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憲去找一個人,去了好幾次,那個人就是不給紀憲開門。
紀憲站在門外,說:“你不開,我就一直站這里。”
門還是不開。
那個人聽到門外樓道里的窗子被寒風吹得“嗖嗖”地響。
那個人還從門上的貓耳里看到紀憲被樓道里的風吹得瑟瑟發抖。
紀憲說:“你不開,我就一直站到死。”
門里的那個人困獸樣在房里轉來轉去,轉來轉去。
終于門開了。
等紀憲進去,那個人“咣當”一聲就把門關死了。
紀憲說:“你這樣待我的女兒,老天是不會饒你的。”
那個人默默地打開電視,默默地喝著杯子里的水,根本沒有和紀憲說話的意思。
紀憲說:“我女兒是有家的人,你卻橫插一杠,她的家被你攪散了,你卻不要她了。她要有三長兩短,我絕不放過你。”
那個人喝呀喝,總算把杯子里的水全喝光了。
那個人抹抹嘴上的水珠,目光游離,不知要飄向房間的何處。
接著,聲音冷得像是從冰窖里傳出來一樣:“要你放過我?那另一個人就不會饒恕你!”
客廳里“啪”地響了一下。
是那個人猛地把喝空的杯子摔地上!
紀憲嚇了一跳。
還沒等紀憲回過神來,那個人對紀憲說:“聽我講一個故事,聽完給我走人。”
十多年前,有個男孩放學回家。
男孩剛領回獎狀,想給母親一個驚喜,就沒敲門。
男孩用掛在脖子上的鑰匙悄悄打開了房門,卻發現母親在家和一個陌生男人幽會!
男孩瘋了一樣跑出家門。
男孩的弟弟也放學回家了。
男孩讓弟弟快去叫父親,男孩自己躲在離家不遠的一棵大樹后,他怕那個陌生的男人溜掉。
男孩沒想到的是弟弟跑出沒多遠,就被迎面開過來的一輛大卡車奪走了性命。
這個陌生男人的事,男孩沒對任何人講。
男孩把失去弟弟的痛苦也深深埋藏在心中。
他知道自己太小,對付不了那個陌生男人。
當夜深人靜的時候,男孩把臉緊緊貼在弟弟活著時曾經枕過的枕頭上,淚水禁不住潸然而下。
十多年后,一個偶然的機會,長大成人的男孩找到了當年那個和母親幽會的男人。
他設想了好多的方案,最后目標選中那個男人的女兒。
因為他得知那個男人一生就只有這個女兒。
長大后的男孩很酷,一步一步,不知不覺間,那個男人的女兒便被男孩迷住了。
男孩說要和那個男人的女兒過一輩子。
等到那個男人的女兒離婚后,男孩卻再也不多看她一眼了……
紀憲不讓那個人說下去了。
盡管房間里的暖氣很熱,紀憲卻仍像剛才在樓道里那樣,渾身抖個不停。
紀憲說:“你就是當年的那個男孩吧?”
那個人只沉默地看向他,嘴角扯出一絲嘲諷。
但紀憲已看到了那個人的眼里多了一層水霧。
紀憲是真的不記得自己以前的事了。
他只記得那時他是車間主任。
他和車間里的好幾個女工都有過親密關系。
紀憲對那個人說:“你那里有你弟弟的照片嗎?我想看一眼。”
那個人說:“你走吧,我弟弟不會饒恕你的。”
紀憲跌跌撞撞走到大街上。
紀憲要去醫院。
女兒還在醫院里。
女兒實在是經受不了莫名其妙的變故,幾次輕生,幸虧都被人發現,才免于一死。
紀憲在踏上醫院大門的臺階時,一個趔趄,險些栽倒。紀憲在那級臺階上默默地站著,站了很久,像一棵樹一樣,站在那些來來往往忙碌的行人中。
沒人知道紀憲在想些什么。
紀憲就是在剛才險些栽倒的剎那間,忽然間明白了一件事:有初一就會有十五,人生就是這個樣子的。
紀憲自己心里清楚,要想救女兒,必須把實情講給她聽,讓她知道事出有因。
然后,他要請求女兒饒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