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英雄紀(jì)念碑前寄懷

——兼寄無名烈士

 

作者：張世良

 

【序】

 

今日，國家以石頭的名義

召集所有仰望。

我揣一滴血熱的酒，

來赴七十四年前的約。

 

【一】

 

晨霧掀開廣場的青磚，

曙光像刺刀挑破夜盲；

我把影子舉過額頭，

貼在碑身上——

冰涼立刻長出滾燙。

 

【二】

 

浮雕里飛出一顆啞彈，

仍帶著一九四九年硝煙的味道；

它掠過我的耳廓，

“轟”地一聲——

在胸腔炸響，

成為今天獻(xiàn)給烈士的禮炮。

 

【三】

 

我摸“虎門”的銷煙，

指尖卷起南海的波浪；

我摸“五四”的橫幅，

掌心揚(yáng)起北京的雪霜；

最后摸到“渡江”的船帆，

布面仍然潮濕，滴下長江——

滴在我鞋尖，

像替我流淚，

流出七十年的滄桑。

 

【四】

 

碑身一寸高，

國土一寸昂；

碑頂一顆星，

是未瞑目的眸光。

我踮腳，

把今日剪下的指甲

（透明、微彎、帶煙火色的日常）

嵌進(jìn)漢白玉的縫隙——

讓個(gè)人的小傷口

與民族的大裂痕

互文，成殤。

 

【五】

 

此刻，國歌聲落下，

鴿子剪斷尾音，

天空立刻成為倒懸的海洋；

我把那滴血熱的酒

高舉過頭頂——

酒里浮著一粒小米，

像漂在史書里那艘南湖的紅船。

我灑下，

地面“嗒”地一聲，

開出暗紅的勛章。

 

【六】

 

我聽見，

地下有骨骼集體轉(zhuǎn)身，

“咔，咔”——像鋼槍子彈上膛；

他們齊聲高喊：

“同志們，沖??！

你們站立的地方，

就是我們的祠堂。”

 

【七】

 

于是我挺直，

像一柄出鞘的脊梁；

把心跳調(diào)到軍號頻率，

把呼吸接進(jìn)烽火殘墻。

我學(xué)會用今天的普通話

朗讀他們未寄出的家書：

“兒啊，

新中國的麥子已熟，

請用我們沒吃完的晚飯

把日子，

一粒粒晾干，收好！”

 

【尾聲】

 

太陽升至碑頂，

像一枚銅印蓋在藍(lán)天；

我收下這封官方認(rèn)證的晴朗，

轉(zhuǎn)身匯入人群——

讓胸腔里那枚啞彈

繼續(xù)以心跳擊鼓，

以熱血開腔；

讓我在每一次凡俗的呼吸里

替他們，

把這人間

再愛一場。

 

2025年9月30日，烈士紀(jì)念日，于北京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quán)發(fā)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