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鳴（外十三首）

 

作者：一癡

 

草地四周的樹

光禿禿地站著

一只只鳥籠

吊在手臂上

鳥的叫聲

既清脆又嘈雜

它們沒有一刻安靜

在籠里跳來跳去

 

遛鳥的人坐在長凳上

抽著煙、喝著水，刷著手機

偶爾閑聊幾句煙火氣的生活

至于鳥——

是唱是叫是吵是鬧是哭泣是嘶鳴

仿佛與他們沒有關系

 

鳥鳴進入我的耳朵

聽著聽著，聽著聽著

我眼里亮晶晶的

那段黑色的日子

太陽在窗外徘徊

卻又遙不可及

 

冬至

 

寒潮來襲

風從四面涌入

河流被一劍封喉

一朵朵小花開始跳舞

仿佛內心有如火的愉悅

樹尷尬的站著

它并不寂寞

鳥兒不離不棄

村莊肅穆

偶有炊煙

 

又近年關

有人歡喜有人愁

如同我們

一年寡淡的營生

不足以支付房租

來年何去何從

成了許多人的心結

 

一只養了十多年的狗

昨天突然失蹤

九十歲的母親端著

它的飯碗，在寒風中

一聲聲喚它的名字

有人說被凍死

有人說被偷狗的藥死

全家人找了一天未果

只希冀夢中與它相見

它的窩上落滿了白色的小花

越聚越多，越積越厚

一切過往，悲傷與糟粕

漸漸被覆蓋

為什么？這么安靜的雪

下著下著，就流淚了

 

寂靜

 

東方未晞

喜鵲帶著一群小鳥

把我叫醒

太陽還沒有起床

 

今天有什么喜事嗎

我苦思冥想

叮當，手機跳出一條微信

一放寒假妻兒即回來團聚

 

廚房里熱氣騰騰

粥香布滿房間的每個角落

母親樂呵呵地忙碌著

阿黃隨她的腳步跑動

 

不知何時

陽光笑盈盈穿過窗戶

屋里頓時暖融融的

微風從田野走來

屋后的毛竹輕舞

 

杉樹

 

兩排杉樹

經年矗立在屋后

風吹雨打從不畏懼從不彎曲

我想我身上206塊骨頭

沒有一塊

像它這樣堅韌和端直

 

每當天空黑云肆虐

飛沙走石

母親顫巍巍地雙手合十

請求菩薩保佑

父親總是安慰道

別怕，我們屋后有兩排衛士守護

 

杉樹是建房時父親栽的

當年的新房，同父母一起變老

我們和杉樹一起長大

卻和他們天各一方

只有杉樹默默地守著他們

毫無怨言

 

蛋炒飯

 

東方未白，父親喊母親起床

孩子要趕早班車，抓緊給他做吃的

母親說三點就醒了，一直惦記這事

她迅速起床，到廚房里忙碌

我昨天晚上跟她說，不用早起

我到街上買兩個包子就行了

她說那哪能吃得飽

不一會，給我端來一大碗熱騰騰的蛋炒飯

“這雞蛋是二姐家的草雞蛋，放了四個”

一個勁地催我趁熱吃

我端著這碗蛋炒飯

狼吞虎咽

“慢點，慢點，別噎著”

她又給我端來一碗菜湯

這蛋炒飯油很大

但我吃起來忒香

 

鳥

 

此刻我與它面對面

它看著我，我望著它

籠罩我們的有霧

還有沉默

 

我多想把它放飛

它的主人坐在一旁抽煙

多像那些看守

鷹的目光盯著我

 

我也曾被一陣颶風卷進籠子

很多時候想要掙脫卻又無能為力

只有默默地數著時光

悟透自由、親情和相思的含義

 

藍天就在眼前

卻不是你的

 

煙囪

 

夕陽下

兩根直立的大煙囪

吐出美麗的云朵

隨風飄揚

 

它們會下暴雨嗎？

為什么那些牛羊、莊稼

梨樹和桃樹

瑟瑟發抖

 

韓江

 

一個異國女人

一夜之間

成了網紅

讓我想起

那個山東大漢

正詮釋他的名字

 

若你

只艷羨她的光鮮

又怎么能夠理解

她微笑的背后

躲藏著

深深地憂傷

 

桂花

 

秋風吹滅

黃色的火苗

路過的時候

仍被淡淡的幽香

感動

 

一輛120

呼嘯著遠去

心頭的煩惱

一掃而空

 

上蒼并沒有薄待誰

別人擁有的

我也擁有

 

秋末

 

落葉織成的毯子

柔軟又厚實

 

風已卷刃

期待冬的磨礪

 

太陽默默地走開

關閉了滿眼的蔚藍

 

雪就要落下

鳥仍在枝頭唱歌

 

我與筆直的樹對話

血管里火苗奔跑

 

為何

 

46歲的妻子

枯瘦的小手

顫巍巍地夾起一塊壽司

放進口中 笑著對我說

現在每吃一口都是賺的

 

我報以尬尷的笑

上天佑人

為何讓我目睹

時間的惡魔 短短數日

毀滅一朵美麗的花

 

天空還是天空

陽光如針

 

地鐵

 

蚯蚓般在城市的地心穿梭

急促地腳步源于四方

又散向四方

各有各的目的

各有各的歸途

嘈雜聲忽有忽無

城市瞬間的寧靜

被反復打破

 

魚

 

它們從鄉下的池塘

被箱式貨車輾轉到城里

在窄迫的空間

它們失去游動的本能

一些善信把它們買下來

帶著咒語，它們又回到池塘

它們不知道

在輪回的路上

經歷了一次

可怕的停頓

 

秋

 

葉子似潰敗的軍隊

七零八落

天空灰濛濛地

散落的淚滴

涼到了心坎

此刻，遠方的眸子

被南歸的雁陣驚覺

人比黃花瘦

 

作者簡介：一癡，原名王為鴻，曾用筆名一癡、江鳥、鴻子、江蘇鴻子等在紙媒及網絡平臺發表詩歌作品，曾為詩歌報論壇、中國詩人論壇、詩先鋒、天涯詩會版主。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