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森2024抒情詩十九首

作者：趙明森

◎麻雀

 

麻雀。螃蟹密密麻麻的情節

糾結在黃昏秋風詞鍍金的篇章里

 

快樂背刺著嗜血利劍

鷹，白刃的鉤啄；黃鼬，黑暗器的機關

 

麻雀。把家和愛情，化作休止符

標注在春天后面的小小句號里

 

年復一年，集結起的隊伍，沖擊嚴冬

頭頂天空雖小，心中天空無邊

 

麻雀。用聚集起來的音符，

燃起火焰，抵御暗夜

 

睡夢中偶有星星意外隕落

宇宙依然浩瀚璀璨

 

2024.10.10

 

◎前身

 

玉的前身是石頭

雕琢成玉，才會更有人喜歡

海的前身是河流

河流交匯成海，才會更有人喜歡

我的前身是風車

風車經過馬毛猬磔，變成氣旋，才會更有人喜歡

這些自然的事情，上帝謂之：天性

動物怡情，佛說：菩提本無樹

我把柔軟的蛇當作花圍巾，每天都扎在脖子上

等著她張口呲牙的時候

 

2024.10.07

 

◎三九

 

天冷到了極致

放恣的北風還面對著我

撂下了一句狠話兒

 

然后，它擦著冰面

打著出溜滑

一路向我襲來

 

遠處，岸怒懟著岸

把各自的手伸在冰層下面

暗地里掰著手腕

 

咔嚓咔嚓

河床異響，凸起的冰包斷裂

年久的恩怨和盤托出

 

我卻在不經意間看到

城頭大道兩旁

大紅燈籠高高掛起

 

2024.08.10

 

◎低處的偉大

 

苔蘚，無處不在的卑微

我卻把它看作是永恒和偉大

 

可以是荒漠的花邊、海的魂靈

也可是森林的地毯、草原的底氣

 

苔蘚，無處不在的卑微

與之相比，沙塵魍魎蒙昧算什么

訛詐的核子輻射又算什么

看似不起眼，但從不懼淵幽和陰暗

 

苔蘚，無處不在的卑微

那些身在低處的命

他日，如果苔蘚不漫步火星

馬斯克的夢，就等同于蒼白的謊言

 

2024.8.22

 

◎中秋月

 

今晚，你懷揣著清修得來的靚麗圓滿

深情款款，蓮蓬倉滿，余香動人心魄

 

今晚，你解粉黛，輕移步擱置天姿

跟隨不可忤逆的節令，裸雀，移步天庭

 

今晚，你甘心幻化成圓圓的餅子

趁暮色魂施予夜戶大小果盤，身隨眾愿

 

今晚，你令吳剛砍到桂樹

城頭巷陌飄香，子民家長里短其樂融融

 

今晚，你肩頭上的齒痕將更加深刻

讓盈滿無缺在天上和腹中，循環往復，讓仰望你的嘴巴

吐納香氣

 

2024年9月17日

 

◎秋 分

 

把白和黑從中間砍上一刀

不偏不倚。一半給天，另一半給地

這會兒，總是愛談天論地的蟲子

大多，都安靜了下來，都不再敢吱聲了

 

把天和地從中間砍上一刀

不偏不倚。一半給李白，另一半給黑格爾

東邊的詩歌和西邊的哲學

瞬間，都變成了冷與熱半斤對八兩的人心，和180度的地平線

 

把冷與熱從中間砍上一刀

不偏不倚。一半還給詩歌，另一半給哲學

詩歌的黑夜和哲學的白天

正巧，都撞在天平的十字路口，誰也別說誰，別笑話誰

 

把你和我從中間砍上一刀

不偏不倚。走到頭來，我們都變成了蟲子

都是各顧各的，都也不再敢吱聲了

眼下，一半是愛惜的暖，一半是悲憫的冷

 

2024年9月22日

 

◎黑玫瑰意外綻放

 

夜晚，黑玫瑰綻放了

意外在我之上

這事發生在神界，你不知道

天和我知道

目光移栽二十載，與我無關

欲望開合二十載，與我無關

被窗戶圈在一起的日子

我只知道它是花

是為了自身的行尸走肉

能夠作為一個動詞，走在大街上

鮮活生動一些

無論從前還是現在

我一點兒也沒有留意

它的枝葉上有沒有細刺

帶不帶香味

甚至，我不喜歡

它巧克力的植物膚色

甚至，我還在內心里

譏諷過花苞的牙齒

咬著花萼的舌頭

吐不清楚文字

當然，這些它不知道

那時候，我們被窗戶

圈在了一起，她是一個

奶聲奶氣的巧克力巨嬰

 

