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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淚的玫瑰


含淚的玫瑰(中篇小說)
                                      
海藍藍/文                                   
 
                                        
一       
                            
肖平望著扭頭與她告別的白凡,眼里噙滿淚水。她比誰都清楚,白凡的這份愛,來的真不易。
汽笛響了,肖平大聲喊著,“白凡、任忠的婚禮,開始了——”

站臺的人們莫名其妙的看看肖平,不知她說的什么意思。這時,白凡伸出頭,扔出一把糖塊,“大家吃喜糖啦!”糖果打在站臺人的身上。
任忠將糖果送到旅客手里。人們好奇得望著這對行為異常的年輕人,笑笑接過喜糖送到嘴里。
列車載著笑聲遠去……

肖平獨立站臺,久久不愿離開,偶爾有一兩個人從身邊走過,回頭望望她,驚奇地談論剛才的事情。

                                    


四年前,肖平和白凡從京城名牌大學畢業。僅三個月,肖平就與一位英俊干練的煤礦工人結婚。她是個特立獨行的女孩,和白凡一樣有個性。對待愛情與婚姻,她倆觀點相同,精神富有遠遠高于物質追求。她們認為,世俗觀念與愛情觀格格不入。肖平性格開朗,喜歡文學,追求浪漫,又是中文專業,對生活充滿熱愛。白凡是理工專業,講究理性思維,喜歡推理。她們在一次大學演講比賽中,不分伯仲。后來相互敬佩,成為莫逆之交。大學畢業時,她們常常相約,校園漫步,共暢理想,一拍即合,同時申請到京西一小城礦山任教。

肖平向往浪漫愛情,命運就給了她這樣的偶遇。在到煤礦報道的班車上,她竟邂逅一位留著胡須的帥小伙。肖平是個敢作敢為的大學生,可她不知對方是哪個單位,更不知叫什么。幸運的是第二天,小伙子到學校,直截了當告訴她,“我愛上你了。如果你有男友,那就說明我們沒緣分,我不為難你。如果沒有,我定要讓你也愛上我。我一生的夢想,就是找到真愛。愛情就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可遇不可求。”
肖平的臉紅得如同熟透的蘋果。白凡每次說起來這一幕,肖平都會不好意思的和白凡做個“鬼臉”,因為白凡是唯一見證肖平的浪漫愛情是怎么神奇發生的。                   

小伙子家境好,人品相貌口碑不錯。可唯文評論盛行,世俗觀念里,升官、發財、更換工作哪一樣不需要文憑?可肖平堅信自己的選擇:一見鐘情不是誰都能遭遇到愛情,這一點,她和小伙的觀念絕對一致。
肖平的父親是老革命,讀過私塾,當兵打仗,還是工廠勞模,母親為人謙和善良,是個教師,家庭氛圍比較寬松,可來自社會的壓力的確給肖平帶來不少困惑,還在兩個家庭,兩個人沒有任何糾結,愛情之路還算順暢。結婚以后,家庭幸福,享受愛情的肖平將心思用在工作上,自然也不再有任何非議。

相比之下,白凡選擇的是更艱難的愛情路,這能不讓人擔心嗎?早在肖平結婚不久,白凡的麻煩也就接踵而至。肖平嫁給煤礦井下工人,有人認為大學生眼光不高,彩禮不要,娶這樣媳婦劃算。人們紛紛想盡辦法提親,從工人到科級干部,從初中沒畢業,到本科生,什么條件都有,什么人都可以想借機接近白凡,直到去年,再沒人登門提親。    
                                                                     
                                   
三             
                            
初春,教育科成立煤礦工人高考復習班,肖平和白凡分別被聘為文史地與數理化教師。每天晚上交替補習功課。
一天,白凡講她遇到的一件事:

晚六點左右,教室里出現一個皮膚黝黑,身高不足一米七的男子,看樣子也不像煤礦工人,從沒有見過。他躲在教室角落,一直聽完課,來去鬼鬼祟祟。
第二天,肖平邊講課,邊注意教室角落的動靜。當有人看他時,他總是低著頭,不敢抬起來。肖平有些不安。
   
肖平向教育科長匯報此事。過了兩天,科長告訴她們:任忠是附近村民,包工隊臨時工。人很憨厚,聰明能干。聽說在建的綜合商店圖紙還是他設計的。他準備參加成人考試,聽說煤礦有老師輔導,利用下班時間聽聽。因他不是煤礦職工,不敢張揚,怕被認出攆走。現在教育科領導研究,破例同意他來聽課。包工隊特意準許他早點下班。以后,他可以正式參加復習班。
沒擔心的事,白凡的情緒依舊不好。

該講課去了。肖平拿著書到教室,在樓門口遇到任忠。他說請肖平幫幫忙。肖平問,什么事?他不好意思,說,等上完課再解釋。
下課,任忠走到肖平身邊,將兩封信交給她。任忠說,前兩天物理課和白凡爭論,現在覺得自己太魯莽,有問題下來解決,不能影響正常課堂秩序。他請肖平幫忙將道歉信轉交給白凡。
吃完晚飯,丈夫和兒子看電視,肖平坐在外屋寫字臺前,扭亮臺燈,打開給她的那封信:
《力量來自希望和信仰》,一篇文章!肖平把臺燈往前挪了挪,輕聲讀著:
“我雖說是個血氣方剛,風華正茂的青年,但歲月的蹉跎,艱苦的磨難,使我的性格過早成熟了。家庭的一件件不幸在我額頭上刻下深深的皺紋,但這沉重的負擔并未使我屈服,那意外的災難也沒把我擊垮,我承受住命運的嚴峻考驗,正是因為我內心充滿理想的信仰和對未來的希望,我渾身有著無窮的力量……”
“哎,看什么呢?”丈夫不知什么時候出來,看肖平專注的神情,問。
“一個學生寫的文章。你看看!”
丈夫接過稿紙……
“怎么樣?”肖平碰碰他的胳膊。
“不錯!挺感人!”
丈夫把手中的文章遞過去。肖平接過來,提筆在下面寫下幾句批語。
夜深了,肖平躺在床上,望著星空一眨一眨的光點。那光點多像只只眼睛!它窺視人間的變化,不改它的初衷……
上班時,肖平把任忠的信交給白凡。
下午,白凡叫肖平到宿舍來一趟。
“給你。”白凡遞過一封信。
“這……”
“我寫給任忠的回信。”
“我成你們的義務郵遞員了。”肖平伸著舌頭做個鬼臉,把信收起來。
“其實,那天的事怪我。我又不好意思當面道歉。”白凡說,“講力學時有道題,我認為有一種方法,而他卻提出另一方法也能解釋。我當時沒考慮日常生活中的例子,爭論半天,我也沒駁倒他,局面很尷尬,后來課也講得不理想。回來后,我查了一些參考,找到他說的依據。可我覺得難為情。他到好,來個‘先發制人’,搞得我多被動,這人真是……”
肖平沒再說什么。她講歷史地理課史,再沒見任忠,偶爾聽白凡聊幾句上課的趣事,她也沒多想。

                                  


一天,白凡拿著一封信找肖平,看她表情像是哭過。
“給你看看。”白凡聲音略微顫抖。肖平接過信先看了一下落款:任忠。
肖平感到有點不妙。信上先寫了些感激之類的話,后面卻寫著:
“家中不幸使我又一次失去高考機會,我痛苦極了,真不想活下去,可想到我畢竟在人生路上走了短短的一段路,更多事情需要我去做,于是,我又鼓起生的勇氣,準備拼搏。”
讀到這兒,肖平想起任忠寫的那篇文章,也可能正是他對希望和信仰的執著追求,才使他又一次承受意外打擊,可這一系列不幸又是什么?肖平無從知道。白凡雖常談起,也只看他反應快,肯用功,常在一起談論課題。

