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吻（小小說）

 

作者：李雨樣（江西）

 

　　月色如水，灑落在河畔的老柳樹上，每一片柳葉兒都閃著亮光，像女孩彎彎的眉毛。

　　柳樹下，少年癡癡凝視著女孩。女孩低著頭，撫弄著一條柳枝，臉龐也像月亮一樣，泛著羞澀的光芒。

　　“真快，明天就要畢業了，不曉得啥時才能再見到你。”少年說，一臉的憂郁。

　　“你寫信給我呀！我家就在縣城，你也可以來找我嘛！”女孩抬起頭，嘴角揚著一絲微笑，甜甜的。

　　“對，寫信。看我，真笨！”少年跟著興奮起來。一陣風吹過，柳枝亂了，倆人的心也亂了。

　　他們彼此靠得很近了，更深地聞到了對方身上那種迷人的氣息。少年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一把將女孩緊緊摟進了懷里。女孩的臉，瞬間胭脂一般滾燙，雙唇微微張開，像一朵綻放的野杜鵑。

　　她閉上眼，等待那個想象了很多次的初吻——

　　突然，“當！當！當！”遠處傳來一陣急切的敲鐘聲，伴隨著高音喇叭尖銳的叫喊:“緊急集合！緊急集合！開會了，開會了！”

　　河邊的蘆葦叢里，撲愣愣驚飛出幾只水鳥；風又吹了過來，柳葉兒飄落一地。

　　少年顯然有點驚慌，身子不由地抖了一下。他迅速推開女孩，聲音發顫：“咱們快回去吧，要是遲到被發現了，少不了挨批！”

　　女孩怔怔在看著他，許久，兩滴眼淚掛在睫毛上，遲遲沒有落下……

 

　　后來，后來的時光，就像那些柳葉兒，一年一年，綠了，黃了，落了，并在多年以后的這個深秋，讓人不敢懷想。

　　夕陽下，深秋的院子里，也有一棵老柳樹。柳樹下，一位老人靠在藤椅里，撫摸著手機，若有所思。一個小姑娘，繞著他蹦蹦跳跳，撒著嬌說：

　　“爺爺，爺爺再講個故事唄！“

　　老人呵呵一笑，就又講了個。小姑娘這才麻雀似的，跑到屋子里玩去了。

　　這時，手機里傳來“滴——”的一聲。老人揉了下眼睛，是一條微信：

　　“昨天老同學聚會，你沒喝多吧？”，附帶一個微笑表情。

　　老人怔了半天，抖動手指回復道：“沒事。你還好吧？”

　　“還好。就是一直想問你一句話。”

　　“哦，說吧。”

　　“你，寫過信給我嗎？”

　　“寫過。“

　　“可是，我從來沒收到啊。”

　　“沒寄出去。我想了很久，你家在城里，我家在山溝溝里，我們——”

　　 “你傻啊！”對方發過來這三個字，隨后又傳來一張照片，是一株河邊的老柳樹。

　　“我最近回過一次學校，五十多年了，它還在，綠閃閃的，沒變。”

　　讀完這條微信，老人突然覺得心里一陣疼，像被柳條鞭子抽了一下。他欠她的那個初吻，永遠也無法彌補了。

　　許久，老人找到一個表情，是一雙紅唇。他果斷地點擊，發送——

　　“謝謝！”，微信那頭，回復過來一個表情包，是一個女孩含淚的笑臉……

　　老人呆呆地坐著，很久，很久。

　　這時，一個聲音忽然在身后蹦起：“老伴兒，老伴兒，吃飯嘍，吃飯嘍！”

　　“爺爺，爺爺，吃飯啦！”小女孩也在屋子里喊道。

　　老人的手顫抖了一下，關上了手機，抬起了頭，眼眶有點潮濕。

　　又起風了，夕陽下，柳葉兒一片一片的，飄滿了天空……

 

　　作者簡介：李雨樣，筆名牧雨，江西省作家協會會員。現供于江西省鷹潭市余江區文聯。作者曾在全國各地報刊發表詩歌、散文、小說100多篇，多次獲全國、全省獎項。其中2021年獲中國散文網第八屆中外詩歌大賽二等獎，2022年獲中國散文網“最美中國”散文大賽一等獎。散文《大唐遺硯》入選《海峽二十七城叢收之作家筆下的鷹潭》；散文《糖》入選《2022-2023中國當代文藝家代表作年鑒》一書（中國文化出版社）。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