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針線（外三首）

 

作者：郭松

 

唯有針線，能將碎布縫成

游子御寒的新衣，那些密密的針腳

偶爾，也曾扎破母親的手

許多年過去了，那些溫暖而銘心的疼

還在我身上蔓延，唯有青草

能將一塊塊荒地，連成一片

從土里鉆出的小草，像母親縫衣的針線

稍不留神，就會冒出

一縷縷春風，一束束春光

像是著意饋贈的禮物——吁

清明到了，曠野到處是一片片新綠

微風過處，芳草蕩漾，仿佛

一件件地下的母親，連夜趕制的衣衫

瞧那針腳，疏密有致，暗藏春暉

我知道，那出自母親的針線

 

打牌

 

每個人一出生，手里

就摸到一副無形的牌

有人手里一副好牌

有人手里一副爛牌

更多人手里或好或爛

在變幻莫測的牌局中

有人把好牌打成了臭牌

有人把爛牌打成了好牌

有人打得時好時壞

每個人都想把牌打好

眼睛盯著牌桌，心里想著算計

揣摩大牌握誰手里，給對手設計陷阱

無論牌手多么精明，總有失算

讓牌技失靈，敵不過命運的人

用牌算起命來，最終無奈棄牌

松開雙手，不再受牌左右

 

村寨

 

很久沒有聽到雞叫的聲音

很久沒有數過滿天的星斗

推開木門就能看到蒼翠的群山

躺在床上就能聽到窗外的水聲

流過炊煙，從墻垛上裊裊升起

灶膛前的農婦，被柴火照得滿臉通紅

牧羊老人披著夕陽，從埡口走來

揮舞的鞭梢，驚飛了歸巢的麻雀

鐵爐里的火焰，熱烈地燃燒著

我們端起盛滿青稞酒的銅碗

連個夢都來不及做，就被

院壩枝頭上的鳥兒叫醒

大山深處古樸的村寨，就像

母親敞開衣襟、摟著孩子的胸懷

 

拔牙

 

拔掉了磨牙，似乎

身上最硬的東西，給拿掉了

口里空蕩蕩的，說出的話

也不再有以前的力度

牙醫告訴我，與其說閑話

不如把嘴閉上，此后許多話

大都爛在肚子里，以為可以安穩了

但不久，另一顆牙又松動了

拔掉的當天，牙口隱痛，滿嘴麻木

一些本該守口如瓶的話，不由自主

就脫口而出，原本可以斬釘截鐵的話

似乎變得難以咬斷，更為麻煩的是

誰來替我咀嚼后半生的酸甜苦辣

假牙很快就種上了，人生的一個漏洞

總算得到了填補，此后說話

也似乎有了幾分清脆之聲

但嚼出來的，再也不是原滋原味

咬合再擲地有聲，也不是發自內心

 

作者簡介：郭松，四川古藺人，川大本科生，貴大研究生，從軍23年，從檢16年，云南省作家協會會員，在《散文選刊》《散文百家》《邊疆文學》《檢察日報》《云南日報》《春城晚報》等發文120余篇，在《詩詞報》《詩詞月刊》《中國詩》發詩100余首，獲中國散文年會“十佳散文獎”，4篇散文被選為初高中語文試題。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