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十九首

 

作者：一癡

 

1、柳絮

 

在風的催促下

起程

有的彳亍，有的遠行

有的跌倒后爬起繼續飛行

有的落在屋脊，有的落在花間

有的落在旮旯，有的落在草叢

就如同我們

都源于母親的子宮

命運卻各不相同

誰會在意一朵柳絮

它于世界太輕

當漫天的柳絮飛舞時

春天如詩

 

2、夜

 

放下筆直的身軀

白天散架似地倒下

路燈點亮夜晚的時候

我們都要好好地活著

 

此刻，廣場上有人跳舞

步行道有潮涌的腳步

街頭有人擺攤吆喝

流浪歌手還在獨自吟唱

那些爆肝一簇蠶食著黑夜

 

我們無需向別人兜售快樂和悲傷

寧靜的夜也不需要擁有他人的問候

甜蜜的酣眠，伴隨著無盡的輪回

有多少生命在黑夜里悄然降生

就有多少生命在黑夜里溘然離去

 

我們悄無生息地愛著這個世界

世界也會悄無生息地愛著我們

 

3、樹

 

若有來生

我愿成為一棵樹

在你必經的路口站立

 

目送你遠去

迎著你歸來

日出日落，月盈月虧

 

任風吹雨打

任烈日炙烤

任長夜漫漫

 

只要能看到你

從身旁走過

我愿站成永恒

 

4、我愿

 

從前，我認定的事，牛也拉不回來

從前，我不愿做的事，雷打不動

從前，有許多真理，被固執蒙蔽

夢想年復一年的幻滅

又被現實杵得鼻青臉腫

曾經稚氣的臉龐

印滿歲月的皺褶

我們習慣抱怨所處的時代

習慣把責任推給時間

如今，我驀然醒悟

往事不可諫，來者猶可追

親愛的，我愿把一切推倒重來

我愿接受時光的懲罰和救贖

明天不可測

我愿帶著你的愛

毅然前往

 

5、天空

 

小鳥喈喈，喚醒酣眠的太陽

你的微笑，打開我塵封的心房

 

仰望天空

如洗的蔚藍

一塵不染

向陽而生

我們自然而然的想到

溫暖、幸福、愛、同情和善良

 

多少年來，清晨起床后

我重復著同一件事情

凝視窗外的天空

內心澄明，物我兩忘

 

6、老婆，別哭

 

五分鐘通話時長還剩三十秒

話筒里傳來啜泣

你哽咽著說想我了

你的淚水淋濕了傍晚的天空

模糊了我的眼，碎了我的心

 

我知道，分開的六百多個日子

你持家育子，勞心勞神

還被孤獨和寂寞包裹

漫漫長夜里念叨

振振君子，歸哉歸哉

 

沒有你的日子

我也害怕每個夜晚

被思念刺痛，夢里牽你的手

漫步江邊，留連馨園

睜眼卻是冰冷的鐵窗

 

我們同城，卻天上人間

思念是一枚小小的郵票

思念是一根長長的電話線

思念是一輪輪清冷的月

思念是一個個不眠的夜

 

悠悠你心，悠悠我思

悠悠我心，悠悠你思

穿過長長的黑夜

在深邃的星空

彼此凝視與守護

 

老婆，別哭

再過六百個日子我們就能相擁

一切流逝的光陰

都會見證我們的誓言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7、活著

 

除了生老病死

我一直以為活著是一件簡單的事

人和動物一樣

能吃能喝能睡就能活著

肆虐全球的新冠

改變了我對活著的看法

 

無數人寢食難安

無數家庭支離破碎

病毒刺痛不同膚色的淚腺

留下永久地創傷

我們不忍目睹那些熱愛生活的人

被病毒吞噬那一刻的哀求與絕望

他們渴望活著，他們難以暝目

無論生活在社會的哪個階層

在災難面前，生命何其渺小與脆弱

像一縷風一顆流星

 

我曾蔑視那些輕生者

有什么想不開的，非要走上絕路？

俗話說：“好死還不如賴活。”

直到一場意外的官司

把我拽回貧窮的原點

還面臨牢獄之災

那一刻，我萬念俱灰

陰陽只是一念之間，卻可以改變世界

為了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

我咬著牙流著淚忍著痛地活著

想想那些無家可歸的難民

也僅僅為了活著，顛沛流離

也有人和我一樣，拖家帶口

在城市里無數次遷徙

執著地追求幸福

無悔地忍受痛苦

櫛風沐雨，義無反顧

也從未覺得活膩了

 

生活的目的就是活著

活著就離不開柴米油鹽的生活

活著就有數不清的煩惱和憂愁

活著就會有生離死別、陰雨連綿的日子

哭泣也是活著的一個部分

活著就要承受生活的負荷

苦難和痛苦是對活著的考驗

幸福和快樂是對活著的獎賞

 

命由我作，福自己求

有的人去天堂也想活著見上帝

作為平凡的我們

清晨能被小鳥叫醒

見到第一縷晨光

聞到最鮮的花香

活著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8、我曾默默地愛過你

 

你課桌在我的前面

你家也離我家不遠

我時常借故找你弟弟聊天

只是為了多看看你的笑靨

 

每當你迎面而來

我的心里泛起漣漪

一抹緋紅爬上臉面

當你到了我的面前

我卻扭過頭，假裝沒有看見

而你走過的時候

我又悵然若失，后悔不已

 