肖平把信還給白凡,問:“你打算怎么辦?”
“我想去看看,幫幫他。”白凡的眼圈紅了。論底子和復習情況,任忠這次蠻有把握。肖平和白凡還等他好消息呢!沒想到……
白凡從包工隊了解了一些任忠的情況。她要肖平陪同,利用休息日去看任忠。
一路上,他們誰也沒說話。走出車站,四處打聽才問到任忠住的地方。
院子是用柴草扎起的圍墻。肖平打量著周圍環境,一棵棗樹歪歪斜斜的長在那兒,結滿大大的,嫩綠的棗子。西邊種著一小片兒西紅柿。窗下盛開著各種小花,濃厚的鄉土氣息。
“咯吱”一聲,白凡推開兩扇木板門。
“誰呀?”隨著問話,從里間屋走出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太太。她兩眼直瞪著白凡,手扶著里屋的門框。
“我們是來找任忠的。”肖平趕緊回答。
“你們哪兒來的?”老人面無表情。
“我們是礦上的老師。”白凡說。
“哦,我聽小忠說過。快,快進屋吧。”老人前來迎,可身子閃了一下,肖平注意到,那雙眼睛里,沒一點兒光亮。瞎子!她下意識的走過去,扶住老人。
“大娘,任忠去哪兒了?”肖平問。
“今天澆地。哎——”老人拖著長聲。
她倆扶老人上炕。
“大娘,家里幾口人?”白凡問。
這一問,像觸到老人痛處,淚如泉涌。
“這孩子,命苦哇……”老人抬手指指墻上掛著的鏡框,黑底襯著幾張照片。肖平和白凡不解地互視一眼,扭頭看著老人。
過一會兒,老人平靜下來,用衣襟擦了擦眼角,“我不是他的親娘。這孩子的父母在十年前就相繼去世了。當時最小的才六歲啊。我看他們怪可憐的。”老人歇口氣。肖平忙倒杯溫水遞過去。白凡接過來,端給老人喝一口,“我老伴兒死的早,就剩我孤老婆子一個人,他們叫我干娘。”
“哦!他們兄妹幾個?“肖平和白凡不約而同地問。
“哎!任忠四個妹妹,一個小弟。”
“那其他幾個呢?”白凡又問。
“大妹畢業留在北京,二妹在成都上大學,眼看也快畢業了,三妹在市里念醫專呢,四妹在師范,就是小六子再有一年該讀大學了。”說到這兒,老人滿臉的皺紋舒展開了。
“多虧小忠啊,這幾年,趕上黨的政策好,幾個苦命娃也快熬出來了,可小忠……哎——”老人長嘆著將后面的話強咽下去了。
肖平和白凡站起來幫大娘做飯,沒再多問,可心里依舊像布滿陰云的天空。
中午,任忠回來。隔著窗子望去,肖平覺得他更老了。他放下農具,走進屋,看白凡和肖平來了,淡淡地說了聲,“來了!”又出去了。
大娘說:“別在意,這孩子總這樣,前些日子準備考試,小女兒夭亡了,他心里難受著呢。”老人抹了下眼角流出的淚。
肖平的心里說不出啥滋味,木然地望著白凡。
“夭亡!那他妻子呢?”白凡驚奇地睜大眼睛,急切地問。
“哎——”老人長長嘆了一聲,“三年前,就生這丫頭時,難產,死了——”她把后面的兩個字拖得很長,說得很重。
肖平感覺到老人破碎的心在顫抖。
許久,她們坐在桌邊,什么也沒說,氣氛沉悶的快把人憋死了。
“咯吱——”小院木門響了,任忠提著一瓶酒,端著一包東西走進來。他把東西放在空盤子里,用牙去開酒瓶蓋。肖平急忙找來四個小杯。任忠把香檳酒斟到每個杯里,“娘,你也喝點兒。”又對肖平和白凡說,“肖老師,白老師,喝吧。”他把放熟肉的盤子往前推了推。
“任大哥,還是叫白凡、肖平吧。你比我們大,這樣叫,我們自然點兒。”肖平說。
任忠點點頭,“謝謝你們來我這樣的家里。喝吧!”
他們埋頭吃飯,誰也品不出味道。
車站,任忠默默地矗立著,什么也沒說。
“你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別客氣,告訴我們,能辦到的一定會幫你。”肖平上前,禮貌的握握手。任忠點點頭。肖平回頭看著白凡。白凡什么也沒說,凝視著遠處天空飄來的白云。
車來了,她們踏上歸途,白凡從窗口伸出頭,“我還會看你們來!”

                                  


白凡每周都出去。她變了,不但是肖平,其他老師也都感覺到這些變化。有人私底下問肖平:“白凡是不是搞對象了?”肖平對“關心”白凡的人無可奉告,她搖搖頭,說不知道。
終于,各種各樣的議論像雪片似的飄下來了!
哎!聽說白凡愛上開墾地球的?
哦?據說有個拖油瓶?
人家有人喜歡她,她不愿意,非要找個‘二等殘廢’,擱著大學生不嫁,非要找個地老大。
嗨!真是有福不享卻遭罪。這叫死鬼討賬——活該!
看著吧,好戲在后頭呢!          
                
                               
六            
                     
周末,白凡出乎意料的沒走。肖平到她宿舍,見她蒙著被子躺著,像是得場大病,肖平心里像堵著東西。白凡見肖平進來,把被子掀到一邊,扒在肖平肩頭哽咽著,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他,他,他拒絕了我!”
 “真的?!”肖平吃驚地像是提問,又像是驚嘆。
起初肖平也只當別人造謠,原來真有這事。可這些事,又是從誰那兒傳開的?
肖平想起《簡愛》里的一句話:考驗一個人的愛情就要看他是否嫉妒別人。羅京!
肖平體諒白凡的處境。
“小凡,你真的愛上他了?”肖平望著白凡憔悴的臉,擔心她的身體。
白凡拉著肖平的手,沒正面回答,她問:“小平,你說什么叫愛?什么叫愛情?”她的兩眼緊緊盯著肖平,從她清澈的眼里,肖平看到了自己。
肖平沉思片刻說:愛是理解的別名。愛情是兩顆心撞出的火花。它的意義在于幫助對方提高,同時也提高自己。肖平把記著的幾句名言一股腦倒出來。
“好!太好了!”白凡的眼里頓時亮起來,臉上的淚珠還掛著呢。
“我愛他!這感情雖是從同情的土壤里萌發的,但不屬于同情,我已被他的思想,他的精神所征服。他就是我尋覓了許久,等待了許久,常常在我夢中出現的‘白馬王子’!”
“你別太浪漫!他其貌不揚,身材不魁梧,家庭負擔重都撇到一邊不說,可畢竟是結過婚,又有個‘拖油瓶’。”話一出口,肖平覺得有些不順耳,怕白凡生氣,偷偷瞟了一眼。
白凡像在沉思,又像自語:生于世俗,難免世俗。肖平知道她這話的含義,可……
“小平。”過了一會兒,白凡吁了口氣,“我給你講個故事,你不是喜歡寫作嗎,算是給你提供一點生活素材吧。”
肖平有些疑惑,不知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坐在白凡對面,只好慢慢聽她講:
“有這樣一個人,他外祖父是駐扎在這帶國民黨匪徒郭大麻子的私人廚師。文革時被整死了。他母親受打擊后,一病不起,精神失常。他父親憑力氣支撐七口之家,后又多一口。父親一人種地,每年連口糧都掙不回,沉重的負擔壓的人喘不過氣,可一家團團圓圓,父親艱難的勞作。可母親卻在粉碎“四人幫”不久,帶著欣慰的笑容離開人世。
第二年,他準備憑自己的聰明才智改變命運,誰知又一不幸降臨:飽經風霜的父親,不到半百,就扔下三雙兒女,死在地頭,連句囑托的話都沒來得及說。
眼看高考日子到了。老師說他也許能考上清華大學。已經二十多歲的他,原本想通過知識改變自己和家庭命運,可現在,父親走了,他不能參加高考,夢想被突如其來打擊敲碎了。他覺得天昏地暗,擎天柱斷了,心被掏空了,他要瘋掉了。

幾天,他茶飯不進。他想過死,可看看哭作一團的妹妹、弟弟。這幾個被父母遺下的孤兒。他是哥哥,他死了,誰來撫養!”
肖平聽白凡講的故事,陪她流著眼淚:
“他是個男人,為什么要逃避現實呢?有勇氣活,一定要活的有價值,有意義,讓妹妹、弟弟實現他的愿望。他是農民的兒子,不怕吃苦。幾個妹妹上學,需要錢,他不愁,可小弟還不到上學年齡,需要人照顧,怎么辦呀?視力模糊,心腸熱乎的五保戶單大娘聞訊而來。他跪下了,流著淚說,‘大娘,您就是我們的娘啊!’妹妹、小弟擁抱著干娘。他們好像多年沒喊過娘了,病床上的娘神志不清,小六更是沒享受過娘的懷抱。

村里人都知道他家的事,大娘不知為他們流過多少眼淚。這個苦了一輩子,膝下無兒無女的老人聽到她從未聽到的呼喚,不知是苦,是喜,喊著:‘可憐的孩子——’
‘娘——’幾個孤兒抱著大娘,撕心裂肺的哭聲,使圍觀的街坊四鄰個個面如水洗啊。”
肖平伸手替白凡擦去臉上的淚水,又抹掉自己的臉頰的淚,堅持繼續聽白凡講:
“從那以后,他來到包工隊。為能多掙錢,他干著超體力的重活。臉變黑了,個子壓低了,可當他把掙來的錢交給干娘,把買來的學習用品送給妹妹,把新鮮水果捧給小弟的時候,他哭了。
平時對妹妹、弟弟像嚴父般管教,怕妹妹們沒父母自卑,不好好學習耽誤前程,更怕小弟被干娘慣著,溺愛不懂事。看著一個個乖巧的妹妹,弟弟,特別是有干娘在,讓他們感受家庭的溫暖。他百感交集,給干娘買新毛衣。他要像對待親生母親那樣孝順老人。
每星期回去,他把家里臟衣服都洗凈。干娘說:‘就讓我來做吧。’可他說,‘娘,你也一把年紀了,又看不清,幫我拉扯老六不容易,怎能讓您再做這些呢!我能做的就不讓您做,讓娘身體健健康康,以后跟我們享福。’”

白凡略帶微笑,眉毛不由自主地向上揚了揚。肖平看得出,此時,白凡心里滿滿的都是任忠。她陶醉在對任忠的了解與理解中。肖平靜靜地聽白凡講述任忠的故事:
“大妹看哥消瘦的臉,常偷偷抹眼淚。一次,她拿回二十塊錢。哥問哪來的?她吞吞吐吐說,幫工掙來的。哥上去就是一巴掌。她噙著淚說:‘哥,我沒耽誤功課。你看,這是學期成績單。’哥的手抖動著,一把拉過大妹,淚水順著眼角流下來,打開妹手中的卷子,分數洇濕成紅紅一大片。單大娘在旁都流淚了。
為了不再讓妹妹受委屈,他更拼命干活。有段時間,他回來總高高興興的,像喝了蜜。大娘也沒問。
一天,他領回個姑娘,說是同在包工隊干活的,家離這兒不遠,大娘樂呵呵的忙里忙外。可從那后,很少聽他笑聲。大娘明白,那個姑娘不會再來了。

                                   


