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泥土體內狂奔（外一首）

——致城市地鐵

 

作者：顧偕

 

這是一千后在地下行走的開始

一千年后人影飄落

大地仿佛被遺棄

或者街道和馬路難以轉動與前進

所以遼闊的地底有了方向的破曉

黑暗的天空是片流動的松林

電流牽著人們離開了城市

電流飄來了轟嗚的步伐

于是他們穿越在

泥土溫暖的體內

甚至每一刻，都以奔跑

延伸著愉快的雄心

 

這是一千后血管在泥土里的飛翔

空氣的海風，每天

都是人工的春天

自然的改變喚醒了

會歌唱的陽光

而那陽光便是閃電的舞步

科學的狂奔在黑暗中暢通無阻

仿佛理性的引導全已寂然無聲

惟有利索和速度，是帶給明日

最富情調的禮物

所有的泥土都已驚訝地醒來

望著飛馳在身邊的波光

生命的狂風如箭般迅速

宛如不眠的石頭

都妄想著花開

流星在沒有的大地驟然劃過

猶似暴雨傾瀉在

歡快的沃土

 

一千年后奔馬

真的變幻成了地下巨龍

人們可以在狂奔中隱秘地戀愛

像是誰也不再需要白晝的傷悲

當擁擠突然出現那么多

容易沉默的親切

陌生的強大仿佛已不再是錯誤

軀體在這永遠的傍晚是值得慶祝的

因為腳步在停留中

也能抵達遠方

期待在奔跑中一定會有更多秘密

必須告訴頭頂繁重的黎明

但愿，但愿大地永不知道

自己體內總有

滾滾向前的浪潮

時間仿佛總在前方

等候著神圣的到來

哪怕是種狂奔的智慧

在一千年后，今天

已是那么普通

 

2024.12. 8晚11點于廣州

 

夜晚，我們開始睡吧

 

天空已不懂陽光流去哪里了

空氣幕布全都閃爍成了灰暗色

所有的喧囂也想休息了

事物仿佛累了一天猶如迷路

惟有充實與虛無此刻再度相遇

夢幻的蠕動又閃亮在了遠方

相信陌生的一切像無名的眼睛

正朝世界涌來

潮水在語言消失后上漲

身體扔給了床上

無聲就將游向黑暗的大海

夜晚，我們開始睡吧

時間是座不需要的高山

它已不能繼續壓迫我們了

煩惱一如輕風般離去

愛在睡眠中均是赤裸的

靈魂的雙唇

只有靜謐在呼吸

 

夜晚，我們開始睡吧

枯枝會獨自信步走向春天

忘卻能讓影子歸還所有的歷史

河水從不等待留不住的東西

天亮之前，一切

都是無人知曉的變幻的恩賜

生活在夜晚會使許多難忘幸存

夢的腳步何曾熟悉

光芒有時在此，有太多

絕境中回答的勝利

我們還想??伸什么神秘的瞥見

我們還想到哪旅行，終于

看到永恒的誕生

像是只有夜晚能把希望重新點燃

床塌飄往大地

新的故事全會順利地擴散

而夜晚，只有我們沉沉唾著了

惡運便會迅速結束

有時甚至，歡笑

能從眼淚中爬出

 

當然我們的記憶還會聆到

無數遙遠的憧憬

寂寞的節奏將展示出心的遠大

可能痛苦在秋天會作出

無數種總結

人生的某些溫柔

竟使一些沒有盡頭的失敗

突然都學會了歌唱

因此夜晚，我們還是開始睡吧

洪水滔滔是每個世紀

都會發生的喜劇

現在你就只需要關心被夢想凝視

假設的未來，深藏在你

酣暢的昏沉映照里

宛若云雀在窗前呼喊黎明

大雪相逢在冬天

南方居然不知寒冷

也會是種甜蜜

 

而明天，機會

又將在夜晚降臨

沒有什么悲傷可以照樣失去

夢中會有許多漂亮的傾述

譬如消失能夠為前進鋪路

呻吟過于熱鬧

就成了藝術

無知也是種可愛的人群

輕松讓沉重失去了所有日子

睡下，許多命運雖然似曾相似

但野獸卻在煥發人性

有時人類，相反在夢中

會變得比現實更無奈

 

夜晚，我們開始睡吧

還是在夜晚開始睡吧

但愿孩子不知道怎么長大

皺紋不知道

那就叫年齡

母親也不要再在夢里開花

果實全然不稀罕

什么留戀和忘記

 

2024.12.10. 夜晚11點于廣州

 

顧偕 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廣州市作家協會原副主席、當代著名詩人與思想批評家。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