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過后的彩虹

 

作者：趙永富

 

（一）

 

　　對門有人開門來了，動靜還不小呢！韓亮很好奇地打開了自己家的房門，看看對門有動靜是咋回事？好多人正往屋子里搬東西。有木床、桌子、椅子，左一個袋子，右一個袋子，往上搬，往上提。韓亮問一位手提衣服包的女士，你們這是新來的住戶？那女的抬臉看了一眼韓亮說：是的，我租的。您是？啊，我就是這的老住戶。啊，好哇，咱們以后是對門了，還望大哥多多關照。韓亮趕緊回話：沒問題。那女人進屋了，再沒讓韓亮看到她的身影，估計是進屋子里開始擺放物品了。

　　韓亮今年62歲，已退休閑居在家。這幾天他閑著無事在家看個電視連續劇，或者自下相棋走幾步。再就是中午飯晚上飯，自己弄兩可口的菜，喝上二兩高度的散白酒，喝完吃完再低聲唱上兩句二人轉，就進入夢鄉了。老伴已和他離婚多年了，好友們已介紹多個，不是他沒相中，就是人家沒看好他，就這么一直“單身”過著。他的對門原來有人住，孩子成家立業在外地，有了小寶貝之后，那倆口子就跟著去當“保姆”了，多年一直閑著。老韓本來一個人，24小時幾乎就沒人說話，對門還空閑著，那一到晚上這個靜啊，自己心跳的聲音都能聽到。

　　有一天接近中午，韓亮正準備做午飯，突然聽到有輕微的敲門聲?！罢l??？”，“是我，對門”。門開處，韓亮看到對門的女人已經站在離他家門很近的位置，她說道：大哥，我家的電不知咋回事沒了，你家有電嗎？韓亮說：有哇，電視還正播放著呢？那您會看看這電是咋回事嗎？女人話音剛落，韓亮好像是位熟練的電工，把在走廊里的電表箱打開了，他說：啊，跳閘了！韓亮把電閘推了上去，又跳閘了。韓亮看著對門的女人說：你家使用什么家用電器了？女人說：多星鍋啊，要熬點柿子湯。韓亮說：妹子稍等，轉身回了自己屋子里，找到螺絲刀，拿上鑰匙，就進了對門的屋子里，來到了廚房。把多星鍋上的插線拔了下來，一細看，是多星鍋的插線連線漏電了。他很嫻熟的把燒的粘連那一小段線剪掉了，不一會，這三用插座線就修好了，多星鍋可以正常使用了。韓亮沒敢看那女人一眼，說了一句：鍋好使了，邊說邊走出了廚房門。那位女人這才反應過來神，忙說：謝謝大哥了，你看都忘了點支煙、沏杯茶了？韓亮說：不用，以后有啥事盡管吱聲啊？那女人聲音也抬高了一調說：那好，謝謝大哥！他們雙方各自關上了門，開始準備午飯伙食了。