1979年,由村里人做媒,給他介紹個鄰村姑娘。雖說人不錯,可卻是個精神病,腿也有點兒瘸,還帶著三個月大的兒子。這個女人自由戀愛,家里嫌歲數太大,反對她找的男人。懷孕的她精神受刺激,到處亂跑找那人,結果被車撞了,腿落下殘疾。幸運的是順利生下孩子。家里擔心瘋瘋癲癲又有殘腿,養著私生子的女兒以后無人照顧。聽說鄰村有個小伙子,家窮還沒娶媳婦,可人性不錯,就托人說媒。
他們彼此沒有選擇,也不可能選擇的結合在一起。沒愛的日子使本來就困苦的生活更添幾分凄楚。”
白凡嘆口氣,不由得握住肖平的手,繼續講著:
“大妹回來,把一張紙和二十塊錢遞給哥,“這是錄取通知書和我護校工資。”
“你考上啦?怎么考完不回來呢?”
“我怕考不上哥傷心,學校放假需要護校,我要求留下。分數下來,老師幫我報志愿,現在通知下來了,我可以告訴哥了。”
他在工地找了一些廢舊木頭,給大妹做個木箱,準備必需的東西送大妹讀大學。
結婚第二年,他對帶過來的兒子有了感情,夫妻關系好,妻子的病也輕多了,家人相處融洽。家里事情用不著費心,他又到包工隊干活去了。每月除了大妹,其余的妹妹弟弟都回家團聚一次。”                                  
“又一個年頭,二妹還有半年高考。他為二妹復習好,買補品送到學校。二妹偷偷把營養品捎回來給剛滿周歲的侄子。妻子把省下的雞蛋煮熟,悄悄讓人帶給二妹。
蒼天不負苦心人,二妹終于接到成都大學通知,像大妹一樣,二妹又是極簡單的帶著行裝走了。
再供出三個,家里生活就好過了。他的眉頭漸漸舒展。明年三妹高考,他信心滿滿的。
無論什么樣的生活,日子總是一天天過去,辭舊迎新,年又過了。
妻子意外懷孕,因身體不好,無法流產,他們只好準備生下這個孩子。這是他親生的,不管是男是女,和兒子小強一樣對待。
正當他們等待新生命誕生時,一個噩耗從村里人那兒傳來。他岳父車禍去世。妻子聽到意外事故,承受不住打擊,精神失常。預產期不到,孩子只能剖腹產,可妻子再也看不到她生下的女。”
肖平把毛巾遞給白凡,自己拿過床邊的衛生紙。白凡擦擦眼淚,帶著哭腔:
“他抱著失去母親的女兒,哭的成淚人。這剛溫暖的家驟然又冰涼起來,干娘病倒了,眼看臨近高考,無論如何不能讓三妹知道。他把不幸埋在心里,給干娘看病,還要去照顧雙重打擊的岳母,養活無母親的孩子。大妹接到小弟的信回來,經過再三說服,哥同意她把小侄領走。
三妹等成績下來,高興地拿著志愿回家,想征求哥意見填報,這時才知道家里發生大變故。她的分數能到一流學校,可想到幾年來哥的辛酸,她沒再詢問,毅然決斷,在第一志愿上填寫一所離家較近的醫學院婦科專業。
一連串的事情,再次使他一貧如洗。                               
肖平聽得泣不成聲。白凡一會兒,她說,“小平。”撲到肖平身上。
肖平擁抱著白凡,為主人公的經歷感動。肖平看著白凡問:“小凡,你講的是任忠的故事吧?”
白凡噙著淚,點點頭。
肖平想起任忠寫的那篇《力量來自希望和信仰》文章。她終于明白了任忠每句話中的含義,真正理解他寫此文的感情。肖平為白凡的選擇自豪,也為她的所為擔心。

                                 


“小平,你不了解任忠。他的事,都是我從干娘那兒聽來的,我是常找他,可他只和我談書上問題,從不涉及個人事情。”
“小凡,你覺得和他在一起會幸福?”肖平手拿缸子站在門口,望著坐在床上的白凡。
“嗯!我每次回來,都覺得身心輕松,精神百倍,充滿活力。記得有句名言:為有那因愛而變得思想明澈,雙手矯健的人才算愛著。我不會屈服社會和家庭壓力!”白凡堅定地說。
“他怎么拒絕你呢?”肖平把缸子放在桌上,從暖壺倒了杯水,遞給白凡。
“這正是他愛的體現。”白凡停頓一下,接過水杯,“他這個人,表面冷冰冰,實際卻有顆火熱的心。”
白凡喝了幾口水,接著說,“一次,小五見其他同學都戴帽子,也買毛線拿回家織,被任忠看到,上去就把毛線拆了,嚇得小妹再也不敢了。
學校讓初三學生訂復習資料,二十多塊錢呢,小妹不敢和他說。他路過學校去看小妹,從班主任那兒了解小妹的學習情況,二話沒說悄悄交了。小五知道哥的苦心,學習更用功了。為減輕負擔,小五以優異成績考上師范學校。雖說是小妹的選擇,可任忠總覺對不起小妹,讓她上高中,可小妹覺得以后當老師也好,初中讀師范能轉戶口,出來有工作,還是干部待遇。他也沒硬逼著小妹讀高中。”
肖平默默點著頭,又問白凡:“他是不也愛上你?”
白凡沒直接回答,繼續講:
“那是上星期,我去找他補課,碰巧他到外地干活走了。我從干娘那兒得知他寫過一封給我的信。可我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很失望,干娘猛然想起,任忠的東西愛壓在枕頭下。 我就到他臥室去找。掀開枕頭,我發現下面除了許多書,還有兩個日記本。信就夾在本里,可能想郵寄,遲疑了。我出于好奇,先打開日記,上面寫著:
我沒選擇余地,也不可能選擇。父母沒了,可我要培養妹妹弟弟。我要對得起父母養育,雖然我失去高考機會,但要讓他們都上大學。落款是1977年9月。”
白凡很投入,她說:
“我又翻開了第二頁,上面寫著:
‘我心中的藍天沒有了斑斕的色彩,但夜空里還有星星,這瑩瑩微光就是我的希望。’”
白凡似乎陶醉在當時的情景里,不去理會肖平的表情,仍在說:
“我一直往下看,發現有首詩《吊亡妻》。”
白凡聲情并茂地朗讀起來:
“你走了,帶著不盡的惆悵;
你去了,帶走了無限的哀愁。
妻啊——我的心!
雖說我們沒有選擇的結合,但命運卻使我們
彼此相依。
我們的生活,從沒有動聽的樂曲,
也無迷人的醉語,
只有那理不盡的愁絲,纏繞在心里。
你是特定的犧牲品,我在災難中跌宕伏起,
我們都是不幸的產兒,在冷漠中產生慰藉,
可你卻拋下我,獨自而去,
空留我獨享孤寂。”
肖平說:“奇怪沒愛情的婚姻居然也給任忠帶來溫馨。”

“我理解他。”白凡擦了一下鼻子,“當我看第二本日記,再也控制不住感情,放聲大哭。干娘走進來,‘孩子,你怎么啦。’我只喊了一聲‘娘——’撲到干娘身上,說不出話。任忠日記多半是寫我的。從我對他的懷疑,一直寫到他對我產生難以遏制的愛戀。我沒想到,他那深沉的內心燃燒著熾熱的愛火。從日記中,我仿佛感覺到那顆“砰砰”跳動的心。任忠日記越寫越糟,我漸漸看出他內心的復雜。他忍受著我無法想象的煎熬。當一個人愛著,可又不能接受愛時,需要怎樣的勇氣承受內心痛苦?任忠在日記篇尾抄寫著車爾尼雪夫斯基的一句話:愛一個人意味著什么呢?意味著為他的幸福而高興,為使他能夠更幸福而去做需要做的一切,并從這當中得到快樂。他給我寫的信大意也是這樣。回來后,我總像失去什么。小平,你說我該怎么做?”白凡抓著肖平的手,企盼的目光望著她。

肖平望著白凡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白凈的圓臉上,顴骨顯得高多了,“要讓我說,你最好還是自己選擇,你肯定自己是愛不是同情?你肯定和他生活、精神上充實?你肯定他能給你帶來幸福?你肯定他是個真正的男子漢?如果你明白這些,問問自己的內心怎么回答,你就去選擇吧!別忘了,你還要鼓勵他勇敢的去迎接新的挑戰!”
 “小平,你不是也這樣選擇嗎?”
 “可是,小凡,你的壓力遠比我大的多!”
 “我不怕!”
 “你真的能做到嗎?”聽屋外的語調,肖平知道是討厭的羅京。
他也是白凡的同學,一表人才,對白凡可謂窮追不舍,為了獲得白凡的愛,他硬是陪著我們來到這偏僻的礦山。一到這兒,他就憑自己的社交才能上通下聯,關系搞的不錯。他為自己什么都舍得,可就在和白凡這事上,他卻顯得有點反常。父母都是教授,又只有一個妹妹,家里條件優越,在北京不是找不到對象。論個人情況,他的談吐,他的相貌,他的文憑,可這一切在白凡眼里卻視如糞土。這個在姑娘眼里的翩翩王子,卻執著的追求對他毫無興趣的白凡。也可能人在某種程度上就想求得心理平衡吧。他已到了晚婚晚育的年齡,可他還是癡癡地等待著聽不到的佳音。
看是他進來,白凡把頭一扭,冷冷地說:“坐吧。”肖平搬過椅子,讓他坐下,畢竟是老同學,雖說肖平也討厭他的為人,但那是別人的處世方法,誰又怎能斥之?
他們三個愣愣的坐著,什么也沒說,也不知該說什么。看看表已很晚,肖平起身,“小凡,我走了。”
“嗯。”她還在床上躺著,動也沒有動。羅京也站起來,“老同學,我送送你吧。”
肖平一路上低頭走路,羅京先打開話題:“白凡怎么了?”
“有意中人啦!”
“誰啊?”羅京急切地問。
“不是你!”肖平不知怎么竟冒出這么一句,借著月光,看到羅京的臉,那神情使肖平意識到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就送這兒吧!”羅京不像以前那樣開玩笑逗趣。
“謝了。有空來玩兒。”肖平客氣地招呼著。羅京沒再說話,順著原路回去。從他的背影和腳步,肖平感到剛才的話刺痛了他。      
 
                           


