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CC（短篇小說）

 

作者：張桄聞

 

　　茫茫天宇中，有一顆比地球還要美麗的星球叫CCC。CCC有N座城，其中最繁華的是TY城；有N個邦，其中最美的是WT邦；有N個村，其中最快樂的是THY村。CCC千年一屆自上而下的換屆選舉已拉開了序幕，地球人有意參與競選的，可帶上所有的積蓄，乘“冥王星二號”飛船去CCC。祝你好運！

 

　　昨天，太空組織部部長FLX在CCC老統帥YJL的授意下，發布了換屆選舉的公示，今天辦公室的電話就被打爆，手機內存被信息填滿，QQ留言和私信連連刷新......各城城主、各邦邦主、各村村長紛紛利用能夠利用的渠道向FLX打探消息，試探自己能否晉升或者連任。當然，他們之中大多是CCC本星球人，他們當官的目的大多在于推行自己的主張，實現自身的價值，而不在于謀取私利。CCC的街頭巷尾山寨村落都在議論新的統帥可能是MLJ——一個有野心的家伙——他曾經是個地球人。

 

　　FLX剛剛把收件箱的信息清空，就有四條內容相同的信息出現在他的手機里，而且都是地球人發來的。發信息的人分別是TYM、KPNL、TMSMR和MKS。他們發給FLX的信息都是同一句話：“地球人都可以參加競選嗎？”FLX搖搖頭：“這地球人怎么都這樣？”他猶豫再三，把CCC換屆選舉的公示又發布了一遍。

 

　　ELS曾經也是地球人，在當了一千年的太空交通部部長后，幾乎花光了他靠倒賣燃油所積攢的全部積蓄，正焦頭爛額的時候，接到了TYM打給他的電話：“老弟，”不等ELS回話，“我是地球五柳村的村長TYM，我希望搭乘您的‘冥王星二號’飛船，去CCC參加競選。請您務必給我留一張船票。錢不是問題——我已賣光了村里的土地。”ELS驚喜地回答：“好的，好的！不過我要白金幣。”陶淵明覺得這就搞掂了，非常高興，連連諾諾：“好的，好的！這沒問題。”剛剛放下電話，就又先后接到KPNL 和TMSMR的電話，都說要去CCC，都急切地需要一張“冥王星二號”的船票，都說錢不是問題。ELS很得瑟：“這下可以填補一下虧空了！”

 

　　電話又急促地響起：“喂，老兄，”不等ELS回話，“我是地球協會的秘書長MKS，我希望包下你的‘冥王星二號’去CCC參加競選。”

 

　　“什么？”

　　“你的‘冥王星二號’不是有四個位置嗎？”

　　“是的，只有四個座位。”

　　“四張船票我全要了——錢不是問題！”

　　“可是……”

　　“可是什么？錢不是問題——這些年我到處演講——不差錢！”

　　“可是，我只剩一張船票了。如果你要帶上EGS一起去，恐怕不成了。”

　　“誰說我要帶他去了！我是不希望其他人去，怎么有人捷足先登了？”

　　“是TYM、KPNL和TMSMR。”

 

　　“這幾個不自量力的家伙！”

　　“可是他們都答應了給我十萬白金幣。”

　　“我也給你十萬白金幣，剩下的那張票給我留著！”

　　“好的。”

　　“一定？”

　　“一定！4月1號到‘空間站’付錢取票。”

　　ELS放下電話，心里樂滋滋的：“想到還是地球人的錢這么好賺。這幾個SB，不知道我的飛船是免費的！”

 

　　四個地球人訂好了船票，心里也都美滋滋的，似乎馬上就要到CCC大干一番事業了。都開始緊密鑼鼓的準備起來。四個人先后都賄賂了“一本道五號”航天飛機的機長JSR，準備乘“一本道五號”航天飛機去空間站。

 

