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與飛翔(組詩)
娜仁琪琪格
●漫 漶
慢慢地都被拿走 像這睡夢中的詩篇
那些排山倒海的句子 承載了多少生命的喜悅與悲辛
它們曾像早春的山花 那樣爛漫
那些萌生到恣意的過程是多么美
而她不曾恣意
這塵世 總是有一些不想要的東西
在那里等著 必經過它們 那些強加于的
大義 危言 面具隱藏的虛詞
這人間的一場又一場的戲 怎么就被卷入了其中
她是多么的小 小得她的掙扎 她的嘆息
她的尊嚴 她付諸的生命 如螻蟻——
總要為糧謀 哪里都有塵垢 上蒼曾給她那樣一顆
潔凈簡單的心 她的神思 也曾像一匹飛奔的小馬駒兒
現在這匹馬也慢了下來 她的困惑已為不惑
時間在伸出手來慢慢取走 那么快就帶走了她的
兩位至親的人 然而 她來不及悲傷 來不及追思
甚至沒有來得及送別……
啊 一個人在塵世 大部分時間是被推著走
現在 她得上了時間的漫漶病 在奔波的途中
被浸淫 看一枚一枚葉子在流水中漂蕩
而后逝去 她終是其中的一枚動蕩
●蔑 視
這魔咒 裝著一個人內心的黑 陰暗
丑陋與粗鄙 它終于等到了一個時機
借了一把劍 來殺人 它要看到血光噴涌
它眼中容不下的 美 善 溫良倒地 而后
招集來更多的人 踩上幾腳 向地底下跺去
我蔑視與嘲笑的不是 這魔咒 魔咒中惡毒
腐爛的心 那張虛偽的臉 早已扭曲 那些笑中
藏著的刀 這食血的動物 它的畫皮 遲早有一天
會被揭去 而我不解的是那把劍 被丑惡操縱卻不自知
它閃閃發光 這器具 被拔出鞘 那寒氣
我看透的是 這利器 它本身也是食血的
它被火燒 鍛打得太苦 需要一個出口去發泄
而少的是啃硬骨頭的精神 找到了一個最軟的
當然 它認為最軟的
那些迎頭棒擊 來跺上幾腳的更是可笑
他們說:誰誰誰怎么說 誰誰誰怎么說
“心呢?眼睛呢?
為什么不用你自己的心去感受?
為什么不用你的眼睛去觀察?”
更有意思的是 那曾和你相親的
離你最近的 捆在一起的 他們不僅跑得飛快
在叛離的途中 找出了更多的理由 強加于你
也正如那個惡毒的女人所說:
假的說多了也就變成真的了 因為別人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這人心處 要問一問!
●禮 物
這是今年的第幾場雨?它奔向大地與萬物的合奏
淋醒了我的心。這一年有多少事物被我忽略
那些花開、草綠、蝴蝶的翅翼,那些飛鳥的天空
疾走的人群、這人間的時光
一日一日都在翻動
而我心蒼茫。傾覆巨大的疼痛,那些忍住的淚
不能說出的傷,無法返回的故鄉——
沉入啞默。我用啞默 、纖弱、柔軟
用愛 與突然而來的下陷、谷底 、寒霜
那些飛來的石頭——對抗
媽媽,您看啊,您走了 ,帶走了風燭殘年
病痛。一生的辛勞。而把一個女子的柔韌
倔強。對人世美好的信任。執著。留給了我
留給了我
扶住我的弱。我的踉蹌
在風口,微笑著把自己站穩
●寂靜:頤和園
我看見波濤在叢林間
我看見風涌在靜水中
我看見萬物的止息
那凝神 言說 在停頓處
陽光萬頃 暖著昨夜的榮華故夢 破碎的
凋零的 那些低低的韻角 那些傷疤
古樹遒勁 結著痂 而那青青的綠突破風險
舉著烈焰 照亮 指認 明示
——翻動歷史的書頁
我還看見 萬綠叢中只有一枚草葉的舞蹈
在那一刻 世界只是一幅靜止的畫 巨大的啞默
壓住了風 而它在動 唯有它在動
猛烈地搖擺——
●望 海
我先看到的是洋棲菜 它們被曬晾在海邊
這些大片大片 躺下的姿態多像北方農村
曬晾的荊柯 那些纖弱的植物
仿佛懷揣天下 倔強地把細碎的白花 開遍山崖
炊煙升起 接天連地 便是人間的煙火
渡輪停泊 那些打漁的船只
近處的海腥味 遠去的身影 劃開大海的傷口
而后又被浪花 水流迅速彌合
多像一個人的悲傷 疼痛 被推擠的塵事
淹沒 而內傷隱隱
站在海天間 讓我肯定的是
滄海便是桑田 桑田便是滄海
蚌嘴中的沙粒 是圓潤飽滿晶亮的珍珠
那立于海上的不只是礁石 在神龜寬大的脊背上
看到的也不僅是 逶迤綿延的半屏山 也不僅是
仙疊巖 仙疊巖下聽經的眾多神龜
我要說出的是
時間緩慢 時間卻也巨大 一切都會改變
一切又會重來
●神 秘
當我指給同伴看 驚喜的聲音
劃破降下來的夜幕 而季節的洪潮
洶涌著 推開冷閉 干枯 蕭條
堅冰融化成細水 陽光跳躍
我有足夠的證據和理由 讓黑暗 寒冷
無法辯駁 讓它們懂得退去 時候已到
——“七九河開,八九燕來”
我佩服景仰古人的睿智 他們懷揣巫術
他們自身巨大的潛能 在某一時刻
他們一語道破天機
此時 我要承認我的錯誤
一個感性的人 總會突然說出
驚奇 發現 異數 內心的洶涌
它們來得是那么直接
“那些鳥兒真的不是燕子嗎 ?”
現在 我這樣問自己
浩大的隊伍在天安門上空 浩大得令人屏住呼息
鋪天蓋地 密密麻麻—— 這樣的詞匯都不夠
它們飛去的方向 依然向東
這些浸潤了皇家氣息資質的鳥兒
它們是燕子 鴿子 還是烏鴉都不重要
我滿腦子轉不開的是
它們集結著要飛向哪里 如此浩大與莊嚴
仿佛領了什么指令 夜幕低垂
無數雙眼睛亮了 整個北京城掉進了
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