　　韓亮把螺絲刀放到專用的工具盒子里，又洗了手。在用毛巾擦手的那一會，對門女人的面容、身材和說話的語音調，又一次或清晰或朦朧浮現在他的腦際里。對門女人身高1米60多，身材不胖不瘦，大眼睛雙眼皮，一說一笑，臉蛋上還能看出有小酒窩，年齡在55歲邊緣上。雖然未敢直視細看，但覺得這個女人是很精明爽快的印象。她沒有男人嗎？孩子怎么也沒在市區里？且有一日一大早，對門女人家來了人，叮咚三響搞起了“維修工程”。韓亮覺得好奇，見對門開著，就穿著睡衣和拖鞋進了屋，想看個究竟。正要拆卸那個大浴盆干活的人，是對門女人的弟弟，往這搬家時打過招呼，看韓亮來了說：已經和戶主溝通好了，浴盆已經不能用了，拆掉扔了，然后再裝個熱水器，鋪這地面和小弟弟我們倆就能干了。韓亮還很好奇地問：你會干泥瓦工的活計？我在工程隊當過瓦工。大哥，你快回去吧，這冒煙灰塵四起的，震得耳朵隆隆的響，中午干完活過來喝酒就行了。韓亮一看，還得從樓下往上搬地板磚、砂子、水泥的活不少，那個幫工的小弟弟，還很瘦弱，就回屋找出一套夏裝迷彩服和球鞋穿上了，一副單手套拿在手中，把鑰匙放在了衣服兜里，主動來“參戰”了。當韓亮把一箱地板磚搬進屋子里的時候，正遇屋中女主人往出走。當她看清是對門大哥時，很驚訝地說道：“哎嗎！大哥您咋還幫干上這臟活了呢？快別干了！”“沒事的，臟啥？”“多一人多一份力，早干完早利索”。那女人既感到突然又很感激地說：“大哥，那你少搬些，別累著，我去超市采購中午伙食去了。”女主人的弟弟一看韓大哥又加入了搬運工的隊伍，擔當“維修工程”工長的熱情更高了。不一會，就切斷了通向浴盆生了銹的冷水管子和熱水管子，大浴盆也被移出。韓亮和那位小弟弟，一前一后把這個大浴盆，從樓上左轉右轉地抬到了一樓放下。上了樓，又開始往下背鑲浴盆兩側的碎磚頭和碎瓷磚，還有幾塊水泥塊。不一會，大浴盆那個地方被清理得干干凈凈了。女主人的弟弟開始要把原來放浴盆的地面進行防水處理，看上去“業務很是嫻熟”。水泥和砂子都按一定比例是在屋子里的一個大鐵槽子里和好的，由“一老一小”兩個力工，用鐵鍬一鍬一鍬端上倒下。小工程進展得非常順暢，工序合理，工程所需供給及時到位，場地工具堆放規矩，工作地面整潔，沒有塵土飛揚。女主人從超市采購物品回來了，塑料袋一個又一個。看見這三個人配合默契，小工程進展如此之快，看上去非常高興的樣子。她又趕緊給韓哥沏上了一杯“鐵觀音”茶，給那兩位弟弟泡上了一杯濃濃的紅茶。看到韓哥臉上已經有滴滴汗珠滲出，忙遞給一條天藍色的新毛巾，韓哥卻說：“有灰塵，一會再擦?！薄翱觳亮税桑僚K了再洗唄。”韓亮用手接過剛剛用熱水浸濕過，還散發著香味的毛巾，輕輕地擦去了臉上的汗珠，又端起散發著清香味道的“鐵觀音”茶杯，慢慢地品了一口，咦！你別說，今天的茶水，為什么這么甘甜入口呢？

 

（二）

 

　　女主人的弟弟瓦工活還真不錯，原來浴盆東側和南側的墻上空地，已經被他用新買來的墻壁瓷磚貼得整整齊齊，瓷磚縫隙幾乎都看不出來，讓他們三位大加贊美！然后就開始用防滲漏網布，鋪上原來浴盆底下的空地，進行“防水處理”。據說“防水處理”可是個技術含量很高的瓦工活，必須把防滲漏網布，鋪實鋪全鋪夠層了，然后用水泥砂漿灌實灌飽，水泥砂漿沉淀之后，再進行趕壓，留出毛碴，然后上面鋪上瓷磚，而且墻面的瓷磚還得貼到一定高度，防止滲漏。處理這個地面最不能忽視的是“地漏”，“地漏”周邊要用高標號水泥灌實灌滿，防止滲水漏水到樓下，給人家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女主人的弟弟格外精心地忙乎著。中午12點快到了，廚房里的美味飄出來了。女主人對她弟弟說：快停下吧，你們幾個也忙乎一上午了，該吃飯了！她弟弟說：好的，姐姐，幾分鐘，馬上就妥了，我把這些活處理好了，下午來安裝熱水器就不耽誤事了，并告訴小徒工弟弟說：你趕緊和韓哥洗洗吧，我馬上完活了。韓亮一看，洗手沒有溫水，就對小弟弟說：來上我家洗洗吧！又對女主人弟弟說：你完活也馬上來用熱乎水洗洗，還可以沖一下澡，然后咱們再用餐！韓亮打開了自己的家門，把熱水器的水放上，不一會熱水就來了。幫忙的小弟弟不但洗干凈了臉和手，又洗好了頭，坐在一旁，用電吹風吹干著自己的頭發。不一會，女主人的弟弟也過來了，用熱水洗了頭，又洗干凈了臉，就叫過韓亮和小弟弟，回到姐姐的屋里，上了餐桌。午餐很豐盛，有醬燉鯽魚、牛肉燉蘿卜、熏雞一個、豬蹄子、炒蒜苔、黃瓜絲菠菜海帶絲拉皮等組合的涼菜。一瓶“瀘州老窖”，瓶裝啤酒也擺在了飯桌旁。女主人的弟弟給韓亮大哥滿上了一杯白酒，他自己也滿上了一杯。那位小弟弟不喝白酒，自己倒上了啤酒。女主人弟弟很是熱情地說：大哥，今天你挨累了，謝謝了！來，開吃！韓亮說：我也沒干啥，你們倆應該是很累的。那小弟弟接話說：我一點也不累，師哥你肯定是累了。師哥說：這點活算個啥??？咱們仨個配合得好，干得順手，還不耽誤事，這就開心。來，我代表我姐敬大哥和小弟一口酒，謝謝了！這就要開吃了。韓亮示意女主人的弟弟把他姐叫來一起吃，“姐姐，還忙啥呢？大哥叫你一起吃飯呢？”“啊，我先簡單收拾一下，你們先吃吧！我馬上就來?！?/span>.這仨人在碰杯聲中開吃開喝了。不一會，女主人的弟弟忽然想起個“重要事情”來，便問，大哥，認識時間也不短了，我們還沒互相介紹姓氏名誰呢？我先介紹：我姓葉，叫葉茂盛，今年50歲了，在一家物業公司工作。我姐葉婉玉，并小聲說，今年56歲了，一名國企下崗職工，已經退休多年了，現在獨身過日子呢。因我媽已經80歲了，在條件好的大哥家住呢，所以我姐有孝心，經常去陪媽媽開心，就沒去外地的兒子家哄孫子。啊！是這樣的情況，韓亮在心思。

