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愁（外九首）

 

作者：柳雙明

 

鄉愁

 

鄉愁是

母親煮熟的裊裊炊煙

鄉愁是

父親喊疼的小名

鄉愁是

爺爺喂養的故事

鄉愁是

餓瘦在補丁里的日子

 

掛在村頭學校的那口鐘

敲響家鄉人命運的鑼盤

早已隱入塵煙

鋤頭犁鏵碌碡連枷

陳列在博物館述說

曾經與牲畜一塊

背著太陽落山

趕著月亮過河

走出家鄉的人越來越多

他們的一畝三分地

瘋長鄉愁

我想以詩歌的名義

替走出或將要走出柳家的人

守住鄉愁

 

除夕之夜

 

今夜

人們習慣

種植一株株曇花

盛放在庭院的上空

炮仗在村頭街尾

奔走相告

據說這天先人的亡靈

擺渡到煙火人間

接受各自子孫的

膜拜與供奉

并庇佑后代平安順遂

珍饈美饌

裝飾了飯桌上曾經的孤獨

終于盼來闔家團圓

今夜

家不再是昔日的寂寞

一批批趕來守歲的人

于猜拳行令中

同家人共飲歡樂

 

曬暖暖的老人們

 

川字紋是他們

滾動的年輪

一頂頂帽子遠遠遮不住

一座座珠穆朗瑪峰

誰愿意站成拱形

風雨兼程負重前行

偏偏他們卻以橋的姿態

來渡后人

老人們拄著剩余的光陰

聊天打牌

陪夕陽西下

我仿佛看到自己

幾十年后

同他們一樣的情景

重復上映

 

桃源

 

一朵桃花

一樹桃花

一屲桃花

與我不期而遇

蜂姑娘舞蒲扇

吐露芬芳

蝶公子拂衣袖

春色蕩漾

 

我知道

東晉的蝴蝶蜜蜂

帶不走而今的

盛世年華

此刻需釀一壇酒

待時光醇厚

騎馬找陶淵明

不醉不歸

 

清明隨想

 

爺爺奶奶活成

一抔黃土

一柱清香

西山根黃家塋地

松柏開始瘋長

二月春風吹綠

思念的藤蔓

 

點燃虔誠

升騰長眠的記憶

婆娑的淚眼

擠出點滴辛酸的故事

湮沒在時間的長河里

唯留下他們的名字

喊醒我們的血親之緣

 

落日

 

落日

揮毫

漫天潑墨血色浪漫

指點河山

自證輝煌

不信  看

明天拂曉

泰山之巔

有無數雙期待的眼睛

跌進地平線的夾角

爭先

與日同輝

 

關于狗的故事

 

一只狗

被一個女孩牽著

沿街而過

女孩在我的眸子里

泛起陣陣漣漪

因為她太過美麗

對于她手牽著的狗

我沒太在意

我在意的是女孩不該跟狗

走在一起

對于我而言

這至少是一個沒解開的謎

 

直至今天

有人指著我腳下的小花狗說

它是牧羊犬

是他托關系從首都空運過來

他辦理了好多有關這只狗的手續

至于價格

不知憑什么

它從娘胎里定格成狗的那一刻起

就無比金貴

我用廉價的手機留下

小花狗的尊容

 

我終于明白

那個牽著狗的美麗女孩

不肯放手的

是用很多錢買來的

一種尊貴

 

致師友徐文春

 

是三十五年前

您借

吹皺朝那湫的

一縷春風

撫平我靈魂的褶子

您的瞳孔是

永不降頻的

導航信號

 

自負

從來就長不出

翱翔的翅膀

是您剪下自己翅膀的羽毛

為我扎成闖蕩的鏃箭

瞄準海岸線上的靶心

 

扁舟吃水線刻著我對您

未寄出的思念

您知否

是您那時候

一封封潔如雪片的字符

滋潤著我幾近干涸的心田

您知否

是您的一聲聲“遐兒”

這個連我都以為死掉的

名字又活過來

 

否定自己

 

我曾趕著耕牛

手執犁鏵  

學著父親的模樣

在自家一畝三分地

歪歪斜斜深一行淺一行

埋下詩的種子

父親搖頭說

翻不出松軟的土壤

薄田出不了高產

 

終究還是

沒能夠長出茁壯的詩句

來撫慰父親的嘆息

只是耕牛身上多了道道

皮鞭抽打的痕跡

令父親心痛不已

這是我第一次在父親面前

開始學會

否定自己

 

裹腳女人

 

于畸形思想的囚牢

禁錮成畸形的腳

裹腳女人

憑三寸金蓮

自可悲男權世界踽踽行來

一代又一代

終踏出獨屬的

半邊天

 

作者簡介：柳雙明，男，七零后，莊浪縣良邑鎮何川村人。詩歌、散文愛好者，有諸多作品散見于文學平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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