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秤（原創組詩五首）

 

文/劉民富

 

1.定價

 

病歷紙上的黑字在爬，

爬成一道懸崖。

白大褂的嘴開合：

“幾萬塊，換條命?！?/p>

墻角蹲成兩截木樁，

煙頭明滅間——

一袋苞谷的重量，

在旱煙桿上

悄悄壓傾斜秤桿。

 

2.血鈔

 

新裁的紙鈔割著褲袋，

燙！燎出火泡。

它推著摩托撞向山路，

卻撞不碎

兩座石像的緘默。

煙灰簌簌地落，

覆住化驗單里

漫過脖頸的銹黃——

原來血有市價：

抵不過圈里

拱食的八月豬秧。

 

3.量命

 

瓷磚的反光太利，

九十歲的影子

在“咔嚓”聲里

碎成滿地豆粒。

顫抖的指頭蘸著唾沫，

在炕沿劃拉：

“請神婆的香灰錢，

夠買三袋尿素，

哭嚎的嘴——

要驚斷魂??！”

三輪車突突碾過暮色，

把半聲嗚咽

夯進盤山道的裂痕。

 

4.兌骸

 

霜，是老天撒的鹽，

茅石棱角硌斷

半截未嘆完的氣。

電話線漏出鍘草聲：

“省下三吊醫藥錢，

正好糊口開春的種。”

當烏鴉叼走最后一絲熱，

山風翻動祖傳的賬本——

某行小楷批注：

“殘軀一副，

兌得薄田

添道催苗的肥?！?/p>

 

5.空星

 

荊棘從算盤珠縫里竄出，

纏死出山的轍印。

老屋坍了半邊頜，

豁口處飄著件空衫，

兜滿帶刺的秋風。

再無人撥弄

那桿生銹的舊秤，

只有新土堆旁

未燒盡的半沓黃紙打旋，

替山壑記著：

賬目已結清。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