　　韓亮聽完茂盛弟介紹完了，就自我介紹說：我叫韓亮，在市中法工作，已經退休快兩年了。中法？茂盛弟不解地問了一句。??！就是市中級人民法院。哎呦呦喂，大法官啊！好單位！好單位！韓大哥，這回咱們知道姓氏名誰了，又知道年齡大小了，以后更是兄弟，好兄弟了。來，我敬大哥一杯！兩人都站起來了，兩杯相碰，把酒杯的酒分兩口干了。這時，葉婉玉從廚房端來了木須柿子湯，一看兩人站著對飲說道：啥事啊，還站起來喝酒呢？韓亮忙把桌上的菜盤往桌邊移出個中心位置，讓婉玉妹把湯碗放上。茂盛弟說：活都干完了，才知道大哥姓韓，在市中級人民法院工作，已退休兩年了，大法官??！韓亮不好意思地說：都是普通一員，退休了和你姐姐身份都一樣的了。茂盛說：那可不一樣的，你不但退休工資高，而且聘請你當個律師打官司準行！我們工人退休就不行嘍，工資少，然后還得主動找活再掙點，我們到啥時候能敢和你大法官的身份比??！婉玉見弟弟說起沒完，便說，弟弟少說點吧，多陪韓哥吃點，酒還是少喝點為好。我這做飯做菜手藝不佳，也不知咸淡？還沒等韓亮張嘴，這茂盛弟又開了口說：大哥，也就是今天你來這，我借了光了。借什么光？韓亮不解地問。我姐吧，平時生活非常的節儉，這是她最好的、一貫的品德。不然今天的伙食，就是干豆腐炒青椒，大豆腐燉白菜，拍個黃瓜，弄個花生豆什么的。在一旁的小師弟插上一句：這是保健最好的食譜。茂盛說：得了唄，哪有下酒菜??！婉玉也挨著韓亮坐下了，并說茂盛弟：這么多年，還虧了你吃喝了！少說沒用的。她拿起桌上的“公筷”給韓亮夾到碗里一個熏雞大腿，韓亮措手不及，既不能用自己用的筷子往回放，又不能用手往回拿，只好說：謝謝！婉玉卻說：法官大哥，說錯了！要說謝得謝你了，不然這活還得干半天??！茂盛弟說：這絕對是我姐姐的真心話！好，咱們活也干的挺好，姐姐還很滿意，再來一口！又聽到了碰杯的聲音。韓亮也沒裝假，白酒喝了不少，因為這段日子他太寂寞了，也多喝點酒解解心頭之悶吧。茂盛弟還要啤酒“蓋帽”，韓亮說：我是什么也不喝了，還明顯裝出有點喝多的表情，婉玉給韓大哥盛了滿滿的一碗大米飯，他吃完就暫先告辭回到自己家休息去了。

