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辜負了生活  （文/玉上煙）
 
2011年，為了工作，我只身來到了寧波。第一次踏上江南的土地，我這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北方人，瞬間遭遇了電擊：小橋，流水，照壁，彩繪，飛檐斗拱，木雕門窗......我腦海里閃現的每個詞語都染上了浪漫，神秘的色彩。
 
寧波是個閑適的地方，曾獲評中國最具幸福感城市。寧波人很會享受生活，每個周末，市民都會走出家門，或在湖邊騎單車，或探訪古鎮，或結伴爬山。2012年，工作閑暇之余，我決定一個人去旅行。一年來，我的足跡遍布了江南。在寧波，我尋訪過日湖，月湖，東錢湖，我把自己想成一只白鷺，在竹嶼、月亮灣、柳汀、和芙蓉洲之間慢慢飛；我去過天童寺、阿育王寺，保國寺。我撫摸過數座古鎮，一次次靜默于三江口，我聽見它灰色的嘆息，像泥沙一樣被藏于水，這條無聲而又狂野的江，像條巨大的魚，在大地的裂隙中游動。我看見落日在雄渾的甬江上，是怎樣演繹著最后的絢爛；我去過紹興，在沈園徘徊良久，八百年了，最美的愛情還在這里；木雕長窗，走廊環繞，在蘭亭“曲水邀歡處”，我像孫綽、謝安一樣即興賦詩；在魯迅故居，我坐進了咸亨酒店，吃了茴香豆，品了紹興老酒；在西湖，我的呼吸被攫住，我需要用上這些詞語：美妙，安恬，夢境......在靈隱寺，我的身影，也沉入了無邊的寬厚，我變成了一個虔誠的信徒；在婺源，我頭戴花環，把自己裝扮成一棵油菜花，整個下午都泡在古老的花香里，好像從古代，就和它們群居在一起。面對一望無際的油菜花，我淚流不止，我一度盲視了多少美啊，我為自己的虛無感到羞愧；在清澈的永川河，我有跳下去的沖動。石頭，游魚，水草，竹筏，藍天，青山的倒影，土狗，雞鴨，小巷，宗祠，古樓，淳樸的村民，似乎我們想要的生活，造物主都集結在這里；在廈門鼓浪嶼，我醉心每一家的珠寶店，咖啡館，小吃店，茶肆，布衣店。我醉酒，唱歌，跟一只貓合影，我游蕩在小島上，像一個闊別家鄉多年的浪子；在永定土樓，我試圖成為居民中的一個：坐在木椅上，輕搖蒲扇。抽煙，打盹。亦或者來份老醋泡爪，鹽酥花生，水仙茶餅，白鴨加上一杯沉缸酒；在云南，終于看到如畫江山。蒼山下，馬還在跑，但不再預謀和策反，古老的馬蹄聲已經歇在泛黃的線裝書里。酒是洱海的宗教，幾杯酒后，我像一小片洱海，在月下搖晃起來。我在篝火旁放歌，和棕頭鷗、斑嘴鴨、灰鶴、鸕鶿、紅嘴鷗并肩，和濤聲一起澎湃......
 
在江南，只要你肯花一點時間，隨處都可以見到先人留下的生活印跡。閣樓蒼老，弄堂幽深，恍惚中，你似乎進入了久遠的歷史……青石板、大翻窗、雕花梁、紅燈籠、漁具、根雕、貝殼、竹椅，雞犬相聞……瘦小的老巷子里，你可以在青石板上品味著厚重的滄桑和歲月的古老。江南老街有“鳥鳴山更幽”的安謐，也有“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處”的渺遠……我實在忍不住幻想擁有這樣一間與世隔絕卻又充滿人情味的古宅民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過著一種天高皇帝遠的生活。夕陽西下，守著落日余暉靜靜地坐聞濤聲，那該是一天中多么溫暖愜意的時光。
 
當你看到樹林里疾飛的鳥兒，發出熱烈的叫喚；看到草原上，籠罩起淡藍色的暮靄；看到層巒疊嶂的山峰，閃耀著純金的光輝；看到洶涌的河流，奔騰不息......你會感覺到自己如此渺小，此時你會打開你的靈魂，你不會再在物欲中掙扎，你一路的收獲將會抵消你的悲觀。
 
歷史之痕，不可以盲視。背包客不是為了演繹傳奇，我們可以從旅行中看到自然，看到歷史，看到在歷史長河里的人生。從建筑中更能反省人類自己，我們不希望再從殘垣斷壁中聽到陣陣悲歌，這便是用心靈去旅行的意義吧。
   
不要把生活過成了生存。旅行要走的，其實是一段心路。讀萬卷書和行萬里路，都是為了不辜負生活，旅行永遠是生活里最有意義的事。
 
少買一個LV，少買一個iphone5S，不，其實，有一輛自行車，不，其實有一雙腳就夠了！旅行不在于你走了多遠，去了多少國家，而是在行走中，用心靈去感受，去諦聽，去與自己相遇，去找到生活的真諦，而不是拍了幾張照片，證明你來過。
 
生存只是為了活著，生活是為了把每一分鐘都活到極致。旅行，是時間送給我們的最可愛的禮物。
 
好吧，放下手中的忙碌，找個時間，我們去旅行吧。
 
刊于《航空畫報》卷首語（總第984-985期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