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前我想過以后
 
很久之前我想過以后
我趴在地上  等待一絲藍光
說出深處的方向
在南方  水稻收割的夜晚
半個老月亮從東邊亮到西邊
我試著收集更多的白石頭
刻上丁香的名字
失眠的松鼠和我一樣
仰望灰色的天空
看啊  那陰暗的森林
定是秋天遺落的骨骼
夢出生的地方
夢歸去的地方
風緩慢了腳步  楓葉向上飛揚
很久之前我想過以后
在秋天的身體里打探生命的虛實
月光抵不過黑暗的重量
剩下一地塵土
夜色淹沒了我的思想
在天亮之前  我沒有選擇回家
今天我依然能感到
身體的另一半  在下面
枝繁葉茂  生生不息
 
疼痛的秋天
 
柵欄邊的杏樹  衰老的樣子讓人擔憂
據說它已活了一千六百多年
唐玄宗的馬在這兒綁了三天
傳言多了杏樹就能活得光鮮
深處的動向終于被我的祖輩們發現
水邊的坡地升起了炊煙
杏樹站在高處  注視著抽穗的早稻
和身后的村莊
它肯定認識我爺爺  還有我爺爺的爺爺
他們偷吃過的果實  如今又回到杏樹下面
幾只白蟻在樹上排成一個文字
讓它的秋天有任何可能
或許它也曾有過繁衍生息  安度一世的想法
多少次我舉著燈火  試圖尋找一些征兆
月黑風高  它在幾百年前就被老木匠盯上
無法抗拒的疼痛  在一個秋日的夜晚
杏樹在顫抖中埋下骨頭  要在我成年之前
加速死亡
 
且讓一個詞語浮在甌江上面
 
且讓一個詞語浮在甌江上面
在不說話的秋天  屋頂的琉璃瓦放進記憶的碎片
此時  遠方是平靜的  果實遺忘了時間
一只飛鳥在兩岸之間尋找同伴
緊緊盯著詞語——秋天最后的秘密
如今只剩下我一個人坐在窗前
不遠的距離  徘徊了多少遍
漁歌壓低了屋檐  照亮了黃昏的河岸
一個詞語在秋天咳嗽
模糊的盡頭  正在掉落的門牌
25號  我在涂改的紙頁上畫了今天
什么也不必多想  杳無音信的遠方
便是一片安詳
 
 
十字路口
 
黃昏像一個年邁的老婦
緩慢地將夜色拉攏
 
路口之后
還有一個錯誤
兩片霓虹
 
天黑之前
需要一個住處
容得下一個靈魂
和一雙待洗的鞋子
 
十字路口
哪兒都是去處
哪兒都不是歸途
 
 
上個秋天
 
五谷豐登的村莊  許多個秋天一起過來
親愛的曬谷場  父親多喝了點酒
坐在門檻上  靜靜地看著
麻雀啄食金黃的希望
馬車喂飽村莊  和鄉親們一一打招呼
平整的秋天躺在幸福的懷中
那一年  看不見的地方
一只老鼠從黃昏的角落中跑出
匆匆經過曬谷場  一下子
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