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命來

 

作者：春風化雨

 

　　撒魚，是老王幾十年的業余愛好。兒子小時，帶著兒子一起撒魚，現在兒子大學畢業上班了，他就和朋友一起撒魚。平靜的水下，哪里有魚，有什么樣的魚，老王看個八九不離十，所以，老王撒出去的網，空網的時候幾乎沒有。每當有人夸他網撒的好，魚逮的多時，自豪、自信溢滿他的臉上。

　　為了更好的撒魚，他買了一個充氣橡皮筏，放在后備箱里，有時間的時候，和朋友一起，不管是三十里，五十里，只要聽說哪里出魚了，不管天氣冷熱，不吃不喝開車就走，達到了癡迷的程度。魚逮的多了，自己吃不了，他就打電話讓親朋來拿，無償的分給親朋，沒時間來拿的親朋，他會開車送到家。他人緣很好，親朋們經常喊他喝酒，他過的非常開心、愜意、充實。

　　盛夏的一個下午，下班后，一個同事要跟他一起去撒魚。他們開車來到金平湖邊。湖邊，已經有不少的釣魚愛好者，不畏酷暑，坐在湖邊的太陽傘下，混身冒著汗珠，靜靜的等待魚兒上鉤。湖的水邊，長滿了蘆葦。轉了一會，找到一個沒有蘆葦的水邊，他的同事，幫他把充氣橡皮筏弄好，放到湖里，他拿著漁網，坐到橡皮筏上，慢慢的滑向湖里。

　　根據多年的撒網經驗，他停在一片水較深的水面上。

　　待橡皮筏停穩，拿出漁網，先把網繩上的活結套在左手腕上，把繩對折收到左手里，右手提起漁網捋順，收在左手。收到網的高度與肩齊平，網墜剛好離開地面時，抬一抬左手，讓網墜離開地面，右手將網墜一段段的向右展開，抖開緾繞的網墜，然后右手在網墜右邊中部靠下一點，提起一點向左搭在左肘上，同時抓在左手繃緊，左肘微微向上抬起，右手提住網口右邊緣，手心向上，從右下方呈弧度向左上方，開始向右手里收網，右手向左滑動，每收一次，右手同步向右輕拉一下網片，使網平整，沒有糾緾，一直收網到最左邊，右手抓住已整好的網片，拿與腰齊的長度，兩手在胸前自然分開，左肘一直保持頂向左上方，身體背向西面，兩手拿網分開舉到胸前，兩腿用力站穩，上身盡力左轉，然后身體從左到右與腰同時用力快速旋轉，兩手順勢用力將網拋出，網就像一片瘋長的荷葉，快速打開變大，網墜排成圓形扎到水里。待網繩不再下沉，兩手交替收繩，慢慢將網拉出水面。一網活蹦亂跳、閃著鱗光的大大小小的魚兒，被提進橡皮筏……

　　岸上的同事看呆了，不停的用手機拍攝照片……其中，面西撒網的一張——夕陽西下，紅霞滿天，水天一色，金光閃閃，一介漁夫，張開雙臂，擁抱天際，一張圓圓的大網，網住金色滿天……獲得了本系統攝影比賽一等獎。

　　老王成了網紅。老王撒網逮魚的勁頭更足了。

　　可今年干旱。從去年秋到今年春，即沒雪，也沒雨，河流水量急劇減少，不適合撒網捕魚，并且因疫情，老王已經半年多沒撒網逮魚了，老王手癢心癢——難忍。

　　正巧，兒子和女朋友星期六要來。聽兒子說準兒媳就吃老王撒的野生魚，這也正好合了老王撒網捕魚的心思，老王決定星期六一早出去撒網捕魚。

　　河里是不能撒網了，去哪里呢？老王對水面、對魚情，了如指掌。        

　　最好的去處是金平湖，那里是全縣最大的水庫，也是水最清，魚最多最美的地方。平時，那里魚隨便釣、隨便撒網，但現在是休漁期，不準撒網捕魚。老王想，休漁期剛開始，撒一網又如何，早點去，撒一網就回。

　　星期六早上5點，老王開車來到金平湖，把車停在一個別人不容易看到的小岔路邊，提著桶和網，悄悄的來到湖邊。湖邊蘆葦較多，他順著湖邊尋找著適合撒網的地方。走了一段，來到一個景觀石伸入湖里的地方，這里沒有蘆葦，石頭又伸入湖里，站在石頭上，正好撒網。放下水桶，拿出魚網，打開頭燈，對準水面，不一會，就看到有成群的魚兒在燈光下聚集，老王心里樂開了花。把網繩的活結套在左手上，收繩、檢查、抓網、理網、天婦散花，一氣呵成……網慢慢的被拽了上來，有魚，有大魚，大魚在網里，打的水面啪啪作響，老王很興奮……

　　一網逮了半桶魚。老王興奮，老王心癢，反正來了，再撒一網又如何。老王有點忘乎所以了，收不住手了。老王剛把網理好，正準備扭身用力再次天女散花的時候，突然，一聲大喝，手電光從不遠處跑過來，不好，看魚的來了，老王一手抓網，一手提桶，拔腳就跑，他不敢直接向停車的地方跑，而是沿著湖邊和手電光同向跑……他前邊跑，手電光在后面追，并且伴隨著喊叫聲，老王真怕了。自己明年就該退休了，要是讓單位知道了，讓準兒媳知道了，怎么有臉見人啊……當老王跑的氣喘吁吁快跑不動的時候，突然發現，喊叫聲沒有了，回頭一看，手電光也不見了，老王停下腳步，喘著粗氣，稍一停頓，慢慢的從湖邊樹林中間穿過，逶迤著向停車的地方走去，萬幸、萬幸……

　　當天晚上，不知道什么原因，老王突然頭疼欲裂。兒子陪他去縣醫院，辦了住院手續，CT、磁共振……一系列的檢查，打吊瓶……七天，不見好轉……

　　轉入市醫院，住院，CT、磁共振……一系列檢查，打吊瓶……十天，不見好轉……

　　晚上，頭疼欲裂的老王，迷迷糊糊中做了一個夢——一個六十左右的老頭，領著成千上萬的小魚兒，向他跑來，圍住他，老頭拍他的頭，魚兒咬他的耳朵、鼻子、嘴巴……并且大喊著還命來，老王處于窒息中……

　　同樣的夢，老王連續做了三天，并且記憶清楚，老王百思不得其解……

　　一要好的朋友打電話過來尋問病情時，告訴他，金平湖看魚的老宋頭，那個星期六早上，死在了湖邊，手里的手電還亮著，明年就該退休了……

　　老王聽了，呆呆的愣在那里……他想起了追趕他的看魚人，想起了殺魚時那滿肚子的魚籽……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沒明白什么……不看病了，死了算了，不看病了，死了算了……老王號啕痛哭起來……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