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喜歡我們是平靜的。
可我偏要在暮色的憂傷里
放飛千萬只白鳥。
我堅信擎起的羽毛能重織細密的天空
我堅信黑夜是人間的意外。
盡管意外頻頻，
并與永恒一樣漫長，
我愿在山谷里不斷撥開
——直到嵐煙退去——
親愛的，太陽會在你我之間升起
它能捂暖兩份僵直的孤獨。
而你的微笑細長
滲出藕合色的月光。
           
（二）
你喜歡我們是歡樂的。
可致命的琴弦繞住記憶的手指——
我常常聽見哀音如潮，擊打歲月的堅岸。
我常常聽見歷史的鐮刀，正收割一茬又一茬的
分離、病痛和死亡。
盡管你拖著嘶啞燥熱的蟬鳴走來
我只聽見秋天浩浩蕩蕩。
我只盼落葉，
能為我們的背影涂上一層金黃。
而你攥緊我的手
在被堅冰壓彎的土地上
一起掘春天的空墳。
 
（三）
你喜歡我們是簡單的。
可一塊土埂正借著風兒飛走
它越過森林時粉身碎骨
把塵埃的魂靈倒掛在冬青樹上
它日日掙扎，如旌旗搖蕩。
我堅持在丟掉鞋子時
還要舞蹈著奔走。
我堅持從命運的枕巾中擰出淚水
洗刷銹死的門閂，魂靈散落——
魔鬼從同一扇門中魚貫而出。
而親愛的，在我被攫去之前，我相信
你會用盲了的眼把回家的路剪成絲綢，
會用帶血的手把等待的日子撕成慶典的金箔。
 
（四）
你喜歡我們是長久的，
燒水煮飯、下棋聽雨。
順著時光的流蘇，
我們是否能夠拽緊
彼此漸寬的褪色的衣擺？
我在歷史的飛沙中逆溯而上
染上古老的不愈的傷痛。
那條白裙子的褶皺里，藏滿
百合花的委頓，和
桃花善變的臉色。
一場薄霧搶在前面。
你隨手劃出彩虹——
它向下的嘴角渴求占卜，
如耳光呼嘯
我聽見一枚硬幣甩響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