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的詩歌精神如德令哈的月亮高懸
——“金色德令哈·全國海子青年詩歌獎”獲獎感言
李成恩
今天上午在海子陳列館,看到海子微笑的黑白照片,陳列館外詩人們在朗誦海子的詩。當時80后詩人曹誰在微信上說:海子微笑,我們流淚。有詩友覺得奇怪,在微信上問他為什么會流淚,我想只有在現(xiàn)場的人才能感受到那種情緒。我和曹誰一樣感動了,幾次忍不住流淚,看到陳列館里海子的大幅照片,感覺就像在海子的靈堂前。當時我想海子的母親幸好沒有來德令哈,她若看到這番景象一定會更加痛苦。
記得詩人陳東東曾寫過一文,文中提到“海子是中國詩歌的烈士?!薄霸姼枇沂俊彼懒硕嗄?,墓重修,老屋翻修成樓房,倒是體現(xiàn)了時代的變化。懷寧縣政府還把海子的故居列為文物保護單位,我還聽說發(fā)生了“朝圣者”在海子墓地哭倒的超級感人場景,一個非嫡系親人,僅僅只是海子的“詩歌粉絲”,居然在墓地哭暈過去。海子如果地下有知,一定會驚訝。
在我看來,海子更像是我的詩歌弟弟,因為他死時比我現(xiàn)在要小,所以,他只能算是我的安徽弟弟。海子的作品現(xiàn)在讀起來會有一股青澀、浪氣與才氣,有隔世之感,有遠去時代的審美霧氣繚繞其上,但他在八十年代相當孤獨與無助,除了他的北京大學校友西川與駱一禾,海子似乎沒有什么詩歌上的朋友。從后來的史料來看,可能還有當時他在北大法律系的師兄陳陟云,構(gòu)成了海子有限的詩歌知音。除此,海子好像是得不到當時詩壇的認可,而這個當年的青年詩人卻極想得到同行們的認可。他似乎沒有什么耐心,在短短七年的創(chuàng)作生涯中,火急火燎地完成了長詩、短詩、詩劇等劃時代的作品,然后又火急火燎地跑到山海關(guān)臥軌自殺了。在我看來,海子是一個火急火燎的詩人,一切都是那么迅疾,一切都是那樣果敢,全然沒有我們當下的麻木不仁,沒有我們民族緩慢與容忍的性格。海子年輕時是火急火燎迅疾燃燒的典范,他是創(chuàng)作上短命的天才,死得早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死得晚未必不是一件壞事。早死便杜絕了自己寫垃圾的可能,晚死犯起糊涂來說蠢話,終生蒙羞,抵消了前半生的光輝,總體上等于毀了自己。這便是我對短命天才與長壽大師的看法。有人評論海子寫作中存在的一些問題,我認同,但海子就是一個純粹的詩人。想到他,我時常會有悲傷之感。
上個月也就是6月2日,在北師大我獲得首屆海子詩歌獎,我見到海子的母親,看到她就想起我的外婆。海子遠去了,但他的母親還在,他的詩還在,德令哈還在,德令哈的月亮還在,這就是詩人與詩的永恒性。我們的寫作大多如糞土,在大地上消失,只有少數(shù)能夠像明月,高懸在荒涼的天空,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作品發(fā)出“亞洲銅”一樣的光輝。我第一次聆聽海子母親朗誦兒子的詩篇,受到前所未有的震撼,我聽到了舊時代詩歌的心跳。母愛融入詩,詩變得更強大。有母親在,詩便有了生命。
在德令哈我再次獲得以海子命名的詩歌獎,深感榮幸,感謝評委與德令哈!感謝海子的母親!
我好像代表海子的老鄉(xiāng)來領(lǐng)這個獎,所以心情格外不同,我渴望像海子那樣純粹與勇敢,我渴望寫出大地上所有的意象與情感。我的寫作一直注重自由的表達,我享受我的寫作,但我知道時下的詩歌大多有了復雜的體系,而我拒絕寫流行的東西,只寫自己的詩歌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我發(fā)現(xiàn)德令哈這樣偏遠的地方,恰恰就是我內(nèi)心的詩歌,是海子這個天才詩人發(fā)現(xiàn)了德令哈,是海子寫下了德令哈,我們才從全國各地來到這里,德令哈仿佛是我內(nèi)心荒涼的詩歌象征。我認為一個自覺的詩人應(yīng)該遠離人群,去找不為眾人熟知的詩歌的“德令哈”。
這兩天我失眠了,德令哈是個美麗的地方,時間讓德令哈不再荒涼。我似乎理解了海子詩中的德令哈,傷感而美好。天上有好多的月亮,但唯有德令哈的月亮讓人心碎,因為德令哈的月亮是海子的月亮。我站在德令哈的星空下,可以感覺到這神奇的西域簡直是現(xiàn)代詩的中心。每一個人都有心跳,但唯有海子的心跳是由詩歌代替。所以我不能胡亂呼吸,這里的空氣是由海子呼吸過的,這里的氧氣雖然比北京空氣中的氧氣更稀薄,但更加珍貴,它進入了中國文學,養(yǎng)育了一首詩。
我的寫作講究道法自然、天人合一,我只寫讓我的肺葉快活的詩,也就是自由的詩。詩歌的雜念太多,往往就不自由了。我認為海子是一個自由的詩人,他的詩體現(xiàn)了自由的精神,浪漫只是海子的氣質(zhì),而自由的詩歌精神如德令哈的月亮高懸,照亮了人世間的苦難與不平事。我從德令哈感覺到了現(xiàn)代詩自由的力量,我會寫得更加純粹,我會寫得更加自由,管它天下詩歌的尺度,我只為我肺葉的快樂而寫作。
謝謝遠去的海子!謝謝不再荒涼的邊城德令哈!
2014年7月26日匆匆寫于德令哈海西賓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