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關于夢
很小的時候,我就發現自己的腦袋是一個造夢工廠。每當黑夜溫暖地將我包裹,我的雙腳就會隨著我飄飛的思緒開始遠走。
一開始總會夢見自己走過一條黑暗幽靜的泥濘小路。頹敗的墻壁兩旁有一種白色的花,大朵大朵地忽然綻放,從墻縫中笑裂開臉來。第一次夢見時,我覺得這是世界上最美的景象,一瞥驚艷,柔軟的心靈受到細細碎碎的沖擊。后來再經過,就很坦然地摸著墻壁,滿心愉悅地漫步到盡頭,看著自己指間綻放出一個又一個的生死輪回與燦爛瞬間。
那條路總是通向一個未知卻奇妙的地方。我永遠只會記得自己的腳步一直在疾走,坑坑洼洼的石板總是硌得我腳板生疼,仿佛急著去赴一個世紀盛宴。
后來吧,后來吧。這一場場午夜旅行會送給我一秒的大禮——或者該說是一秒的幻象嗎,我總是看見自己站在一個從沒見過的地方。
有時是在一片黑色的大海前,潮水洶涌地拍打著我的鞋子和褲腳。
有時是一個隱蔽的山洞口,我往里窺視的一瞬間全部光景消失不見。
有時是一個有著各種小動物小怪物的馬戲團座位上。他們玩得不亦樂乎,有哭有笑,看到最多的就是在地上打滾,臟兮兮的卻滿溢快樂。
有時候有時候,我僅僅是站在一片白茫茫的光中央,刺眼得什么也看不見。
長大一點,貼著媽媽耳邊說起這些夢,媽媽說,那是曇花。于午夜驚艷登場的曇花。比滿天的流星更加壯闊,因為它能以它高傲圣潔的姿態輕易奪取你的全部視線。當時我滿心都是喜悅,發誓要一點一點踐行上帝托給我的夢,并且找到那條墜滿白花的小路。
于是,我開始抓住生活的空隙執著出走,執著旅行。
二、關于火車
以前,父母會認為我一個人去坐火車是很危險的事情,更別說一個人去旅行。回校的時候,不管飛機票飆升到什么地步,他們執意要我坐飛機,即使只是一個瓊州海峽的距離。
于是,我只能在海口的時候,一個人偷偷坐火車出行,從一個異鄉到另一個異鄉。
人在路上,確實是缺乏庇佑感。方向,途徑,形色的陌路人,都需要自己用心去辨別。但也許是我相信上帝的旨意,所以對于出走,心里從來沒有恐懼。從我第一次坐火車起,我就驚奇地發現自己深深地迷戀上了它,彷佛是一個前世未解的情結,來到今生第一瞬間就被我確認,并繼續使我魂牽夢縈。
一個人去旅行的時候,十幾個小時的火車相對都是靜默的。車上縱使人山人海,但是與我內心對話的只有我自己,我看見的也只有自己。坐在身邊熟睡的陌生旅人,有時會不小心把頭稍稍靠在我肩膀上,我一動,她就醒了,歉意地說不好意思。我笑笑說,沒事,繼續睡吧。
半夜的火車會習慣性地每隔一段路便停靠一下,“哐”的一聲響,我便習慣性地醒來。窗外是迷離的夜景,我掏出白紙給朋友寫信。看著自己在玻璃窗的倒影夾雜在外面黑茫茫的風景中,對面一輛相反方向的火車從相反軌道“嗖”的以極快速度迎面擦過,一瞬間很不真實。火車有時倏然進入黑暗的隧道,飛快帶我進入另一時空,我的腦袋隨即被放空。身邊的臉孔都是陌生的。每個人都帶著自身的秘密與過往沉默不語,這種神秘感使我內心虔誠。也許有失戀后出外散心的戀人,也許有歸家心切的游子,這些都在綿長的旅途中慢慢被磨滅身份。
一個人坐火車,可以旁若無人地看風景,睡覺,看書,聽歌,發呆,陷入自己的世界里。我真的十分喜歡車上的大窗戶。趴著桌子上一邊看飛逝的風景一邊入睡是會上癮的。可以在安靜的火車上有一張自己的桌子,可以給我看書寫字,給想念的人寫信,趴著做夢,這一切還不足以對生活報以巨大的感恩嗎。
在那些時刻,我總是覺得上帝特別愛我。
三、關于生活
曾經因為一個信念,背著一個小背囊,拖著一小行李箱執意去了廈門鼓浪嶼。從海口坐了十二個小時的硬座到廣州,然后因為人流過多買不到坐票,只能買了十五個小時的站票到廈門。我咬咬牙決定不向別人乞求擠座位,只要在我還忍得住的時候。我只是想知道自己可不可以。最終,在曙光喚醒我意識的時候,我看見了大海上佇立著廈門最經典美麗的豎琴雕像,那一刻,真是無可比擬的感動。
