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一點預兆,半夜時分,一場突如其來的大地震無情地蹂躪了這座處于山區的小縣城。
只是幾秒鐘的時間,一切卻已面目全非。大自然如同一頭忽然發了瘋的困獸,把大地撕扯得四分五裂。
他是在昏迷中被兄弟們叫醒的:“大哥,天亮了,快醒醒!……”
他微微睜開眼睛,感覺頭有些暈。他恍惚中只記得,睡夢中床板猛的一陣顫栗,自己被狠狠地甩了出去,撞到厚實的墻壁上,接著便什么也不知道了。“發生了什么事?”
“大哥,是地震!”老二驚魂甫定地說。
“地震?!”他喝了一口水,漸漸清醒了過來,“兄弟們都怎么樣了?”
“除了幾個輕傷,都沒什么大礙。”老三說,“牢房是特殊建筑,很牢固。”
他松了一口氣:“走,扶我到外邊看看。”
眼前的一幕讓人觸目驚心!方圓十幾里都已被夷為平地,到處都是廢墟,空氣中夾雜著漫天飛舞的塵土,令人窒息。監獄周圍高高的電網墻不見了,笨重的大鐵門也轟然倒塌,就連平日里一臉威嚴的荷槍實彈的獄警也都不知所蹤。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不宜覺察的詭笑。
犯人們都興奮地叫了起來:“我們自由了!”
“砰!”——忽然,一聲槍響劃破長空。他回過頭,竟是他——那個一臉冷漠被犯人們稱為冷血動物的監獄長。監獄長的全身滿是灰塵,手中卻握著一把手槍。一絲涼風從他的脊梁骨升了起來,該死的,他怎么還活著!
“都別動!”監獄長大聲喊道:“誰動我就打死誰!”
一陣騷動之后,犯人們都安靜了下來,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他。他攤開雙手示意大家不要慌亂,對身邊的老二嘀咕了幾句后,冷笑著朝前邁了一步。
“黑皮,你別亂來!”監獄長命令道。他外號“黑皮”,是犯人中的大哥大,入獄前曾是一名小混混,后來下海做生意,但一直和黑社會保持著密切關系。三年前,因為一宗命案,他吃了官司,被判十年。監獄長下意識地握緊了手槍:“我真的會開槍的!”
“你開啊!”他挑釁道:“我們有幾十個兄弟,你就算把子彈打完,我們還是會跑的。”
監獄長愣了一下。他說的沒錯,現在的情形非常危險,所有的通訊已全部中斷,請求支援是不可能的。雖然自己有槍,面對的卻是幾十個毫無束縛的犯人,如果他們蜂擁而上,自己根本沒有招架之力!
但危險并沒有讓監獄長擅離職守。他清楚地明白,此刻自己的責任有多么重大,萬一讓這群亡命之徒跑出去,后果將不堪設想!
擒賊先檎王!監獄長冷靜地告訴自己,只要把“黑皮”制服了,其他的人也就成了無頭蒼蠅,不攻自破!
“黑皮”繼續往前走,一步、兩步……離監獄長越來越近了。
監獄長緊握手槍的手心開始冒汗,難道他真的不怕死嗎?“我要開槍了!”監獄長吼道,并做好了扣機的最后準備。
突然,就在這時,一個犯人已悄悄從后面繞了過來,舉著一根木棒,狠狠地揮了下去。監獄長的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
一天后,監獄長在醫院蘇醒了。看到病床前的上級領導,監獄長焦急地說:“快,去抓犯人!”
“別急,你看看這個。”領導遞給他一張紙片。
——是一張抗震救災志愿隊的名單。但那些名字,監獄長卻十分熟悉,全是那些逃跑的犯人,而志愿隊隊長,則寫著“黑皮”。
監獄長迷惑了:“這……?”
“這是把你背到醫院的人留下的。他說他叫 ‘黑皮’,要帶著兄弟們去救人,完成任務后就回來自首!”
“可我不明白,他不是已經逃跑了嗎?”
“是啊!”領導說,“但后來發生的一件事,讓他改變了主意。”
“什么事?”
“黑皮帶著犯人們跑了幾百米后,忽然聽到廢墟中有人呼救。那是一個小女孩,被壓在了倒塌的石塊中,看到黑皮的身影,以為是自己的爸爸,就大聲地呼救‘爸爸,快救我!’”
監獄長想了起來,監獄不遠處的確有所小學,“難道就是因為這句呼救聲嗎?”
“是的。”領導感慨地說:“其實,三年前,做完那筆大單之后,黑皮就想收手的。那時,快四十的黑皮已經結了婚,有一個可愛的小女兒,黑皮非常疼愛她。可上船容易下船難啊……那場內部惡戰中,黑皮的家人都被綁架了,尤其是四歲的女兒。黑皮拿錢去贖人,沒想到對方收到錢后還是殘忍地撕了票,黑皮眼睜睜地看著女兒喊‘爸爸,快救我!’卻無能為力……這些年來,女兒那悲慘的呼救聲一直縈繞在黑皮心頭,讓他愧疚不已……所以,當聽到廢墟下小女孩的呼救聲時,仿佛當年那刻骨銘心的一幕又重新上演,黑皮便奮不顧身地沖了上去……”
聽完領導的話,監獄長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中。誰也沒有想到,一個冷漠殘暴的亡命徒,一個在槍口前狂妄自大的犯人,一個藐視生命蔑視法律的獄老大,卻被廢墟中一聲微弱的呼救,喚醒了內心沉睡已久的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