星期日一大早,肖平在家里忙著包餃子,讓丈夫請白凡過來改善生活。不一會兒,丈夫獨自回來。
“人呢?”肖平問。
“不知道,她宿舍的門緊鎖著。”丈夫把“門鎖著”說的很重。肖平不自覺地重復著“門鎖著。對了!要打開這把鎖,就要有這把鎖的鑰匙!”
“哎,這就叫‘一把鑰匙開一把鎖’。”丈夫風趣地笑了。肖平感到一種欣慰。丈夫雖文憑,卻有深刻精辟的思想。他的話總耐人回味,這是肖平最自豪的,人可以沒文憑,卻不可以沒文化。
周一上完課,肖平找白凡。她知道即使天塌下來,白凡也穏而不亂。
肖平推開辦公室門,對面羅京沒在。他沒課?肖平沒多想,拍了白凡一下:“怎么樣?”   
白凡搖搖頭,沒說。肖平不再多問,退出來。

                             


又一周過去,白凡沒再跟肖平談這事。
一天,肖平下課回辦公室,走到門口聽姚啟說,“哎,羅京給那小子寫信,陳述和白凡關系,警告他不要插足。那小子說和白凡只不過一般關系。”
   “我看問題沒那么簡單……”童老師說。
   “怎么講?”
   “難以捉摸唄!”
   “哎,我看白凡也不能光著往刺窠里鉆——自找苦吃吧?”
   肖平推門進去,鼻子輕蔑的“哼”了一聲。
   “哦!肖老師上完課了。”姚啟覺得不妙,搭訕兩句,溜了。
一天下午,天陰沉沉的,飄著零星雪花,下課,肖平走出教室,好久沒見白凡,不知她忙啥。肖平想找她,可剛下臺階,就聽校長室人聲鼎沸。她緊走幾步也擠進去。大家圍著一位農村婦女。校長點了支煙,慢條斯理地問,“你是哪兒的,來這有啥事?”
女人低著頭說:“我是綠柳鄉的,想請學校幫忙解決問題。”聽到這兒,肖平抽身離開了。

                                
十一

肖平從姚啟口中得知,女人是任忠的初戀。看任忠家境不好離開后,嫁給大她二十歲的男人。那個男的在私人煤窯下井,去年在事故中死了。她聽說任忠沒了妻子,了解任忠為人,托人說媒,任忠沒理睬。她聽說任忠喜歡煤礦老師,想讓領導出面幫她勸勸白凡。她這樣的人才適合任忠。
晚上,肖平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出神。丈夫關切地問她怎么了。肖平把白天的事說了一遍。他提醒肖平:“人類感情的天敵就是妒忌。”肖平把今天的事和前幾天的事連起來,她明白了:姚啟與白凡沒隔閡,那個婦女怎么會知道任忠和白凡的事?背后一定人操縱。
為不武斷下結論,肖平把幾天出現的一幕幕回憶、推敲、琢磨一番,她想起那天找白凡,羅京沒在辦公室,住校教師沒課,也不會在備課時離開學校。他能上哪兒?肖平想起姚啟說的話。
“對,是他!”肖平情不自禁地喊出聲。丈夫推推她,“哎,誰?你可不要冤枉好人哪。”
“不會的,他的為人處世和思想性格,我敢肯定是他。”
自從那女人來過,白凡處境更糟。姚啟不知得了多少好處,添枝加葉四處張揚,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一天下午,肖平接到任忠捎來的信,拆開看信上簡單寫著:“肖平請來一下,有事求你。”
肖平想問白凡,可她近來心情不好,還是不告訴好。

                                       
十二

休息日,肖平和丈夫去任忠家。進村遇到一個婦女,邊走邊回頭。肖平覺得奇怪,又覺面熟。女人終于站住,喊她,“同志,你是礦上老師吧?”肖平點點頭。“你認識白凡?”肖平又點點頭,“哦!你就是校長辦公室見過的那個女人。”

那女人不好意思地說,“那天不是我要去的。是你們那兒一個男老師找任忠,正好問路到我們村。一聽他找任忠,我把自己的情況和他說了。請他也幫幫忙。他說任忠那兒他包了,讓我到學校去寒磣那個纏著任忠的女教師。可我從學校回來找任忠。他把我一頓數落。這不,從家出來,也沒見到任忠。那個男的也不知躲哪兒了,巴不成是騙子?”她一口氣把前因后果告訴肖平。肖平沒多解釋,讓她珍重自己,愛是不能勉強的,過去的事就過去吧。

那女人用頭巾抹了下眼角,“請你給白老師捎句話。說我對不起她。”
到任忠家,肖平不見他出來。單大娘聽到動靜,走出來,“是白凡吧?”
肖平上前扶住大娘說,“我是肖平,大娘。”
   大娘說:“怎么聽著還有個人,白凡沒來?”
   “沒有。大娘,這是我丈夫,煤礦工人。”
   “大娘,身體還好吧?”丈夫上前詢問。
   “好,好。就是小忠的事讓人操心。快,進屋說吧,進屋說。”大娘熱情地招呼著。
他們隨大娘到任忠那屋。肖平觀察房內陳設,像有些變化,可一時又覺察不出。
   “大娘,任忠呢?”
   “剛到鄉醫院看病去了。你們坐,喝水,自己倒,像在家一樣,我去找個孩子喊喊他。”說著,大娘慢慢出去。
   “是肖平來了!”隨著聲音,任忠進來,他吃驚地看肖平身邊的男人,“這是……”
   “這是我愛人。”肖平笑著介紹。
   “歡迎,歡迎啊。”
   “任忠,雖說沒見過人,可你的事情,我了如指掌啊。”
   “那當然,你身邊有大偵探嘛!”
兩個男人握著手,很自然地聊起來。看他們談得來,肖平借機出去幫大娘忙家務去。
大娘說:“肖平啊,你和白凡都是善良孩子,以前白凡每禮拜都來,幫我干著干那,收拾利索就走,哎,我知道她喜歡小忠。小忠那,也喜歡她。可你們畢竟是大地方人,又有那么高文化,家里條件好,小忠是不忍心讓白凡跟他遭罪啊。這孩子從小就怕別人受制。哎——”大娘長嘆著,“前些日子,本村又有人提親,這不,今天那女人還來過,可他一聽,連人家面也沒見,到鄉醫院看病去了,害得人家白跑一趟。”
肖平想起村口遇到的女人。肖平知道任忠走到路口,要么選擇心中的愛,要么……
離開時,肖平問任忠,“身體好點吧?”
“他本來沒病。”丈夫開玩笑說。
    “實際也是。”任忠笑了。
分手時,任忠揚揚手,“來吧。”
“這可是開始啊!”丈夫向任忠瞟了一眼。
肖平不解的看看他們。
“來吧!”丈夫捅了她一下。肖平招招手,任忠也招手告別。
路上,肖平猛然想起任忠床頭,多了一幅從刊物上剪下的畫——《解放了的普羅米》。“啊!明白了。”她興奮地望著丈夫,“你真是個播火者!”
“豈止是播火,我就是盜火給人類的火神——普羅米修斯!”丈夫自豪地昂著頭。太陽已偏西,卻載著一天的欣慰。
“這只不過是開始……”肖平不自覺地重復著丈夫剛才和任忠道別的話,“火神——普羅米修斯。”她領悟到丈夫話中的含義。夕陽下,她覺得丈夫更加高大。
                                                              
                                          
十三

星期三課余時間,白凡找肖平坐會兒。肖平看她神情,心里猜到八九不離十,笑著問“他,他答應了吧?”白凡的臉,一下紅到脖頸。
白凡抿著嘴,過了一會兒。她告訴肖平,“他說我有個真正的知己。說你有個幸福的家庭,覺得咱們都很善良,和咱們在一起,從心里感到一種精神愉悅。”
看著白凡因愛而愈加紅潤的臉。肖平想:他們勇敢地選擇對方,也會勇敢地和命運拼搏,與來自各方的壓力抗爭。力量來自哪里?他想起任忠的文章《力量來自希望和信仰》。
肖平轉換了一個話題,“哎,小凡,這些日子怎么看不到羅京呢?”
“他呀,可忙著呢!”
“有啥忙的?”
“調動唄。”
“回北京?”
“嗯。”白凡點點頭。
肖平說:“但愿他能重新認識自己。”
“但愿他也能重新認識人生。人活著不只為了愛情,還該有更充實的精神生活。”白凡補充著。

                                       
十四

歲月掀開新的一頁。學校接近尾聲的事情太多,到處顯得亂哄哄。
總結會后,羅京把肖平叫到一邊,“我要走了,恐怕難以再見。老同學,你也了解我,求你幫點忙。”他從兜里掏出一封信,“請把這封信交給白凡。”
肖平接過信,掂了掂,不解地望著羅京。
“我的心。”他像明白肖平想問什么,望著肖平疑惑的眼神。肖平想說點什么,可又不知說什么好。
羅京咬了一下下唇,“再見肖平,祝你們幸福!”不待肖平回話,他已經走了。
肖平突然想起一句話,對他背影說:“也許命運還會巧遇,要是有緣。”他轉過身,招招手,狡黠的瞇著眼,點點頭。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肖平心里也不是滋味:他為追隨愛情而來,卻因失掉愛情而去。
肖平拿著信找白凡,推開辦公室門,呵,挺熱鬧。姚啟手足舞蹈說著,一看肖平進來,人們目光都移到她身上。肖平感覺莫名其妙。童老師走過來:“肖平,你去看看白凡吧!”
“白凡怎么了?”肖平急切地問。
“剛才傳達室老劉遞給她一張紙條,她二話沒說回宿舍了。”
肖平沒再多問,抽身往外走,背后又響起議論聲。肖平沒閑心辨析眾人的話題,徑直到白凡宿舍。
“小凡!”肖平推門進屋,看見白凡靠著床頭被子,眼睛瞅著天花板。
一看肖平,白凡不滿地說:“有什么事值得拍電報,光是有事有事。上回來信已經說,我爸開會,哥出差,我都和領導商量好,春節前補十天課。有急事?什么事比畢業班補課都重要?”她一口氣發著牢騷。
“肯定有事,要不怎么會來電報?你回去看看。”肖平督促著。
“那我還得和校長打招呼。”
“快去吧,我先幫你收拾東西。”肖平將白凡掛在墻上的衣服取下來,口袋里甩出一疊紙。她撿起來,又裝進衣袋。
“小平。”白凡高興地跑回來。
“怎么樣?”
“校長答應了,等我回來再補課。你給鎖門吧。”白凡接過肖平遞過來的提包,又將平時穿的外套拿給她。白凡拎起小包,往后一背,一件東西甩出來,她沒在意,“要是任忠來了,就讓他先住這兒,沒啥事我過兩天就回來。”
“小凡,你的東西。”肖平彎腰撿起白凡甩掉的東西。
“哦,你給任忠吧。”她出去。
肖平想到羅京的信,趕忙跑出去:“小凡,這有封羅京的信。”
白凡停住腳步,扭過頭,又揮揮手,“你幫著處理吧。”
“這……”肖平遲疑著。
“沒事,我相信你!”
白凡走了,這回該攤牌了,恐怕一場家庭思想大沖撞在所難免。
                                 
