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三弄
                                        李犁

與雜亂媚俗的生活相比，詩歌應該保存下高貴寧靜的精神品質，所以我將放棄博大而追求單純。
　　　　　　　　　　　　　　　　　——題記

■梅花

梅花梅花我愛你
梅花拍打在石頭上
使石頭充滿芳香
梅花沒來之前  沒有什么是純潔
梅花消失  一切隨之黑暗

梅花是雪里的骨頭
骨頭里的芳香
沒有什么能夠阻擋  一種
寧靜洞穿了冬天的心臟

梅花吸干了全部的寒冷
才使香氣長出傷口

■曇花

永久地關閉了
你天才的容貌  花中的精靈
像閃電歸還給夢境  大海藏匿于靈魂

"我已經閃耀了，在凋謝中我感到了毀滅的美"

這小小的美  淚光的美  絕塵的美啊
我所見的只是茫然的一瞬  然后
便是全部的黑暗

就像雪花壘積的愛情
只輕輕地一碰  便碎成寒風
使我每一陣寒冷  都以為是曇花的碎片

其實曇花沒有死
像美人正在睡眠
那永遠的光芒烙在我的靈魂里
使瞎子的眼眶盈滿淚光

看一部電視片
故事的主角像我的情人也像我的女兒
她流了很多的淚水  可病床上的老人一直閉著眼睛
直到憂傷的淚水濕透屏幕  老人
依舊沒有醒來

這是冬夜的一個晚上
屋子里的爐火又旺又亮  可
寒風吹起了我的頭發
我以為就這樣沉默地看完
可那個善良的主角倒下了
我的孤獨也被子彈擊穿

電視早已演完
我依舊在修補著被打碎的
頭顱

■平原

馬兒呀  收下這最好的禮物吧
還有我胸中吐的草原
你要把它永遠的掮在背上

嘶鳴像一路的大火
燃燒得萬里旅行  赤野干旱
沒有一個人在我的身旁
飲馬的驛站我多么想哭

向日葵  高粱  水鳥和夢想
離我而去吧  麥田上的烏鴉
把我的心涂成無邊無際的倉皇

這是我全部的孤獨  馬兒呀
你追不上   平原你也裝不下

讓哭快點落下來吧
祖國啊  我不能沒有你
你是我所有淚水的流向和源泉

■冬歌

大雪啊  你要永遠地把我阻在這嗎

大風中匍匐的燈盞正在艱難越向山岡
誰能在這風雪的夜晚造訪
那留在春天的姑娘是否還迷惘

嗚呼嗚呼  烏鴉的叫聲滴進黑夜
手中的閃電漸漸變涼
風雪卷走了我的家鄉
四漸的牛羊散成我靈魂的形狀

這個冬天已是命中注定
我只能把潛伏的雷霆緊緊收藏

■想起亡友

一個愁容滿面的孩子
一個風雪來臨渾然不覺的孩子
一個家鄉臨近卻迷路的孩子
一個太陽初升卻永遠倒下的孩子啊

你使我總是在夢里突然醒來
你使我夢的馬車總是咯破輪胎
你使我不再相信明亮的總是明亮  幽暗的不再幽暗
你使我堅定該來的不一定來  失去的卻永遠失去

你去尋找迷路的羊群了嗎
你去撿拾凍白的稻粒了嗎
你去明亮的水中洗濯歌聲去了
你到天堂打掃靈魂去了

我曾用一年的病情為你送行
你在天堂的村莊用什么與我告別
啊  一個貧窮的詩人  一雙善良的眼睛
卻把我身體里的黃金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