2024.1.21

 

◎白云的家事

 

白云的婆婆是風神，一天到晚溜溜叨叨

沒事整天瞎串門，逛了東家去西家，說起閑話來沒完沒了

白云自打一進門兒，就從心里就不待見她

 

白云的丈夫是雷神，沒事總愛發脾氣

嗓門大的賽炮仗，性子急得如烈火

 

白云的父母是天神和地神，父親整日里高高在上

寵的白云自由散漫，母親平時低三下四

一日三餐，忙忙碌碌，雞鴨鵝、豬牛羊、瓜果梨桃、生猛海鮮、滿漢全席

 

白云有一兒一女，兒子是雨神，愛哭鼻子

小時候是那樣兒，老大不小的了，還是那樣兒

女兒叫白雪公主，高冷、刻薄，總把自己當天仙兒

 

2024.09.02

 

◎紙 鳶

 

紙鳶。憑借著風勢，升上了高空

一旦，大地和時間出來做證

就是飛出來鷹的高度，又能怎樣

 

沒有血肉骨頭靈魂

用紙糊出來的飛翔

消失起來比落日還快

 

不但我知道，路過的人也知道

天空中所有的夢

都住在石頭上面

 

在大地、長河深處

還躲藏著恰似木偶的提線人

 

天空上的自由

在收與放之間

 

線放得越長，落下來就會

越茫然、越沉重

 

2024年9月7日

 

◎致藝人賈延峰

 

造詣的身條霍亮了瓦屋山

藝術的胡須長出?了卡瓦格博峰?上的雪

頭頂雪山飛狐，口誅笑傲江湖

走在敦煌古道上，宛如拽著鴨步的風

立在宣紙之上，如同龍宮定海神針

點頭哈腰為稟性，但從不為斗米而傾倒

低頭，不是為了高大虛胖的紙上權貴

哈腰，是為了運筆像衲子一樣

潑墨于大地之上的草根

 

2024年9月23日

 

◎貓

 

你行走起來，就像我食管里一道可口可心的暖食

昨天的黑夜烙印在了祖母拾荒的基因中

 

那掮客的前肢，毛茸茸的鉤子深深扣進我的背部

暮色之中，帆影遠去，回憶歷歷在目

 

那黑夜漫長的呼嚕，曾經是我療傷的良藥

我愈合之中的傷口，殘存在陽光來臨之后

 

它如同一道霓虹，橫跨在兩腳獸和動物之間

沒有鐵鏈和手銬的珠聯璧合，省略了紅娘情感上的牽扯

 

忠誠反目之后，野性暴露無遺。如果棍棒加恫嚇

如果被驅逐，去流浪；如果再路遇活菩薩的憐愛

 

投食與療傷不過是孽與被孽的靈魂自愈。時間陷在寶石貓眼里

一半，敞開著你；另一半，關閉著世界

 

2024年9月25日

 

◎東方的月亮

 

蘇軾對著月亮說“月有陰晴圓缺！”

這樣不好嗎？你沒看到月亮周邊的星星

越來越多越來越亮了嗎

 

東方的月亮，也是世界的月亮

 

孔夫子對著月亮說“天不生仲尼萬古長如夜 ！”

這樣不好嗎？星星雖然少了些，暗淡了些

你沒看到皓月當空眾星捧月嗎

 

東方的月亮，也是世界的月亮

 

陶潛對著月亮說“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锏歸！”

你不知道日月同輝看不到的星星

顆顆都有星座嗎

 

東方的月亮，也是世界的月亮

 

2024.9.29

 

◎意向

 

《夢的解析》一書是意向的正面

反面是一面破碎的鏡子

它等同于精神分裂的碎片

結構出一個意向的鼻祖、偶像級大師

弗洛伊德

 

其實，大腦的觀點與偏見，對立著宇宙

其實，季節糾正了春天臆想順延的腳步

以及夏天的狂躁、秋天的膨脹和冬天的冷庫

才使得詩歌的意向主觀與客觀等價交換

 

這一切都宛如詩歌的意向

從實到實，從實到虛，從虛到實，從虛到虛

由低級到高級

等同于運載火箭

 

就像食指說：“當我的紫葡萄化為深秋的露水”

就像昌耀說："酒醉紅顏空白守，緣起緣滅緣難留。"

就像海子說：“承載著光陰的粑粑，是時間的袋子。”

就像北島說：“在那鍍金的天空中,飄滿了死者彎曲的倒影。”

 

2024.10.6

 

◎黃石頭

 

