈魂的回歸。把往日自視不凡的目光落入生活的低處,樸素一些,再樸素一些,從桎梏思想的名利當中解放出來,置放心靈一個開闊明朗的高處。南山以超然的綠意浸洗著我目光里的蒙垢。過一種簡樸的生活,人類集結了太多的欲望,心靈被壓迫的變形失衡,肉體不堪負重而倒塌,索取來的是不過百年的生命終結。南山簡單多了,它超越一切,無欲無求,沉重的軀體卻獲得時間和空間的永恒。南山還為我們奉獻著甘甜的泉水、悅耳的鳥鳴、清爽的山風,全都是最美的東西。宇宙里最活躍、智商絕頂的人類奉獻出的都是些什么呢?
我現在習慣每天凝望南山。漸漸地,凝望南山似乎變得儀式化了,具有某種神秘的宗教意味。我內心產生的神圣感已經成為我的精神元素。這樣的凝望是一種虛靜,是心靈遠離虛無的體踐。凝望蒼蒼南山,欲望之河從心底悄然褪去,萎縮的靈魂凸顯出來,慢慢地透明了。我,虔誠地朝圣——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