　　就要離開地球了，四個人都不免有些悵惘和感慨。TYM感慨最深。回想自己在沒有當上五柳村村長的時候，生活極為窘迫，家徒四壁，衣不蔽體，簞瓢簍空，所幸天生麗容，頗有風骨。某天，一村民請他去喝酒，嗜酒如命的他狂飲了十二杯，便發起飆來：“要是我當上了村長，家家都會住上樓房，頓頓都有山珍，餐餐都有美酒。”過了不久，TYM果真就當上了五柳村的村長。他又恢復了峨冠長髯寬衫博帶的妝容和飄逸灑脫的氣質。他信心滿滿的，把個窮鄉僻壤吹噓得天下獨絕，誆騙來了幾個暴發戶，要開發五柳村的旅游資源。TYM便用較為便宜的價錢從村民那里把土地征來再高價賣給開發商，從中賺取差價，腰包也鼓了起來。村民們那里見過這么多錢，也很高興，把賣土地的錢用來修了樓房（當然，都是按TYM的統一要求，一個模式連體修造的，工程招標也是他一手操縱的），余下的錢用來做點小生意，日子也都過得紅紅火火。真正實現了家家住樓房、頓頓有山珍、餐餐有美酒。TYM自己出資籌建了一個旅游公司，每年都有大量的游客來五柳村旅游。五柳村成了遠近聞名的小康村，TYM也成了勞動模范。近年來，各村各寨都效仿五柳村，賣土地搞開發，游客被分散了，來五柳村的游客越來越少了，TYM的收入也大不如從前了，正想離開五柳村，去更廣闊的天地發展，就看見了CCC換屆選舉的公示。心想，要是能到CCC弄個一官半職，哪怕就是再當個村長，也可以好好的撈一筆。就要離開地球了，回看一眼美麗的五柳村，有些許的不舍，更多的卻是一份自得的成就感。便去理發店理了個七分頭，刮掉留了幾百年的胡須。又去時裝店買了質地上好的西裝，皮鞋，配上了一條紅底方格的領帶，儼然一副現代官員的氣派。

 

　　KPNL面容清俊，深凹的藍眼睛炯炯有神。一頭濃密黑色的長發，用絲帶隨意地束著，披在肩上。他總是著一件深色細麻上衣，外披一件圓形棕色的貂皮斗篷，斗篷固定在肩上，腰懸一柄燁燁生輝的佩劍。黑色水獺皮緊身褲，套一雙棕色的十二英寸甩尖子的高筒皮靴。KPNL的一生是戰斗的一生，他曾在監獄里待了30年，30年的囚禁生活讓他明白，“沒有私有財產，人人參加勞動，生活日用品按需分配，每天工作四小時，其余時間用于讀書娛樂”的社會是不現實的，轉而寫了大量的感人至深的浪漫主義詩歌。幾百年來，KPNL的詩集被翻譯成各種文字，一版再版，匯票像雪花一樣連續不斷地飛往卡拉布里亞， 簽字領錢成了KPNL日常生活的全部內容。這樣的生活也已讓KPNL漸漸地感到無聊和倦怠，希望改頭換面，過一種新的生活。這天，他從郵局簽字領錢回家的路上，順便買了一張《太空日報》，看見了CCC換屆選舉的公示。他的戰斗熱情又被重新喚起，他決定要去CCC競選，憑他的大智大慧及哲人政治的思想，至少可以成為一方城主。　　

 

　　TMSMR留給人們的印象一直是皮膚白皙，容光煥發，身材適中，不見偉岸。他的著裝和KPNL相似，只是頭上多了一頂黑色的禮帽，腰間少了一柄佩劍。他性格溫和，總是面帶微笑，在任何社交場合表現出來的都是愉悅友好的歡欣。他“寧肯做一個純潔的丈夫，不愿做一個不純潔的神父”，在塵世廝混，以世俗的基督教徒身份獻身于上帝和他的同胞。他做了很多社會兼職，也當過官，26歲就做了議員。由于反對國王無理要求補助金，就無法再繼續從政了。他辭去了所有的公職，開辦了一家律師事務所，專心從事律師工作。他主持公道，能夠替受屈的人們撐腰，特別在調停商務糾紛方面常出奇招，因而很有名望，當然，所收的代理費也越來越高。TMSMR很需要錢，因為他要找到那個經常在他夢里出現的地方。400多年來，他一直在找尋，他開始懷疑地球上沒有那樣的地方。這天，他看到了CCC換屆選舉的公示，他想，也許CCC有個那樣的地方。

 

　　地球協會的秘書長MKS本是個理想主義者，百多年來，他打著民主和自由的旗號到處發表演講，所到之處，都是掌聲和金錢。開始，他很享受這掌聲和金錢，可漸漸地，他發現，掌聲都藏著虛偽，金錢都有銅臭。理想和現實完全背離，他自生就是一個矛盾體，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由一個理想主義者蛻變成了徹頭徹尾的野心家。他早早地刮了胡須剪了短發，著一身藏青色的西裝，一雙黑色锃亮的皮鞋，配一條玫瑰紅的領帶，意氣風發地坐在地球協會秘書長的位置上，享受著權力至上的榮耀。盡管這樣，他還是覺得地球協會的秘書長遠遠沒有總統、首相什么的風光。當他看到CCC換屆選舉的公示時，就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哪怕花掉他所有的積蓄，也要競選CCC的統帥。要離開地球的前夜，EGS來給他送行。他說了很多客套話。說這些年來一直得到EGS的幫助和支持，他很感激。說如果沒有EGS就沒有他MKS的今天。還說這次去CCC本來是要帶EGS一起去的，只是無法買到船票了。最后，他拍了拍EGS的肩，說如果他在CCC競選成功了，就馬上派飛船來接EGS，他還需要EGS的支持和幫助。EGS仍然不失紳士風度地和MKS握手告別，做了再見。看著EGS的背影，MKS搖搖頭，暗自慶幸：“幸好沒有船票了，要是他也去了CCC，我不是多了一個最強大的競爭對手么！”