我曾怯怯的向你借過橡皮

還橡皮的時候

已在手里攥得汗水漣漣

我曾怯怯的問你數學題

你坐在我身旁講解

秀發拂紅了我的臉

 

我無數次夢到牽你的手

徜徉在家門前的小河邊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也時常在我夢里出現

我把寫給你的紙條和手絹壓在箱底

只到畢業、離開家鄉，各奔東西

始終沒有勇氣遞給你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

而是只到今天 ，你都不知道

我曾默默地愛過你

 

9、朋友

 

這些年，一些朋友

像枝頭的鳥兒，一去不復返

 

曾經的至交，早先書信聯系

后來電話寒暄，再后微信發個笑臉

默默地看著朋友圈，因了時光

熟悉的身影，漸行漸遠

 

兒時光腚玩耍的伙伴

如今須發皤然，說話漏風

鮮有見面，訕訕的笑笑

往昔無邪的鄉語，都被歲月帶走

時光將我們變老變得陌生

 

君之交淡如水

感謝你朋友，曾經的陪伴

溫暖了我的生活

將那些漫長無聊的日子

變得有趣

 

10、冬日遐想

 

午后，在風找不到的地方

我盡情享受陽光的沐浴

像一尊雕塑

傻傻的與影子對話

 

遠處，一個七八歲的女孩

在秋千上蝴蝶般飛舞

臉上開滿了花

寂寞的日子漾起了春意

 

我想，人不知疲倦地奔波

無非是為了小小的一隅

不被風雨侵襲

一家人開心地活著

 

11、叔叔的墓

 

長假回家，叔叔拉著我的手

興奮地告訴我一件大事

堂哥已經幫他砌好了墓

非常講究，用的都是上等石材

蘇州的一個園林設計師畫的圖紙

縣城最有名的郭大師看的風水

而且還請老校長寫的墓碑

他夸堂哥孝順，這次沒少花錢

他也非常滿意將來的居所

仿佛生死

只是換一個環境生活

 

12、一張照片

 

雨后河旁的田疇上

兩個銀發老人

步履蹣跚

一個彎腰揮鋤

一個弓背丟種

他們小心翼翼

用濕潤的泥土喂飽種子

多像當年，他們用韶華喝飽幾個孩子

夕陽給他們披上一襲金色的紗

這使我想起那幅名作《拾穗者》

 

這張照片

刻在我記憶的硬盤

每當想家的時候

我就拿出來看看

如果愿望能夠實現

那就讓時間倒流

 

13、時光

 

流水的時光

不舍晝夜

推著我們前行

我們曾經擁有的

天真、好奇、幻想

青澀的初戀

甚至父母的愛

都會失去

孜孜以求

我們又會得到——

愛情和事業

幸福和快樂

亦會品嘗煩惱和痛苦

 

物壯則老

耄耋之年

當我們平靜地回首過往

我們的分分秒秒

和其他 人一樣

短暫而珍貴

我們的日日夜夜

和其他人一樣

平凡而充實

 

14、 致妻兒

 

離開你們

夏之夜，冬之日

漫長又漫長

人恍惚又恍惚

 

時光是一副鎮靜劑

讓忐忑的日子淡定

思念是一根針

刺痛每一個夜晚

 

我祈求上蒼

將我合十的手變作樹

佇立在家門前

將我含淚的眼變作星

陪伴你們酣眠

 

親愛的孩子，親愛的老婆

愿你們平安 健康  快樂

請原諒大墻內的我

只能給你們——

祈禱和祝福 

 

15、相處與生存

 

總有一些未知的事物

想改變我們

譬如肆虐全球的新冠

讓我們膽顫心驚、寢室難安

沒有人知道它來自哪里

也沒有人知道它何時消失

讓我們恐懼和不安的是

云計算和大數據都無法分析未來的瘟疫

 

那些不幸被病毒帶走的人

告訴我們，生命如同一顆流星

 

總有一些未知的事物

想改變我們

我們厭惡與我們相似的

我們殺戮比我們弱小的

貪婪和欲望吞噬了良知與道德

如果世界發生了雪崩

漫山的草木

誰能幸免倒伏

 

16、馬

 

他騎在馬的背上

小手拍著背

嘴里嘟囔著“駕、駕”

他兩手著地

馱著小騎手奔跑

汗水淋濕了地板

他笑，他也笑

 

他捧著小茶壺

看著他倆

阡陌縱橫的臉上

開滿了花

 

17、春

 

冬青樹蔥蘢

牽牛花艷麗

窗外，一樹一花

欣欣向榮

 

我有一粒種子

被淚水浸透

一松手，在時光里

瘋長

 

18、寶寶

 

離開鋼筋水泥的森林

擺脫新冠的糾纏

我們來到鄉下

 

藍天很藍，白云很白

其遠而無所至極

清風拂去一冬的愁腸

你像一只鳥兒

撲騰著翅膀

在漫無邊際的麥田里

盡情飛翔

阿黃伴隨你追逐流云

那些蟄伏的鳥兒

決起而飛

壯大了飛行的隊伍

 

我和媽媽追趕著你

那一刻，我們也生出了翅膀

飛回了童年

 

19、口腔潰瘍

 

熱日的火星

落在嘴唇

開出一朵苔花

性急的我

學會了忍耐

懂得了慢品生活

 

作者簡介：一癡，原名王為鴻，曾用筆名一癡、江鳥、鴻子、江蘇鴻子等在紙媒及網絡平臺發表詩歌作品，曾為詩歌報論壇、中國詩人論壇、詩先鋒、天涯詩會版主。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