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謝高華謳歌
——獻給義烏的點火人
作者:林揚風
一
烏傷大地,秋風像一把鈍鐮刀,
割不斷稻茬,也割不斷百姓的惶恐。
湖清門外,攤棚是夜色里悄悄燃起的螢火,
被“投機倒把”四個字,吹得東倒西歪。
你來了,布衫上沾著田泥,
鞋底嵌著早市的露水。
你把耳朵貼在大地的胸口,
聽見十萬只螻蟻齊聲喊:
“要活,要賣,要一條縫!”
于是,你把縣委大院的圍墻,
拆成第一塊鋪攤的磚;
把紅頭文件,寫成第一聲雞鳴。
1982年9月,湖清門開了——
那是一道閃電劈向舊紀元,
把“不允許”劈成“允許”,
把“資本主義尾巴”劈成“市場”的河流。
二
四個“允許”像四枚火種,
落在農民、扁擔、籮筐和汗珠上。
一夜之間,籬笆成了柜臺,
稻場成了碼頭,
烏篷船把“雞毛換糖”的吆喝
運向長江、運向南海、運向太平洋的浪。
“興商建縣”——
你把四個字釘在義烏的胸口,
讓它從此心跳帶著銅板的回響。
三十年后,
當五洲的集裝箱在這里咳嗽一聲就能震落半個地球的價目表,
人們回頭,
只看見你當年點的那根火柴,
還在夜色里站著,
像一支不肯熄滅的桅桿。
三
1985,你調回衢州,
把“縣委書記”四個字折進行李,
折成烏溪江引水工程的一張草圖。
你住在工棚,
把月光當燈,把山風當扇,
把田頭當餐桌,
把百姓的旱渴當自己的渴。
十年,你在懸崖上鑿洞,在絕壁上埋管,
把一百公里的江水,
擰成一根穿過火山的線,
把“干旱”兩個字
從金華、衢州的字典里
一頁頁撕下,泡成稻浪。
1994年8月4日,
當第一股清流躥出隧洞,
你蹲在渠邊,
用掌心捧起自己的白發,
像捧起一場遲到的春雨。
那一刻,你突然聽見
義烏的市聲——
遠遠的,隔著群山,
像童年的敲糖幫,
叮叮當當,
為你慶賀。
四
1995,你退休,
把公文包換成計生資料袋,
把“GDP”換成“人口福利”。
六十萬,三百萬,
你像老篾匠,
把數字編成一只只扶貧的筐,
讓貧困計生戶把希望背在肩上。
你走在田埂上,
背影越來越小,
像一枚落日
慢慢嵌進稻浪。
可每一座被你資助的蠶房、每一片果園、
每一條新修的村路,
都在替你繼續升起。
五
2019年10月23日,
你把88年的光陰
折成最后一票雞毛糖,
塞進死神的手心。
烏溪江沒有哭,
它只把水流調小,
像調低一首舊歌的音量;
義烏市場沒有哭,
它只把7.5萬個商位
同時熄燈三分鐘,
讓世界的買家
在黑暗里聽見
1982年第一聲鑼響。
六
今天,我走在義烏國際商貿城,
陽光像無數枚硬幣從玻璃穹頂傾瀉,
砸響每一個攤位。
我聽見你在空中喊:
“允許!”
——允許農民經商,
允許夢想擺攤,
允許一條河流改道,
允許一個縣把世界裝進籮筐。
我抬頭,
看見你站在電子大屏上,
像素很低,
笑容很高,
像一盞不肯升級的燈,
固執地照著
所有正在發生的
“允許”。
七
于是,我俯身拾起一枚掉落的紐扣,
把它當作月亮,
塞進胸口。
讓它替我——
替我們——
繼續謳歌:
謳歌那一聲打破禁區的“允許”,
謳歌那一根穿過群山的引水管道,
謳歌那一袋袋背向貧困的計生基金,
謳歌那一個
把“人民”兩個字
寫得比市場還大的
——
謝高華。
作者簡介:本人系中華詩詞學會會員,中國作家網、中國詩歌網、中國詩歌學會、中國詞網注冊詩人,安徽、湖北、四川、河南、內蒙古、山西等省級詩詞學會,已出版《林揚風詩詞三百首》《與光同塵集》《中國作家網作品選集》三部個人詩詞專著。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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