 

（三）

 

　　一晃明天就是國慶節了，這天上午，從省城客運站開出的一輛大巴車上，韓明宇和田園同坐在一起，單位放假回故鄉分別看望父親和母親。他們倆現在都已成家了，也都有了孩子。他們倆巧的是，同在市屬第一高中就讀過，還同一所大學畢業，同學一個專業。只不過韓明宇比田園早考大學五屆，現在韓明宇和田園又是一個單位技術部的人才，韓明宇現在是田園的科長。韓明宇問田園：你這次回去看你媽，能呆幾天啊？田園說：科長哥哥，你說幾號回來我就跟你幾號回來。韓明宇說：那好，咱倆看情況再聯系決定什么時間回來。韓明宇接著問田園，你母親還天天陪著你姥姥嗎？田園說：也經常去我大舅家陪我姥，我姥姥雖然80歲了，每天可開心了。那你媽還是自己過呢嗎？對的，本來是要來我這幫我照看一下孩子，原來住的舊樓都賣了，可我姥姥一聽說我媽要離開，就鬧毛病了，我媽媽心疼姥姥，就決定暫時不來我這了。聽說我媽在“巴桂園小區”租房子了。“巴桂園小區”？啊，對呀！幾棟幾號?。?/span>6棟302！什么？6棟302？這不和我爸家對門嘛？哇塞，這么巧啊！你媽現在是自己挺門過日子的“阿慶嫂”，我爸是“獨立支隊”的“洪常青”，真的是挺有趣的呀！韓明宇握著田園的手說著。田園說：可不是咋的，有許多人給我媽介紹對象，她一個也不打攏，誰說也不好使。我爸不也是嗎，誰一提這事就跟誰發脾氣，現在也沒人敢提這事了，老人再婚的事說易則易，說難也真難??！兩位在省城工作，也很有出息的兒子回來陪爸爸（媽媽）過國慶節來了，著實讓韓亮和葉婉玉開心的不得了，又聽說兩個孩子同在一個單位技術部工作，是又驚又喜。韓亮和葉婉玉也隱隱約約地發嘀咕，這難道是上天的有意安排？未在多想下去，各自趕緊給孩子做好吃的去了。

　　國慶節期間的一天上午，葉茂盛休班，一家3口來姐姐葉婉玉家了，還拎來不少好吃的。姐姐葉婉玉去超市又采購了魚肉蛋菜，回來后就和茂盛的愛人到廚房忙乎上了。茂盛和他姐姐說：我去對門韓哥家看看，中午也叫上一起吃飯行嗎？姐姐婉玉說：太歡迎了！能不能叫來那可是你的本事了！茂盛說著就出了門，敲了三聲對門。門開了，韓亮說：弟弟來了，快進屋。茂盛見著還有一位很瀟灑英俊的青年男子，就問韓亮，大哥這位是？啊，我的兒子明宇，30號回來的，巧的是，和你姐姐家田園是咱們一中畢業的，又是同一所大學，學的又是一個專業，現在又在一個單位里的一個部門工作，你看我說的繞嘴了吧？不繞嘴，我聽得非常明白，現在爸媽又是一個單元對門住著，真是緣分??！哈哈哈！我是代表我姐來請你爺倆中午一起吃個飯，她們正忙乎著呢。韓亮說：那怎么好意思??？什么不好意思？幫我姐家干活咋好意思了呢？茂盛這一句話，把韓亮說得沒嗑了。韓亮趕緊讓坐下，就給沏茶點煙，兩個人就很開心地聊上了。不一會，田園過來了，見過韓明宇的爸爸，韓大伯好！韓大伯辛苦了！韓亮握住田園的手說：你這小子，還挺會說呢。田園笑著說：奉我媽之命，來請大伯和我的領導哥哥快來入席！韓家爺倆無法再謙虛了，只好關了左門，邁進了右門。一頓幾家慶國慶，孩子省城回，認識還沒多久，而且還各自唱著“單出頭”的對門鄰居，聚在一起就開餐了。午飯期間，在茂盛弟弟的熱情勸酒之下，他們老哥倆對飲了不少白酒。席散之后，茂盛被韓亮叫到家中繼續喝茶。在喝茶的過程中，茂盛說：大哥，你想不想聽聽我給你講個真實的故事?。磕翘昧?，想聽??！我講的是我姐姐的故事。別！別！別！你姐姐的故事可不能隨便亂講，另外，我也不便聽。大哥，你別想多了，主要讓大哥你聽一下，我姐姐為啥現在是單身一人的故事，咱們不講別的。那好吧！韓亮實際早就想聽這個故事了。 