                                     
十五

回到家里,肖平拆開羅京的信:
“白凡:
你好。我們雖然在一起學習、工作八年了,可我一直沒機會跟你好好談談,我就要回京了,為了不讓人們恥笑,我沒讓校長在總結會上提調走的事。
實際,早在我來時就做了兩手準備。要是我們能成為夫妻,我就留在這兒,或回京都行;如果不成,我只好無奈離開。現在,我只有后邊這個選擇。
小凡,請允許我這樣稱呼。從我在大學認識你,就被你的氣質所吸引。我把這萌發的愛悄悄地埋在心里,把這份真摯的情傾吐在詩行,你可以從幾首詩里,看到我愛的火焰。”
肖平一看,下面的確是三首詩:
“你像繽紛的彩虹,雨過天晴才能顯出倩影;
你如浮動的白云,給我帶來無暇的幻夢;
啊,南來北往的雁,
執著地追逐春的笑聲。”
還挺有詩韻,肖平暗暗夸獎羅京的詩。她又接著讀第二首《帆》:
 “遙觀茫茫瀚海,遠天出現圓點,
近了,近了,我看到了,看到了潔白的帆!
霞光輝映中,她耀眼無比,
紅妝素裹里,增添幾分嫵媚。
她順風而來,從我眼前飄逝……
沒有寒暄的話語,更無醉人的笑靨,匆匆遠離……
船停泊在港灣,帆啊,你卻消失在我視野里。
獨佇金沙灘,悵然眺望遠方,浩渺的藍色世界,再也看不到我的白帆。”
“十足的愛情至上!”肖平心里說。翻過這一頁,肖平又接著看羅京的信:
“白凡,我知道你很討厭我的為人,可那又有什么辦法?我恨我自己,可生在這樣的環境是難以‘出淤泥而不染’的。這種潛移默化的影響,我是難以抵擋。正因為我感到自己的齷齪,所以才極力去追尋我心中的帆。她潔白無瑕,是我心中的希望,使我內心感到慰藉,使我心理得到平衡。
白凡,我是個庸人。也許你的所為是正確的,不過,我還需要一段時間去分析才能理解。
白凡,從你的身上,我看到了青年人對人生該怎樣去認識,對理想怎樣去追求,對愛情怎樣去理解,人的價值究竟在哪里?
我就要離開了,可我卻覺得難舍難分,雖說我的痛苦多于歡樂。這兒畢竟有我的愛,全部的愛!我事業上沒有成就,生活上得不到滿足,在我失望的將要離去時,讓我真誠的向你表示歉意。這就是我背著你們干的那件不光彩的事。在做人這點上,我和任忠相比,真是顯得渺小。
調令函已經發過來,我回去就上班,但愿在新的環境里,新的一年,一切重新開始。祝你幸福!
 
                                                  
老同學羅京
12月21日 ”
 
看完信,肖平心里舒服多了。她想:一個人了解別人固然不易,但要真正認識自己則更艱難。

                               
十六                               

“五天過去了,白凡也該來個信吧?”肖平自語著。
“小平!”肖平家門外有人喊她。肖平趕緊開門。
“小凡,怎么才回來?”
“先讓我進屋再說吧。”
 白凡將提包放在地上,進了里屋。肖平遞過毛巾,又到了一杯水。
“什么事?”
“能有什么啊?”白凡把毛巾掛在繩上。“婚姻大事唄。”說著,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肖平坐在她對面,關切地問:“怎么處理?”
“推了唄。”
“那你和任忠的事呢?”
 “我和嫂子說了,請她轉達。”
“你媽的意見?”
“我媽,哼!勢利眼,那頭的沒推干凈,這頭的不答應。”
“那你可得爭取多數呀!”
 “難,我家百分之八十是‘近視眼’。”
“那你的阻力更大。”
 “不怕,我還能自主!”白凡自信地說。
 “肖平在家嗎?”
 “這是任忠!”坐在沙發上的白凡一下跳起來,她的臉“騰”的紅了,像熟透的蘋果。“小平,你去開門。”白凡不好意思請求著。
肖平笑了。
任忠進來,看白凡也在,反倒不知說什么好了,發愣的咧嘴笑著。
“坐呀,二位貴賓!”肖平客氣地半開玩笑說,把斟好的水放在桌上,“對了。”她想起白凡讓她轉交的東西,從抽屜里拿出那張稿紙,“給!”
 “什么?”任忠說。
 “你的心肝。”肖平逗趣的笑笑,“你倆坐著聊,我去外屋做飯。
透過門上的玻璃,肖平看到他倆還是默默地坐著,相對無言,可從那兩雙閃光的眼眸里,肖平窺見兩顆愛著的心在燃燒……
                            
 “眼看春節到了。白凡不回家,就讓她來我們這兒過年。”丈夫說。
“倒也是,她這幾天白天給學生講課,晚上給任忠補課,也顧不上來玩兒。”
肖平裝了一飯盒餃子,想順便問問白凡怎么打算。
肖平來到學校,敲了敲白凡宿舍的門,沒人答應。她推門一看,沒有一個人。桌上放著高中理化課本,旁邊是白凡讓肖平轉交的那張稿紙。肖平不由得拿起來讀著:
“愛情種子萌發,
從心田破土,
汩汩清泉澆灌,
上蒼金輝照耀。,
根系緊緊相連,
多大風暴也吹不垮!”
肖平看出白凡追求純真愛情的決心。她這是用心來鼓勵任忠抵住各種壓力,準備迎接更猛烈的……
“還是你一個人回去吧,我送你,順便看看大妹和兒子小強。”
“咱倆一塊走,嫂子來信叫我領你回京過年。怕啥?”
“小凡,任忠。”肖平打開宿舍門。
“噢,小平,你來多久了?”白凡拉著肖平的手。
任忠笑了笑。
肖平也笑的點頭,“我等了一會兒。小凡,眼看春節到了,課也補完了,你打算怎么辦?”
“當然回去過年了,我爸和大哥都回去了,家里想見見我選中的準女婿,可他還點膽怯呢。”說著,白凡斜了任忠一眼。
“我不是膽怯,只是初次見面在春節,我覺得不妥。家里見了肯定不滿,這樣大家連年都過不好。”任忠解釋。他將目光瞧著肖平,似乎在問;你說呢?
肖平點了一下頭,看著白凡,說:“任忠說的也有道理。”
“你們這是怎么了,前怕狼后怕虎的。我自己選擇的路就是九牛二虎也拉不回,況且,我在家里還是有一定地位的。”她驕傲的一仰頭,那黑墨般的披發,像聽到口令的士兵,整齊的被甩到背后,那樣子像是他們的事情父母都同意似的。
任忠說:“這樣吧,我送你回去,順便看看大妹和兒子,到時候看情況再定,你說呢?”白凡把頭一歪,點點頭,做了個鬼臉。
    第二天,任忠送白凡一起回北京。

                               
十七                
                                          
大年初三中午,白凡突然疲憊地站在肖平家門口,臉色蠟黃,以往那誘人的秀發無精打采的披散著。呆呆地望著肖平,那樣子像是打了敗仗,好一會兒,她才一撒手,撲到肖平身上……
她病倒了,病情越來越重任忠得到消息,也趕回來。

