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腿柔情（小小說）

 

作者：周蓋亞

 

　　國民黨制造皖南事變，使新四軍第五師控制的京廣鐵路以東大小悟山根據地遭受蠶食。師首長決定痛擊麻煩制造者反共匪首劉梅溪，派優秀偵察員外號楊鐵腿前往劉匪控制區青溪河口打探敵情。

　　秋季早晨，天剛蒙蒙亮，楊鐵腿挑一擔磨豆腐的黃豆來到青山街口，正遇上劉匪手下的一群兵痞在街口吆五喝六盤查，寂靜鄉村集市陡增了揪心的恐怖。楊鐵腿找空地暫時歇息，一邊擰被露水打濕的褲腿，一邊觀察周圍環境。一個有點面熟的白色上衣黑色長褲的身影從他眼前一晃而過，楊鐵腿急忙把草帽往頭上一扣，低頭仔細辨認狗腿子模樣，身后掛一把駁殼槍的人。心頭一緊，半年前，戰前加入敢死隊攻打京廣鐵路重鎮澴東鎮的袁松娃怎么突然出現在街上？一串串問號掛在楊鐵腿腦海，他提醒自己，此人身份不明，暫時不能碰面。這時，豆腐行袁老板帶了十幾個賣柴的村民浩浩蕩蕩走過來，楊鐵腿跟在挑柴隊伍后面，竟順利地混進集市，取得情報。內線還說袁松娃叛變，必須伺機鏟除。

　　朝陽把趕集人的臉面照亮，街面也敞亮了。楊鐵腿從線人店面出來，沿小巷子匆匆趕路。不是怨家不聚頭，袁松娃正從小巷那頭踱著方步逛過來，身后還跟了一個背砍刀的小保隊員。小保隊員喝令：“站住，一大早晨到處鉆什么？楊鐵腿壓低草帽，小聲回話：“老總，走親戚。”“走親戚？哪家親戚，姓名。”楊鐵腿如實回答，應付過去了。楊鐵腿碎步小跑，希望早點脫身，袁松娃似乎聞到了什么氣味，狗一樣尾隨，機警的楊鐵腿假裝彎腰挽褲腿，剛蹲下，一只冰涼的硬物頂住后老勺，接著傳來一句陰森森的問話：“楊鐵腿，何時返回的根據地？跟兄弟走一趟。”

　　三個人沉悶地走在青石鋪就的小巷子，拐幾個彎走到街面上。趕集的、挑擔的，行商坐賈的吆喝聲充盈街面。楊鐵腿瞅準時機，閃電般使出燕子展翅，一個后蹲腿，只聽得袁松娃“哎喲”，身體后翻仰八叉倒在地上。手槍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咚”的一聲跌落水溝。小保隊員轉身邊跑邊喊：“四爺，四爺。抓新四軍。”市面大亂，雞飛狗跳，偽軍、憲兵隊、小保隊從各個角落鉆出來，圍獵楊鐵腿。居民慌慌張張關門閉戶。楊鐵腿順著幾個小巷子鉆來鉆去，與敵人周旋。幾次遭遇敵人，幾次逃脫，跑到一戶看似比較闊綽的大門口，門吱呀開了一條小縫。磨坊袁老板小聲急切召喚：“好漢，快點進屋。”

　　楊鐵腿躲進驢槽地窖，透過壘石縫隙窺見外面情況。袁松娃帶人沖到了磨坊門口，突然停下腳步，他想獨搶頭功，命令小跟班向別處搜查。楊鐵腿緊握手槍，盯住窖口。

　　“老爹，剛才進屋的人呢？”袁松娃得意洋洋沖屋里鬼叫。聽到喊聲，楊鐵腿不禁一個寒顫，懊悔沒有摸清這對父子的底細，貿然進屋。屋里小聲爭論，慢慢變成了吵吵嚷嚷。老子罵人，兒子怒吼。這對父子從屋里吵到院中，老漢樹皮樣的脖子上青筋跳動，大聲罵：“松娃手上捏了兩條人命，積點德吧，別丟了袁家祖宗的臉。”袁松娃怒懟：“我積德，他們能饒恕我嗎？爹，別管閑事，今天不是楊鐵腿死，就是你的獨苗我死。你要是護著他，我就打死你。”楊鐵腿沉住氣，正盤算如何借機除掉叛徒。

　　楊鐵腿猛敲地窖門板，從容爬出地窖，手指倒勾手槍，說：“逆子，別為難你爹，我成全你。”袁松娃皮笑肉不笑說：“大英雄，對不起，各為其主。”楊鐵腿冷笑：“叛徒，慫包軟蛋。”袁松娃身后的袁老板臉漲成醬紅色，不斷給楊鐵腿使眼色，暗示動手。楊鐵腿鎮定地問：“你在劉匪手下當什么差。”袁松娃得意地說：“官不大，小保隊長，天天有酒喝，夜夜當新郎。”楊鐵腿驚訝問：“我滑過去，可當什么官？”袁松娃大笑說：“憑兄弟的名號，肯定比我大噻。”楊鐵腿雙手一攤，準備放下手槍，袁老板嘆息道：“完了，又來了一個不爭氣的。”袁松娃親切地說：“我倆聯手大撈一把，然后，下漢口吃香喝......”只聽到“嘎嘣”兩聲脆響，袁松娃哼哼兩聲死狗一樣倒在地上，抽搐，翻白眼，吐白沫。原來，他的下巴被踢掉了，脊梁踢斷了。

　　袁老板流著濁淚幫楊鐵腿把袁松娃拖到院墻邊，然后，抹淚端出梯子搭在墻上，制造有人翻墻假象，又忙推楊鐵腿返回地窖。

　　袁老板拉開院門，大聲呼喊：“抓四爺。”幾個小保隊員聞訊沖進屋，狐疑地問：“大爺，四爺敢進您屋，吃了豹子膽？”袁老漢哭著說：“四爺跳墻，快追。”

　　劉鄧大軍千里躍進大別山，楊營長帶領隊伍轉戰大小悟山，輾轉找到了在游擊隊做后勤的袁老漢，長跪不起，再喊：“義父，委曲了。”

 

2023年5月7日（星期日）

 

　　作者簡介：周蓋亞，女，武漢某公司職員。合作出版小說集3部。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