 

　　４月１號這天，天氣異常明朗，風速和空氣濕度都恰到好處。TYM、KPNL、TMSMR和MKS一同搭乘JSR的“一本道五號”航天飛機去空間站。ELS皮笑肉不笑的等候在那里，他瞥一眼四人的錢袋子，都鼓鼓囊囊的，不免竊喜。急性子的TYM從大錢袋里取出一個小錢袋扔給ELS：“這是十萬白金幣。船票呢？”ELS慢條斯理地說：“各位，別忙。我先前是說每張船票十萬白金幣，”ELS狡黠地掃視了四人一眼，悠悠地說，“可是......可是......你們都知道的，最近燃油價格猛漲，十萬白金幣恐怕不夠了。”聽了這話，四個土豪各有反應。TYM摸了摸自己的錢袋，似有不舍。KPNL仍然很浪漫，說：“你怎么可以不講誠信呢？”TMSMR是個律師，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怎么這樣愚蠢，竟然甘愿上當受騙。只有MKS迫不及待，目光犀利地盯著ELS：“有話快說，有屁快放。你到底要多少？”ELS也不生氣，仍悠悠地說：“那好，每人給我一百萬吧。”其他三人有些猶豫，MKS說：“你們仨不去好了。”又轉而對ELS說，“我給你四百萬，讓我一個人去好了。”ELS看著TYM、KPNL和TMSMR：“怎么樣？當過大官的就是不一樣，就是有氣魄。”三人搶著說：“憑什么？不就是錢嗎？給你一百萬好了。”四人分別付了一百萬白金幣，坐上了ELS的“冥王星二號”飛船，向遙遠的CCC飛去了。

 

　　ELS把四人送到了CCC，就悄悄地返回到空間站，他早已和JISR做了交易，搭乘JSR的“一本道五號”航天飛機返回了地球，把四百萬白金幣換成了世界通用貨幣，又做起了倒賣燃油的投機生意，并越做越大，成了壟斷燃油行業的第一大寡頭。

 

　　又是一千年過去了。

 

　　漸近冬天，蒼黃的天底下，灰蒙蒙的一片，沒有一點生氣。當年去CCC參加競選的四人有三人回到了地球，MKS和TYM一副灰頭土面垂頭喪氣的樣子，嘴里還罵罵咧咧的；KPNL面容平靜，看不出他的內心有什么波瀾。據說，當年他們去了CCC，各自都使出了看家本領，MKS和TYM還用自己豐厚的積蓄，到處拉選票，MKS如愿當上了CCC的統帥，TYM也滿心歡喜的當上了THY村的村長；KPNL用哲人政治思想征服了TY城的居民，當上了TY城的城主。只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在CCC無論是當統帥還是村長，都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都只有1元象征性的工資，至于灰色收入更是想都別想。MKS和TYM除了萬般無奈和沮喪，就只有罵罵咧咧、斯文掃地了。KPNL倒是無所謂，他所主宰的TY城，正像他希望的那樣，沒有惡習，沒有詭辯，沒有偽善，也沒有暴行。在這個城堡，人們自覺盡職地工作，生產和消費都城堡組織統一安排，產品按需分配，兒童由社會組織撫養和教育，教育與生產勞動關聯……只是作為一方城主，事務細碎繁多，沒有競爭，更沒有斗爭，生活反而平淡無味。他無為而為地當了一千年的TY城城主之后，還是和MKS、TYM一起返回了地球。他想，回到地球后，繼續從事浪漫主義詩歌的寫作，精神上或許能獲得極大的滿足。

 

　　TMSMR當年去CCC，本就不是沖著一官半職去的，也就沒有參與一千年前的換屆選舉。在CCC，他終于找到了經常出現在他夢里的那個城邦，那是一個幸福理想的江湖，在經濟政治權力方面人人平等。在那里，人們穿著統一的工作服和公民裝，在公共餐廳就餐，每人輪流從事自己力所能及的工作，每天工作六小時，其余的時間都用來從事科學、藝術和智慧游戲活動……他在那里生活得很好。

 

　　（作者鄭重申明：本故事純屬臆造，惟博君一笑，切勿對號入座！）

 

　　張桄聞：中學語文高級教師。九十年代初開始在各級刊物發表中短篇小說、詩歌、散文若干。教育是主業，文學是愛好。“西南作家網”簽約作家。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