經過及時治療和調理,任忠的安慰,白凡的精神好多了。她這才給肖平講起回家后發生的事情:
白凡回到家,每天都到任忠大妹的學院去找他。任忠妹妹大學畢業后,因成績優異被留校任教。她為侄兒小強,一直沒找對象。前些日子,調來個教師,經人介紹,他倆認識了。這小伙子家在北京。他們也見過幾面,談得很投機。
    大年三十下午,白凡從大妹學校推車出來,遇到表弟也推著自行車。她問:“小明,你干什么來啦?”
   “我去一個朋友家,這不,聽說你回來了,正想去看看呢。”
   “那走吧!”白凡和小明騎上自行車。
   “表姐,聽說你也有”拉菲克“啦?”小明開著玩笑,“什么時候吃你的喜糖呢?”
   “急什么啊,該吃的時候你會吃到的。你呢?”
   “我?哎——,早呢!得等他哥辦了以后啦。”小明嘴一噘,“哼,他哥也是,家里條件不錯,長得也帥,又有一張名校王牌,哪兒找不到對象,非要那么一個……”
    “哪么一個?”
    “帶孩子的。”小明把“孩子”兩個字拖的很長。
    “是離婚的嗎?”
     “到家再說吧。”
     回到家里,母親正在廚房忙著。
    “小明,你給洗菜。”白凡指使著。
    “那你呢?”
     “我給切菜。咱倆還可以接著聊。”
     他們在廚房邊干邊說。白凡的母親在一邊揉面,也聽著他倆談話。
     “小明,你說那孩子是怎么回事?”
     “哎!”小明長嘆著。“羅貞的這位未來嫂子要帶著侄子嫁過來。”
    “羅貞?”白凡吃了一驚,不小心刀切在了指甲上,“哎呀!”
    “怎么了?”母親和小明同時問。
    “沒,沒什么。”白凡看看沒切到肉,把摻在菜中的碎指甲揀出來扔掉。
“表姐,你是不是認識她哥。聽說她哥也在什么煤礦教過書,年前剛調回來。她們家門子硬著呢,調到林業大學任教。”
白凡瞪了小明一眼,她已經猜到幾分了。
小明見白凡不再搭理他,就轉過對姑媽說:“聽羅貞說,她哥對象的家里可苦了,沒爹沒娘,她哥供幾個妹妹上學的,還有個小弟呢。”
“那她哥嫂呢?”
“她嫂子三年前生孩子死了。她哥在村里種地,地里沒活的時候,就到包工隊干活。”
白凡的母親抹了一把淚:“真是命苦啊。她哥又找了嗎?”
“不知道。她為了減輕哥哥負擔,養著侄子。”小明說的可起勁了,“對了,今天又聽羅貞說,家里還有個幾乎瞎眼的干娘。她們家真是的,要我才不找這樣的人呢,亂七八糟的,有錢也貼不夠。“小明一扭頭,看表姐早就不在了。
白凡回到自己的臥室,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感受。她意識到,問題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簡單。
吃了晚飯,表弟說初一有約會,希望表姐給參謀參謀,正好也認識認識羅貞的哥哥。白凡沒答應。
初一上午,白凡找到任忠。看任忠那高興勁兒,就問:‘有什么喜事啊?看你樂的。”
任忠笑著說:“大妹小新約了男朋友,下午在公園見面,讓我去見見他。你沒事陪我一起去吧!”
這事定下來,我做哥哥的也算對得起死去的爹娘了,你說呢?”
 白凡沒說什么,她不忍心給任忠敗興。
 下午到了北海公園,他倆先在約好的地方等著,不一會兒任新領著小強先來了,說羅京等會就到。
     白凡坐立不安地看著任忠,他還不知道羅京就是親自找他,并送信不讓他干涉與白凡關系的那個人!
小明和羅貞低語著往這邊走。
“小新——”
“是羅京。”白凡本能地站起來。
就在這同時刻,三對年輕人的目光都聚到一起。各種心情都從這十二只眼睛里表露出來了。只有天真的小強好奇地打量著爸爸、姑姑、還有陌生的叔叔、阿姨。
最失望的就是白凡,她知道,一場大的風暴迫在眉睫。
果然不出所料,晚上,父母及哥嫂就得到準確的信息,向她發出最后通牒。白凡必須與這個“二等殘廢”,有拖油瓶的地老大一刀兩斷。大年初三,必須和母親說的那個男子見面訂婚。
大年初二一早,白凡趁家人不在意溜出去。晚上才從任新那兒回來。任忠把她送到門口,說:‘小凡,無論如何你今天做的不對。甭說你怎么想,總的讓老人們面子上過得去。過兩天我就回去,妹妹的事定下來,我就該走了。干娘他們不知怎么樣了。咱們的事就先推一推吧,既然家庭阻力這么大,咱們要避其銳氣,找到有利的時機再突破。我想:人的認識總要有個過程的。”
    “你總為別人考慮,我這回算看清了,別人誰考慮你?”
     “你不是也真誠的奉獻著愛嗎?羅京的思想不也轉變了嗎?世界上善良總是多于邪惡。”
     “我說不過你,不過我就要給父母來個下馬威,讓他們看看,女兒才不像他們那么勢利。”
    白凡話音剛落,“啪”的一聲,臉上就重重的挨了一巴掌。她下意識的捂著臉,借著路燈,她看到父親突然站在面前。
許久,白凡才緩過神來,一向把她視為掌上明珠的父親,竟當著任忠的面打她。這是白凡有生以來,第一次挨打。她心里難受極了。她委屈,可為了不讓任忠再受到無情傷害,硬是堅強地支撐著,向任忠揮著手。
任忠站在那兒,進退兩難。
大哥聞訊跑出來,一看任忠站在那兒,冷言冷語地說:“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說著上去推白凡,“走,爸媽的臉讓你丟盡了。爸的氣都憋了一天了,都是以往太寵你。”大哥火上澆油。
“啪”的一聲,又一巴掌打過來。燈光下,白凡望著父親那雙像被怒火燃燒的眼睛,這一天的火氣終于全都發泄出來。
母親和嫂子聽到外邊聲音也跑出來。母親責怪父親不該這么打白凡。嫂子數落大哥多嘴。
夜靜下來,沒有吵鬧,隱約聽到漸漸遠去的腳步,白凡這才放心地回到自己房里。
她躺在床上,呆呆地望著吊燈,前前后后想了一夜。她覺得自己沒錯。
凌晨,她寫了一封長信:
“我不是為了增添浪漫色彩,也不是在空幻中生存,我是從現實中尋找到我的愛情。地位高的人不是救世主,我也不是落難的公主,只不過普普通通,一個有自己理想、見解、追求的血肉之軀,活生生的凡人。
農民怎么了?他有孩子又怎么了?他們也有抱負,他們的心胸更寬廣,愛的更深沉,更博大。一個用全身心去為別人做出犧牲的人不值得愛嗎?如果人連自己有血緣關系的親人都不愛,又怎么能去真誠地愛一個與他毫無血緣關系的外人呢?又怎么能與他所選擇的伴侶共同忍受生活的煎熬呢?
    是的,在世俗的眼里,那引人的外在美,他一點兒也不具備,但他內心的美卻熠熠閃光。在他面前,我看到形形色色披著華麗外殼或憑著一紙空文盛氣凌人的偽君子,他們的內心是何等的骯臟!那些利欲熏心的人與他相比又是何等渺小!我追求的就是這種沒絲毫外在美麗卻有一顆金子般發光的靈魂。
在感情上,我不需要施舍,我也不會施舍給別人,只是在心靈的這架天平上獲得真正的平等。這愛沒有其他的雜質,猶如明鏡,光潔照人。”
寫好信,壓在寫字臺的書下,白凡帶上來時的東西走了。
后來,任忠從大妹那知道白凡走了,也急忙趕回來。

                                       
十八            
                   
白凡準備出院時,哥嫂來了。
白凡怕大哥來對任忠不利,讓任忠到別處躲躲。可任忠執意要留下,“我又沒犯法,為何要躲呢?”白凡無奈,只得由他。
任忠和白凡的大哥在外面談。嫂子和白凡在病房里勸,他們都想試圖說服對方。
肖平借口打水出去,正好聽到白凡大哥說:“任忠,你也要為我們想想,我是廠里技術骨干,這次有出國機會,可大權在人家父親手里。我父親與這男的叔叔又是老朋友。他母親是市里管人事的,求她幫小凡調動工作,這些都需要人家幫忙。我知道你們倆有感情,小凡信上也說你為別人做出犧牲,這次,你就犧牲一下自己的感情吧,為了我們全家,你愛小凡就應有這點兒勇氣和精神。”
透過熱水蒸汽,肖平看到任忠的臉鐵青,盡管在嚴寒中他身子抖動著,但他的神情和語調卻是那樣剛毅堅定,“假使小凡真的感到和那個人生活幸福,我會做出犧牲,但要是她覺得自己的選擇不需要更改,那我是不會屈服的。”
“如果小凡愿意,我會幫你找個更合適的。”
“那就不用大哥多費神了,我自己知道如何去選擇。”任忠站起來走了。
水溢出暖壺,濺到肖平身上,她感覺燙了一下。等她提水回病房,白凡大哥已進屋。
“小凡,你是知書達理的,以前什么事情家里不依你,要到煤礦,誰也沒攔著呀。”
“那我的個人問題,你們為什么要出難題!”
“哎,哥說你這孩子怎么不懂事,將來拖累的是別人的孩子,又有個瞎眼干娘,這么復雜的家庭成員能和睦相處嗎?你找這么個種地的,一輩子有受不完的苦,要是一旦你后悔,可就來不及了!”
“那你說怎么辦?”白凡有意發問。
“當然是答應家里的那門親事啦,這樣,對你,對我,對咱家不都有好處嘛!”
白凡眨眨眼,若有所思的樣子,“那好吧,你們回去,叫他們來車接我,回去后就訂婚。”
哥嫂一聽,高興地笑了。
等送走大哥、嫂子,肖平問:“小凡,你真的同意了。”白凡神秘地笑著,“這回我可要當演員了。”說完,又狡黠地笑了。
過了兩天,車真的來了,白凡的父母也陪著來接她。一進門,父親先道歉,母親也走過去摟著她安慰著。
當那小伙子一出現在門口,白凡一下就發起抖來,眼睜得大大的,直呆呆的,嘴里喃喃地說著:“多可怕,多可怕!你們看,你們看!這個人多丑,多丑!”說著又扭頭靠在母親身上,“媽媽,就這個人嗎?我要嫁的就是他嗎?多丑,多丑!”
“小凡——”
“凡兒——”
她父母叫著,推著她,搖晃她。只見白凡像篩糠似的抖著。無論父母怎么喊,她還是那樣。
那個男的站在門口動也沒動,任忠正好闖進來,“小凡!你怎么啦?”他不顧病房里都有誰,抱住白凡使勁搖著,想把她從惡夢中搖醒。
“瘋了!”門口的人一甩手走了,白凡的父親忙跟著出去。
“那……”
“算啦!”
白凡一看,那男的嚇走了,這才吁了一口氣,“哈哈”大笑起來。
她母親被笑得莫名其妙。
“媽!我沒事。這就是小忠。”
“你……”母親氣的扭過頭去。
父親進來,知道是白凡搞得惡作劇,氣不打一處來,抽手就是一巴掌,“走!”拉著她母親走了。
“以后,你——再也別回家去!”
“伯父——”任忠呆了,半天才明白過來,喊著。
肖平忙追出去,可他們已經走出醫院大門。肖平抬頭望望天,陰沉沉的,大片大片的雪花飄落下來,一會兒就什么也看不清了,整個空間都霧蒙蒙的。
白凡凝視著窗外白茫茫的雪的世界,長嘆著。
“小凡,這是不是你爸的大衣?”
“啊!”
“我去車站!”
“那你……”
“我不怕,別把老人凍壞了。”說著,任忠拿著大衣跑出去,消失在白雪之中。
元宵節快到了,白凡出院暫時在肖平家休息,任忠先回去。
白凡告訴肖平,任忠的三妹年前結婚了,是她的同學,外地人,一塊分到縣醫院的。她還沒見過。今年春節干娘和妹妹、弟弟都在三妹家過的,也不知過的愉快不愉快。
正月十五,任忠來接白凡回去過節。白凡覺得難為三妹,可三妹認為哥哥辛苦十來年,也得讓哥哥舒舒心,白凡只好領這個情。

