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余
 
余下來的時光是可愛的
余下來的目光
照照鏡子，看一看相片
有力氣就登登山，爬一下
相識的樹
累了就坐下來
坐在余下來的地方
 
棋子
 
好比是下棋，落子的時間
遠少于斟酌，好比飲酒
舉杯的時間遠少于
回味，好比啊
心愛的人來到身邊
說再見，我站在月亮廣場
好比下棋
被逼入絕境
 
在江灘
 
記得是一個冬日，我和小卓
步行到武漢關附近
江灘上游人稀少
我們在松軟的泥沙上
往返跑，揀石子
在江面上打水漂
我們希望石子可以一直
漂到對岸
不要沉
不要順江而下
我們希望天快點黑
而霓虹燈不要亮
那是三年前
小卓還不能喝酒
我從未寫過詩
后來我們懷抱膝蓋
坐在臺階上
風歇了一陣，又慢慢吹回來
 
劈時間
 
你過來住了三天，我說是小住
你說，已經很長了
相比火車上慢吞吞的
三個小時，相比我們沿著長江行走
天色陰沉的半個下午
多么吝嗇啊，我說的是沙鷗
才那么幾只
我說的是它們的翅
是怎么把時間分成幾段的？
現在我還有些不適應
但是要照常過
之前的時間我已想不起來
花在了哪里
 
兩件事
 
停在心里有一躺列車
要開動了，前方的鐵軌分叉
慢慢彎曲
很快要看不見了
 
放在桌子上的筆看不出來
在移動，房間空空蕩蕩
筆仍然不著急
它知道過一會我會回來
它會啪地一聲掉下去
 
昨天我在做什么
 
天熱了
不適合外出
房間里有音樂、小盆景，蚊香燃到一半
飲料還沒有喝
中午下了一陣雨
灰白的鳥
從對面的電線上飛走
傘下穿裙子的女生
像云一朵一朵
從窗外飄過
我回到房間
讀舊報紙
許多遙遠的事，拖到昨天
才緩緩發生
 
習性
 
我變成我們
很早就這樣了，說話要看著
別人的眼睛
禮貌像一種氣味
一個牌子的洗發水
 
一個人的時候
怎么確定
是一個人：暴躁、安靜、萎靡不振
這些像臨摹
有時候多描了幾筆
像記號
 
比如哪天忘記了
隨手關門
天黑了，沒有馬上開燈
 
故事
 
說是入冬后的一天
雪一邊堆積
一邊融化，屋檐上的冰凌
慢慢滴著水，說到了消失的足跡
越來越涼的天氣
 
說在旁邊的木屋里
天黑了
孩子們圍著火堆
木柴上的火焰
忽明忽暗，說到了漆黑的爐子
爐子里的柴灰
 
說到了孤獨
說哪有什么孤獨
英雄在月光下趕路
書生在雪地里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