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的眼睛突然看不見東西了。

       為此，老張成日唉聲嘆氣。清早一睜開眼，瞅著眼前模糊的屋子就嚷嚷著。屋外的老伴兒也就連忙推進門，顫顫巍巍地扶他下床。

       老張對自己的眼睛能治好，沒抱啥希望，但鄰居老馬卻不這么想。一過晌午，老馬就過來串門兒。門檻子還沒跨進，他就操著自己洪亮的嗓門兒喊：“老張，眼睛咋樣，今兒好點了沒！”老張也就望著門口，瞅見一個若隱若現的人影就喊：“沒得很吶！”

       日子一長，老張也就坐不住了。作為一個打小就踏著水田的農村老漢，一刻不下地就焦躁難忍，屁股下就像長了芒刺兒，癢得慌。老伴兒懂土方，把羊角豆子和冰糖一股腦下鍋煮了，就著滾亮的開水就端給老張。老張也就咕嘟咕嘟喝下肚，趁著身子暖就趴在床上酣睡。

       隔日眼睛雖明亮了些，但終究難以根治。于是老張琢磨著上鎮尋藥方子。

       太陽快要落山之時，老馬興沖沖地撞進了老張家的門，對著呆若木雞的老張，喊道：“俺聽說鎮上有一劑專門兒治眼睛的藥方子，就在咱們前些年頭去過的那家藥店，你有法子了！”老張聽得這話，雙眼仿佛放光，一下從凳子上彈起來，緊握老馬的手，止不住地道謝。老馬走到門口，總覺得還想說些啥，但終究還是搖搖頭走掉了。

       隔日下午，老張抱著極大的希望出發了。老伴兒想要和他一道去，他擺擺手，拄著拐杖快步離去。

鎮上，人們來來往往。但往來的人群也不能擋住老張前進的步伐。正當老張匆忙前行時，驀然撞及一個身著白色衣服的人。老張瞅著眼前的白影子，定一定神，說道：“對不起啊，俺眼神不好，正急著去買藥方子。”那人也就笑了笑，輕聲說了句：“沒事，不要緊。”老張見狀，繼續向著記憶中的那家藥店踱去。那人望著老張瑟縮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天色漸漸轉暗，老張摸了摸裝在口袋里的錢包，臉上露出了坦然的笑容。功夫不負有心人，老張來到了曾經的藥店門口。但待老張湊近看時，不想，藥店竟已搬走了！

       老張傻了眼，恨不得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哭喊——這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半晌，老張才緩過神，垂頭喪氣地原路返回。昏黃的天空仿佛變成了灰蒙蒙的。此時，天公不作美，一陣大風呼呼地吹過，瓢盆大雨接踵而至，失神的老張即淋成了個落湯雞。

       他打了個哆嗦，低頭看了看自己濕透了的衣服，嘆了一口氣。沒有傘，便加緊了步子。不曾想，拐杖竟在路面上打滑，重心不穩的老張也隨之滑倒在地，摔了個仰面朝天。

       老張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眼前是一片灰蒙蒙的，馬路、行人、樹木，都混在了一起。前些年的艱辛生活霎時映入腦畔。豆大的雨點打在他布滿皺紋的臉上，他仿佛對重新站起來都充滿了渴望。他的手在路面上摸索著，但始終不能摸到什么。這時，一個模糊的白影子在眼前閃過，緊接著一雙溫暖的手將他扶了起來。一個陌生而又熟悉的聲音在老張耳邊響起：“大爺，您不要緊吧，來，這是您的錢包，我送您回去吧。”話音未落，一包東西已塞進了打滿補丁的口袋。

       老張的眼眶濕潤了。他止不住地道謝，在陪同下深一腳淺一腳地踱回了村里。

       次日，熟睡的老張被一陣驚叫聲吵醒，老伴兒激動地跑進，將一包東西舉在了老張的眼前。老張顫抖著接過，眼眶再一次濕潤了。手里，是一劑難求的藥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