                                 
十九             
                                
眼看開學了,白凡怎么還不回來。肖平坐在家里想著。
開學前兩天,白凡來信了。
信中說:三妹他們夫妻不和,過年時就因為干娘和妹妹弟弟在那兒過年,兩人吵了一架,干娘身子有點不好,為了不讓任忠看出來,三妹和干娘都裝什么也沒發生。妹夫住宿舍一星期不回去,就在白凡去的那天,他突然回家,說他不能養活這么多“白吃”,三妹忍不住了,兩人大鬧起來,干娘一氣之下,臥床不起。
后來任新和羅京帶著小強回來,干娘看到小孫子,病有些好轉。
大妹回來是和家人商定“五一”結婚。白凡想把小強留下,可羅京執意要帶著,說等再大些讓他回來。白凡照顧干娘和任忠,孩子就不用多牽掛,況且,白凡今年教畢業班剩一學期,精力也不允許。白凡只好作罷。
大妹他們走了,三妹卻回來了。她再也不想回去。他們夫妻分道揚鑣。干娘受不了刺激,又病重了。白凡晝夜照料,等老人恢復些再回來,讓肖平請幾天假。
茫茫人海,蕓蕓眾生,事物都在瞬息萬變。人的思想何嘗不是也在變化之中?
正式上課時,白凡回來了,說干娘身體好多了。
從此,每周日,白凡都帶著許多東西去看望干娘。每次回來,肖平看她都很疲憊。晚上又加班加點,批改作業、備課。
有幾次,白凡上半節課就被送到宿舍。肖平說找醫生給她做全面檢查,她不肯。
“五一節”很快到了。羅京來信叫大家參加婚禮。白凡忙于畢業班復習,暫時走不開。干娘身體還沒好利索,三妹留下照顧。小弟也急于高考前的準備。任忠雖也面臨高考,可大妹為他操不少心,帶著小強,當大哥的不能讓妹妹結婚有遺憾。四妹請了兩天假,就這樣,肖平以家人和同學雙重身份參加婚禮。
任新沒大姐,白凡又沒來,肖平作為新親送大妹去新郎家。任新的宿舍就算是娘家,接親的車到林業大學門口去接。
車來了,披紅掛彩的,給這本來就喜慶的日子更增添色彩。
肖平坐在副駕駛,望著窗外駛過去的一輛輛喜車,扭頭看了一眼抱著小強的任忠。他呆呆地望著身邊蒙著紅蓋頭的大妹,不知內心是啥滋味。
車到羅京家門口,鞭炮齊鳴,人們吵吵嚷嚷跑到車邊來看。肖平跟在任新身后。她們被簇擁著往前走。羅京身著西裝革履,光亮的頭發整齊的背在后邊。他迎上去,挽著任新的臂膀。任新顯得更加嬌媚動人,彩色紙屑紛紛揚揚從天而降,落在新郎新娘頭上、身上。那洋溢的喜悅從他們的眼、嘴里透射出來。肖平也沉浸在幸福之中……      
                           
                                    
二十

從北京回來,白凡抓緊給任忠補課。
6月下旬,中考總算過去,白凡可以全力以赴幫助任忠復習備戰高考。
7月7日,任忠和小弟都參加考試去了。白凡似乎松了口氣,她相信任忠和小弟的實力,不擔心他們的成績,她有足夠的把握。,一直繃著的弦一旦松懈下來,可就垮了。白凡這半年來過度勞累,精神與肉體都經受著空前的考驗,現在怎么還能支撐得住呢?
肖平帶她到縣醫院檢查,可是診斷不清,需要轉院。肖平不能告訴任忠,只通知了三妹。三妹給哥哥留了便條說單位有車去北京買儀器,正好白凡姐休息一同去任新那兒看看。
她們坐汽車到任新家落腳。大妹看白凡病成這樣,心里難受極了。她知道白凡為哥哥忍受多少痛苦。
羅京理解任新的心情,憑他的社交能力,不出兩天就辦妥住院手續。
白凡的病情沒有惡化,治療及時,病情暫時穩定了。羅京領著小強來醫院,一見到孩子,白凡的淚就止不住了。她沒做過母親,可她清楚母愛在幼兒心靈中的作用。她多想給孩子些母愛,去溫暖那顆稚嫩的心。她強打精神的坐起來,“小強。”
“姑姑。”小強撲過去,胖胖的臉上掛著一串淚珠,這粒粒淚珠顯得那么晶瑩剔透。白凡一把摟住了孩子。
肖平站在旁邊也禁不住掉下淚來。
羅京側身走了出去,肖平感到他變了,變得更加英俊,內外在的美在他身上和諧統一。
“你吃吧,姑姑。我給你剝香蕉。”小強邊說邊把手里的香蕉送到白凡的嘴里。
白凡什么也說不上來,蘸著淚咽下了這甜甜的,從小強手里吃到的果實。她撫摸著孩子的頭。
小強笑著說:“姑姑,我大姑父可好了,每天去接我。晚上教我識字、畫畫,還教我跳舞呢!”小強說著從病床下來,“你看,姑姑,我給你跳個舞。”白凡無力地點點頭。
小強唱著,清脆的童音給人帶來一絲清涼。小強跳著,輕盈的舞姿帶人進入遐想。
他們看著天真可愛的孩子,就像明麗的天堂,那么純真,那么潔凈,陽光明媚真是別有一番情趣,在那里,人的靈魂在凈化,凈化……
“小凡!”
“凡兒!”
小強趕緊跑到肖平身邊。白凡一看是近半年不見的父母,只喊了聲“媽——”就暈過去了。
“凡兒——”
    “姑姑,姑姑——”
“小凡——,小凡——”肖平也急切地直喊。
三妹把主治醫生找來急救。他們都在病房外等著。
一會兒,醫生出來了,他們涌上去,圍著詢問。醫生說不要緊,白凡得的是精神焦慮癥,加上用腦過度,精力過于分散,心臟也不太好。只要精神愉快,配合治療,慢慢會康復的。
大家都松口氣,白凡的父母這才注意到肖平身邊一直摟著的小強。
“肖平,這是……?”
     “這是任忠的兒子。”
     “來,小強,讓姥姥看看。”白凡的母親抱起了小強。
 肖平又給三妹做了介紹。
“平姐。”任新匆匆趕到醫院,“凡姐怎么樣了?”
“沒什么危險,不要擔心。”肖平安慰任新。
任新扭頭對著羅京說:“快接大哥去!”
“去哪兒接?”
“外面,還有咱娘。”任新又問,“小強呢?”
肖平笑了,“看你急的,這不?”肖平指了指旁邊。
任新見一位很氣派的中年婦女抱著小強,疑惑地望著肖平,“這是……”肖平又引薦她和白凡的父母一一認識。
白凡父親慚愧地低著頭。小強和姥姥正玩著,一抬頭看見爸爸、奶奶走過來,舉著小手,喊著跑過去。
“小強強,凡姑姑好點兒了嗎?”單大娘問。
“剛才不知怎么啦,姑姑喊了聲‘媽’就躺下了,現在還沒讓我們進去看呢。”小強不高興地說。
任新走過去,“娘、大哥,你們看!誰來啦?”
任忠這才注意到,面朝窗外的兩位老人。他默默地注視著,不知該如何稱呼。
“孩子,是我們對不起你呀!”還是白凡的父親先扭過身說。
“伯父,我,我也有錯,沒跟老人家說清。”
“哪呀,這都怪我們有顆封建腦袋,跟不上潮流啦。”
“這也多虧了羅京。”白凡的母親補充著,“要不是他一次次到家里做工作,我們的思想還不開化呢。”
任忠、任新、肖平都驚訝地看著羅京。
過了許久,任忠才醒悟過來,感激地握著妹夫的手。他看看未來的岳父,又扭頭望著干娘和未來岳母,高興地沖進了病房……
單大娘由任新攙扶著走到了白凡母親身邊,“親家,你可養了一個好閨女呀!”
“還是因為您有個好兒子嘛。”兩位不同身份,不同教養,不同環境的老人,此時感情終于相通了。
他們輕輕走進病房。任忠守在身邊,“小凡,爸爸媽媽同意我們的婚事了。”
“真的?”白凡流著淚,驚訝地問。
在場的人不由的都點著頭。
白凡望著眼前的戀人、父母、婆婆及妹妹、同學,再也克制不住積壓了很久很久的感情,帶著半年來的委屈,頂著各種壓力,她像一棵頑強的小草,經過嚴寒的摧殘,抗住了冰封雪凍,現在終于破土了。她勝利了,此時此刻,她怎能克制住那從火山口噴涌而出的巖漿呢?她哭啊,哭啊。這哭聲中,匯集了各種情感。
任忠哭了。
白凡父母哭了。
就連小強也嗚嗚的哭泣著。
哭吧,白凡。讓那感情的潮水奔流吧,一切都阻擋不住它的方向。肖平默默地流著淚,心中祝福著她。肖平陪她走過的路肖平知道,白凡獨自承受的壓力和痛苦肖平也知道,肖平無法替代白凡,可肖平和她一樣忍受煎熬。現在好了,讓這個和睦的大家庭平靜地解決一切問題吧。肖平悄悄地關上病房門,離開了
一路上,肖平望著車窗外的原野,心胸覺得舒暢了許多,許多……    
                               