心里一直有張懸的說過的一句話——親愛的,多出去走走,你會發現,這個世界能給你的,比你想象的還要多。旁邊還有一幅靜謐的圖,有幾個旅人背著一個小背囊在一片廣闊的沙漠行走,走得從容自在,旁邊有幾只駱駝安靜地伏在黃沙上休息,眼神篤定而滄桑。看著看著,心底也靜靜地被侵蝕了。
有多少人會記得自己曾經也做過一個當背包客的夢想呢。“如果你不出去走走,你會以為世界就這么大。”關于現實的桎梏和生活之外的廣闊,一場旅行也許可以給你答案。如果有一天,所有的家庭主婦能拋下瓢盆油鹽,換上年輕的裝束,戴上輕閑的假日大耳環奔赴一場旅行,那么這個世界一定會誕生更多的詩人。即使是到一個未開發的荒涼小島也好,跋涉一次,狂歡一次,無拘無束地把自己丟到大自然一次,拂開舊日臉上習以為常的都市灰塵,看到自己的年輕。
有人總說,對未知的恐懼和對舒適的留戀,將阻止我們成為一個旅行者走上冒險旅程。有人會對屋外暴烈的太陽抱怨半天,有人會對長途火車的硬座各種不滿,有人會對不在自己掌握中的路況無比憂慮,但是我,是有著對未知的留戀和對舒適的恐懼,這就注定了我此時此刻,以及很久很后都將旅在途中。
我相信,我可以。
四、關于西藏
西藏也許是許多旅者心中的一個癮。歸來的人,也像是被神靈烙印上了一個神圣的印記,自此永生難忘。
我第一次有關于西藏旅行的記憶,是在我看《蓮花》這本書的時候。安妮寶貝因著一份虔誠的信仰,深入墨脫,放逐自我,視死如歸地進行了一場旅行。墨脫,在藏傳佛教經典中稱“博隅白瑪崗”,意為“隱藏著的蓮花”,是唯一不通車的隱蔽小城,人力背夫是這里唯一的運輸方式,當地人過著幾乎與外界隔絕的原始生活。我明白這神圣的地方對安妮的吸引之處。她在里面冒著生命危險拍攝的野生叢林,懸崖斷壁,隨處可見的山泥傾瀉和尸體,如今于我依然歷歷在目,那份出行的勇氣更是令我為之震驚。
當她站在壯闊的雅魯藏布江面前,天人合一,萬物靜美。
從此,我對那遙遠而神秘的地方埋下了一個夢。心中留有一片圣地的向往,就能對日常庸俗繁瑣的生活有忍耐和超越的勇氣。有個男孩曾經給我一份至為珍貴的禮物,那是一個相冊,收藏著他去西藏一路上親手拍攝的沿路風景。我翻著澄清如碧的納木錯湖,恢宏壯麗的布達拉宮,圓滾滾的吃著草的綿羊群,還有那些我無法辨認的五彩藏文,彷佛看見了他那顆單純明凈的內心。但愿有一天我也能走上他曾經走過的路,歸來時也能送給他一本不一樣的相冊。
關于西藏,我還記得我邂逅過一本小冊子。那是在一個雨季里,我去了鳳凰古城。我在夜里濕嗒嗒的石板路上繞了一圈又一圈,突然聽見一個酒吧傳來吉他伴奏的古老的歌聲。那個酒吧的名字叫印宅。橫梁筑起的古宅,今天被改裝成一個別具一格的酒吧,確實另有一番風味。朋友跟我在那坐至深夜,酒氣散盡,鼓手吉他手的歌聲也漸漸低下去。我忽然在墻角翻到有一本關于西藏的小書,是一個旅者寫的關于西藏的所見所想,細膩的文字深深觸動我的內心。于是我拿著那本小書,請求酒吧店長給我,或者說賣給我,因為我那刻非常想帶回去送給那個給我相冊的男孩。可惜店長卻笑著搖搖頭說,不行呢,它是我們珍貴的非賣品。我想了想,好吧,就讓它獻給更多旅者一份特別的心情吧。
但是自那以后,我再也沒有找到過那本小書,它成了我內心另一個關于西藏的印記。
我在等有一天,我有足夠的勇氣,坦然自若地踏上所有未知的旅程。我一直相信,通過行走,鍥而不舍的行走,我能遇見世界上的一切美好,遇見上帝注定的恩賜,遇見我夢里的那條綴滿白花的神奇小路,更重要的是,遇見一個未來的自己。
純貴坊酒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