一只冠冕的旁落與形成

往往出自歷史的迭代層

黃與皇音同字不同

在性與姓中都自恃高尚

黃石頭在土層的重壓之下

火山巖漿崩裂

在古老滇南，保山缺下了一角

黃石頭擺在案頭，烽燧如冕

女媧看后，懷石飛天

 

2024.10.10

 

◎輪回帖

 

春天去了，帶走了一些美好的事物

留下一些預設的伏筆

 

秋天去了，帶走了一些泛黃的書籍

留下一些殷實的竹簡

 

春走了，沒有人覺得有什么不好

因為他們都知道，年年花開春自來

 

秋去了，沒有人覺得有什么不好

因為都他們明白，年年葉落秋自知

 

城里人老了，去山里看野花野草

看驢看馬看牛羊看吃瓜群眾，叫隱居

 

鄉下人老了，去城里看家花家草

看車看樓看高鐵看熊孩子，叫養老

 

來山里的，小時候沒體驗過農村

除了自己寫的字畫外，看什么都新鮮

 

去城里的，小時候沒體驗過城市

除了自己的兒孫外，看什么都新鮮

 

2024.10.13

 

◎畫面

 

地球就是一個巨型屏幕。它的景深廣袤

太陽是它的強電，星月是它的弱電

大海山川河流，是它搬不走的道具

風雨雷電云植物，是它自然生長的過客

動物戰爭殺戮，是它野蠻生長的過客

城市和鄉村代表它內存的大小

萬物和生靈放映出它多維的空間和世界

異類之間，生命相同，語言不相通

自然之中，世界相同，眼里不相同

屏幕里的畫面林林總總源于造物的芯片

微米不同，但命運的兩級完全相同

N級為生，S級為死

 

2024.11.10

 

◎太陽風暴

 

或許是星宿犯下了什么錯誤

竟然惹得太陽面紅耳赤大發雷霆

它火速差遣阿波羅信使四處傳書

這種爆發的場面亙古少見

宇宙別的地方咋樣我不知道

凡成燃著戰火的地球被磁爆后

太陽整個的脖子紅透了半邊

這還不算完，緊接著太陽還得伸出拇指

在天空的扉頁上按上了一個大紅手印

也不知道這是什么天書

凡成大家都看見了手機微信上

發出來的一些太陽風暴的圖片

在圖案像斗的大指紋里

極光的粒子束在不停地飛旋打轉

 

2024.10.13

 

◎星星和月亮

 

夜晚。從不為星星和月亮的歸途擔心

就像是牧場。白馬走遠了，羊群會回來

白馬回來了，羊群走遠了，或許會還會走失幾只

月亮。圓了又缺，缺了有圓

千百年來總是走在歸途上

星星，多了少，少了多

億萬年來都懸在屋檐上

白馬是月亮，該瘦時瘦，該肥時肥

星星是羊群，希望的奔赴如花

就像一群促學的孩子。課上，百花盛開

課下，暗香浮動

 

2024.11.11

 

◎斷代

 

打我出生起，就沒見過爺爺和姥爺

帶著我們長大的奶奶和姥姥最大區別是

一個是古北口外何姓漢女三寸金蓮

一個古北口里彭姓滿族大腳旗人

當然，姥姥和奶奶也有共同之處

就是她們閑著的時候嘴里都含著一桿旱煙袋

姥姥那桿小巧精致，奶奶那桿粗枝大葉

聽讀過私塾的母親講，姥爺是個買賣人

從湯河川把鹽巴布匹小米蔬果倒騰到壩上

再從壩上倒騰土豆莜麥牛馬羊到壩下

伙會知道姥爺家里有大洋，幾經土匪洗劫

每每都是老爺都被伙會吊起來毒打

后來姥爺壯年落下傷病染疾身故

爺爺是蒙人廚子，給大戶人家做飯

取的奶奶是地主家從良的童養媳婦兒

還生有一女，爺爺比奶奶整整大了17歲

昨晚我夢見給姥姥姥爺上墳，正叨念著

已經故去的母親也趕來了

只見母親 雙膝跪地，不住磕頭，淚流滿面

我從夢中驚醒之后，輾轉反側，一夜無眠

并且十分篤定，泉下有知，并非一句戲言

 

2024.12.9

 

作者簡介：趙明森，河北作家協會會員，高級經濟師，出版詩集《青年十家詩選》《時間背面》等，在《詩選刊》《河北文學》《中國詩歌報》《中國詩人》《長江詩歌》等紙刊、網刊發表詩歌作品，詩歌曾獲《詩刊》人民保險杯優秀作品獎，第四屆中外詩歌散文大賽詩歌類一等獎。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