                             
二十一

暑假期間,白凡來信,說她身體全部恢復。任忠以優異成績考入北京理工大學,小弟考入軍事學院也不用他操心學雜費了。父母準備“國慶節”給他們辦喜事,可她想根據自己的意愿,等任忠入學時結婚。為了表示她對世俗偏見的蔑視,她會用意想不到的方式舉行婚禮。不過,除了肖平做主持人,她不需要親朋好友在場。
“平,怎么還站在這兒啊?”是丈夫的聲音。肖平收住放縱的思緒,望著他,“你怎么來了?”
    “我休息時回家,見你沒回去,請了一會兒假來找你。”
“怕啥?這么大人也丟不了?”
 “既然我費勁找到,就不能讓你丟掉!” 她倆相視一笑。
 太陽已升到老高,肖平和丈夫向著充滿陽光的遠方,走去……                      
 
 
作者簡介:
 
海藍藍  本名溫淑蘭:女 1961年9月出生,大專學歷,沙城六小高級教師。曾用筆名文杰,因喜歡大海湛藍的顏色起名海藍藍。

河北散文協會會員 河北民俗學會會員 張家口作家協會會員 張家口《長城文藝》首屆簽約重點作者,下花園作家協會副秘書長,張家口文學藝術研究會會員,懷來作協理事。
1981年參加《長城文藝》刊授培訓,同年在《詩刊》發表作品《父親的白發》。82年在《長城文藝》發表組詩。86年短篇小說《師生》參加《萌芽》大賽獲優秀獎,87年創作中篇小說《愛之路》,89年參加市文聯舉辦筆會。

93年小學畢業成績全縣第一,論文縣市獲獎,破格晉升高級教師,獲省級優秀教師獎。

同時堅持創作,95年散文《日落》參加全國文學大賽獲優秀獎,《觀日出》獲全國征文大賽優秀獎,指導學生作文獲中華青少年文學作品大賽優秀獎。

96年《全國優秀精短文學作品》由百花文藝出版社結集出版,同年,個人傳記被錄入《當代文學寫作人才傳略》一書,由中國青年出版社出版。散文《懷來的冬至日出》榮獲全國“仙桃杯”征文優秀獎。《北京晚報》及《中國教育報》發表《北大青鳥班專訪》。

后致力于教學工作,在北京任教時,指導學生作文獲世界華人中小學作文大賽二等獎,指導學生獲北京市首屆少兒主持人大賽優秀獎。在沙城六小任教指導學生作品獲全國二等獎,博客教學被評為一等獎
2010年至2012年在城市達人文學社發表幾十篇作品,皆被渤海等多家文學社推薦發表在城市達人首頁,由《唐山心驛站》出版個人專輯,被新疆《西域風文學》網站評選為優秀作者,并發獎品,還被多家文學社聘為文學網管理員。

2013年獲獎作品

1、散文《我與下花園之緣》獲得下花園區“生態宜居地,幸福花園城”全國征文三等獎  

2013年發表作品

1  散文《奔向錦州留戀錦州》發表在9月14日《錦州晚報》秀周刊
2. 散文《聆聽泥河灣聲音》發表在12月7日張家口在線http://news.zjkonline.com/201312/New596252.html                                    
3. 散文《魅力花園真情相牽》發表在下花園政府網
    http://www.zjkxhy.gov.cn/article/20131230/000494493-2013-18128.html
4.  被聘為《長城文藝》散文類首屆重點簽約作者      
                      
2014年獲獎作品

1.散文《難斷手足情》河北新聞網5月14日
http://wenyi.hebnews.cn/2014-05/14/content_3936565.htm
2.  散文《我的京張情我的冬奧夢     》河北新聞網5月19日http://wenyi.hebnews.cn/2014-05/19/content_3944594.htm
3.  散文《古驛尋蹤》中國泥河灣文化節征文大賽三等獎          
4.  散文《遺落在群山中的古鎮》    獲得新浪河北“卓誠·筆尖下的非遺”優秀獎            
5.  散文《又是一年春草綠清明時節心飄零》獲“中外散文詩歌大賽”一等獎           
6.  散文《親臨白石山》獲得河北省散文學會“白石山征文”優秀獎                  
7.  散文《黃羊山是父親的山洋河水是母親河》獲河北宣化縣“愛我家鄉,愛我宣化縣”全國征文優秀獎       
     
2014年發表作品:

1    散文《尋找一個城市的記憶》發表在河北《散文風》第10月
2.   散文《父親的愛情故事》發表在《張家口晚報》6月30日
3.   散文《我的京張情我的冬奧夢》發表在《長城文藝》第五期                                         
4.   散文《灤河神韻》發表在《大洼文學》               
5.   報告文學《后屯田村見聞錄》發表在《范陽文叢》    
6.   散文《相逢一樹梅開》發表在《蔚縣文化報》   
7.   散文《相逢一樹梅開》發表在《沽源文藝》第二期                       
8.   尋根系列散文《心如蓮花情似云》發表在《蔚縣群信息》連載                    
9.   中篇小說《含淚的玫瑰》貴州作家網     
http://www.gzzjw.cn/news8020.html                            
10. 散文詩《晨曦三月夢里婺源》發表在中國散文網首頁 http://www.sanwen.net/subject/3639436/
11. 散文《無雪的冬天》發表在下花園政府網http://www.zjkxhy.gov.cn/article/20140318/000494493-2014-18496.html              
12. 詩歌《海藍藍的夢想》發表在《康保文藝》2014年12月總第13期
13. 散文網發表作品40多篇(百度海藍藍原創散文、小說、詩歌即可查到)http://u.sanwen.net/manage/article

2015年獲獎情況:

1.  散文《我的京張情,我的冬奧夢》獲河北省首屆優秀網絡文化作品“五個一”獎并刊登在2015年3月13日河北新聞網作品展示。http://wlwhj.hebnews.cn/2015-07/01/content_4875247.htm
獲獎名單http://zhuanti.hebnews.cn/2014/2015-03/13/content_4627427.htm
2.  散文《婆婆的臘八粥》 獲2015年河北省“助農杯”迎新春詩文書畫大賽優秀獎
3.  散文《崇禮滑雪情》獲2015年懷來縣“墨舞冰雪,助力冬奧詩文大賽”優秀獎

2015年發表作品情況:

1.  完成三十萬字長篇小說《角色人生》上部,并已通過河北省新聞出版廣電局、河北省作家協會初審并將其中一章節刊登在河北權威主流媒體、綜合性、全媒體的第一門戶網站——長城網。
http://culture.hebei.com.cn/system/2015/03/18/015133887.shtml
2.  十三篇散文入編《河北散文家選集》(書正在出版)
3.  報告文學《后屯田見聞錄》登載河北省散文學會主辦刊物《散文風》
4.  散文《打樹花》刊登在《大洼文藝》季刊2015年第一期
5.  散文《夢里婺源》刊登在《范陽文叢》2015年總第17期
6.  散文《古驛尋蹤》入編張家口市文聯、張家口市作協聯合出版的《大好河山張家口優秀散文選》一書。
7.  散文《故鄉的記憶》刊登在《長城文藝》2015年第五期。
8.  小說《璞玉》刊登在《燭之光》2015年總第二期
9.  詩歌《海藍藍的夢想》刊登在《康保文藝》總第十三期
10. 尋根之旅系列散文《心如蓮花情似云》節選1——6章刊登在《蔚州文藝》2015年第一期總第31期
11. 散文《古驛尋蹤》刊登在《懷來文藝》創刊號
12. 散文《遺落在群山中的古鎮》刊登在2015年3月14日《張家口日報》并被光明網轉載
13. 散文詩《晨曦三月夢里婺源》刊登在2015年5月《河北建筑工程學院報》
14. 尋根之旅系列散文《心如蓮花情似云》四萬字連載《蔚縣文化報》月報每期兩版從2014年11月——2015年5月全部刊登完畢。
15. 散文《雪韻小五臺》發表在《蔚縣文化報》2015年5月。
16. 新聞報道《河北鴻翔:把家鄉建設的更好》發表在國家級報紙《納稅人報》2015年6月24日第六十七期總第1697期第三版行走基層http://sh.zgnsrb.com.cn/index.php?m=content&c=index&a=lists&catid=2702
17. 散文《聆聽泥河灣的聲音》發表在《蔚縣文化報》2015年6月。
18. 散文《生命的痕跡》發表在國家級報紙《納稅人報》2015年7月1日第六十八期總第1698期第七版文化藝術http://sh.zgnsrb.com.cn/index.php?m=content&c=index&a=show&catid=2724&id=3731
19.    散文《篁嶺“曬秋”》發表在國家級報紙《納稅人報》2015年7月1日第六十八期總第1698期第七版文化藝術http://sh.zgnsrb.com.cn/index.php?m=content&c=index&a=show&catid=2724&id=3731
 20.河北新聞網 >曬家規家訓 講家風故事 > 海藍藍《父親樹》http://apps.hebnews.cn/center/index.php?mod=content&con=index&act=show&catid=14&id=513

《讓靈魂匍匐在平西抗日烽火中》《趙家山,一座湮沒在歷史塵埃中的村落》《清清草原風,濃濃奶茶情》《秋色渲染的黃龍山莊》先后發表在張家口原創閱讀。《青春記憶詩歌兩首》《生日里寫給母親的信》《探尋李芳鋼筆畫背后的秘密》《含淚的玫瑰》發表在采風網

懷來電視臺以《趙家山,一座湮沒在歷史塵埃中的村落》為線索拍攝電視節目《身邊故事匯——看懷來身邊故事匯第54期“探尋趙家山,一座湮沒在歷史塵埃中的村落”》并應邀參加拍攝。10月9日播放這期節目,引起很大反響:人們從中得知中國解放戰爭三大戰役之一的平津戰役中起決勝之戰的新保安戰役,楊羅耿司令部指揮所舊址竟然就在懷來一個鮮為人知的小山坳里。

近年創作二百多篇散文、游記、隨筆,雜文詩歌等,內容有涵蓋文學、歷史、人文、地理、法律、教學等發表在多省市區縣文學圈及各個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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