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猶豫再三后終于鼓起了勇氣告訴靠在我肩頭的女友,我爸爸是一個保安。
如果是在幾年前我一定不會告訴她真相的。初中的時候,學校每學期都開家長會,但是我從來不告訴爸爸,因為我覺得他來的話我會在同學中沒面子。
高中的時候,爸爸為了給我更多生活費用和交付更高的學費去了廣東,過起了漂泊異鄉的打工生涯。記得,每次打電話時,爸爸都會說一句,努力學習別給爸爸丟臉。每次都是在早上五點多的時候和爸爸通電話,我悄悄地從宿舍里跑出來。校園里昏黃的路燈照得地上散落的幾片樹葉很是凄冷、陰森。爸爸值的是夜班,這樣他就可以用保安亭里的電話給我通話。同學們剛起床的時候,我就推開宿舍的門了。他們問我,為什么那么早起,我說去跑步了。我怎好意思說,爸爸打電話給我,在五點多的時候。這樣說,同學就有可能知道我爸爸在外地打工,為了省錢這個時候打電話給我。
高二的暑假,我從家鄉到廣東爸爸工作的地方。爸爸和我去逛公園時,在垃圾桶里撿出一個可樂瓶。我在后面看著,心里一震,感覺眼眶發熱。我想,以前爸爸是不敢在我面前撿廢品的啊。也許是我們太久沒見面了,又或許這已成了爸爸的習慣。我加快腳步走到爸爸身邊右手放在他肩上,這時我看到了他花白的鬢毛。
我懂了,是時間。爸爸已記不起曾經年幼的我罵他丟臉;長年累月撿廢品也已成了爸爸的第二份工作。
爸爸邊走邊說,附近的體育場踢球時瓶子最多。一場球就有一袋,能賣十幾塊錢。聽他說著說著,打滾的淚水滑了下來。我抬起了頭說,廣州的樓好高啊,以后我讓你住這樣的樓好么?爸爸呵呵地笑起來。
我用左手往臉上擦了一下,順勢伸手過去拿爸爸手中的瓶子說:“爸,我幫你拿。”
那晚,我在爸爸的宿舍里睡覺,爸爸去值班。那個宿舍是一個放雜物的小房子,墻壁黑漆漆的如被火熏過一般。房子外面是廣州的一條大馬路,車輛川流不息,大車經過時爸爸的床還會震動。爸爸就是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而且還是晚上上班,白天休息,我真擔心爸爸的健康。
那一晚,我沒睡著,也沒有用爸爸的枕頭。我害怕爸爸回來后,發現我哭過。
去年我上大學時,爸爸特意請了假,從廣州趕回來,說要送我上學。我心里覺得自己一個人去就可以又不遠,但又不好拒絕,畢竟爸爸辛苦了那么多年,讓他到學校看看我的“出息”也是應該的。
爸爸除了幫我拿行李外,還用裝過化肥的蛇皮袋提著一臺壞了的電磁爐。那臺電磁爐是過年時爸爸買回來的,爺爺不會用,弄壞了。爸爸說保修的,要把它提去廣州。我說拿到鎮上修就可以了,可爸爸卻一味地說,保修一年的呀,又沒過期,發票我還收得好好的呢。
我怕爸爸累,我提著電磁爐和爸爸上了去南寧的車。到了學校后,很多人向我們父子倆投來異樣的目光。我提累了,爸爸提。在新生接待處,只有我的行李中有蛇皮袋。白色的袋子上貼著我的名字,人人都注意到了它。白色, 果然顯眼。但是,此刻我并沒有感覺丟臉,而是滿心幸福,因為我的爸爸。
那天晚上,爸爸就買了從南寧到廣州的火車票。他在短信中告訴我,他買了站票,省了幾十塊錢。
我向右彎下頭用臉頰撫摸著女友的秀發,說道:“我爸爸常常問我有沒有告訴你,我們家很窮。”女友的頭從我的肩膀上抬起來,接著用手推推的肩膀,嬌笑著說道:“要是我嫌棄你,早就不要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