　　我父親是抗美援朝時入伍的老兵，在戰場上打過仗，立過功，提了干。從朝鮮回國不長時間就轉業了，分配到市里一家國營企業，給了個副廠長職務，由于身體健康等原因，在前些年去世了。母親是家庭婦女，沒有正式工作，曾經也在什么“家屬五七連”干過苦活。由于我們兄弟姐妹多，我媽只好不干那個“家屬五七連”的活了，專門照看這個家了。我大姐婉玉是兄弟姐妹中的老二，是四姐妹中的老大。那個時候，家里不是很富裕，活又多些，所以我二姐挨累的活就承擔的多，也影響了學習，高中畢業沒有考上大學，就托人去一家工廠上班了。由于我姐在車間里干活，比較有頭腦，又很勤快，不長時間就調出車間，到廠部技術室當繪圖員。這繪圖員的活既干凈又很清閑，很多女工都很羨慕的好工作崗位。

　　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了，廠子里有位女副廠長，平時和我姐姐處的很好，就把一位廠銷售科的小伙介紹給了我姐，也就是后來我的姐夫。剛和我姐處對象那陣子，他的腿腳那是相當的勤快，還時不時地從外地回來給我姐買紗巾，買化妝品，給我媽買塊布料什么的，也有時給我爸媽買條煙或拎上兩瓶白酒，就是不空著手來我們家。

　　時間也挺長了，我爸媽也沒看出他什么毛病，還覺得這未來的姑爺一定能好好地和姐姐過日子，就同意他們結婚了，結婚時他們命好，正趕上廠子新蓋的磚平房分配給工作出色的員工，因我姐姐被評為廠子“先進生產者”，分到了一套一間半，兩家合用中間廚房的職工住宅房。結婚后那幾年我姐家的日子過得相當不錯了，許多同齡職工都非常的羨慕。結婚不到兩年，我的小外甥出生了，那時的廠子里還有免費的托兒所，我姐休完產假，上班時就把小外甥往托兒所一送，下班一接很方便。

　　茂盛喝了一口茶仍舊說著，韓亮是一言不發，聽得非常仔細。我姐夫他繼續做產品銷售，后來逐漸看不到他來看我爸媽了，而且經?？吹铰牭轿医阆蛭野謰尶拊V著。一打聽才知道，這小子不但經?！芭莞栉鑿d”，還學會了打麻將，輸錢不少。我姐剛開始勸他，他還能聽進去，久而久之，不但不聽，反而惱怒動手打了我姐。聽我姐說，他外出跑供銷借錢，大半年也不報帳，會計催促多次，他報不上，幾千塊錢都輸了。在那個年頭，幾千塊錢沒了快要命了！而且會計報告給了廠長，廠長找他談話了，不但扣了他月工資、取消績效獎，還下令趕緊想法還欠款，不然要開除他。

　　茂盛又點燃了一支煙，吸了一口。我爸媽一聽，忙對我姐姐說，要開除這怎么行?。≮s緊把箱底錢都拿了出來給了我姐，去還姐夫欠下廠子的公款。那天是我陪著姐回家的，看到我姐夫喝醉的樣子就想削他一頓，好好教訓他一下，讓他不誤歧途，快點清醒。當他知道是我爸媽拿了錢替他償還欠款時，立馬坐了起來，像打了雞血一樣激動萬分的樣子。他要拿我姐手包的錢，我站起身來說：這你不要碰，廠子欠款爸媽是替你還上了，希望你今后別再和那些地痞癩子糾纏在一起，和我姐走正道好好過日子吧！不然我不能輕饒了你！他看著我說：茂盛弟弟，你放心吧，我一定能和你姐好好過日子，回去帶我謝謝爸媽！我說：我不給你代，你自己回家當面說出，他說：行，行！茂盛把煙掐滅在煙缸里，又喝了一口茶，韓亮又給茶杯倒上熱水。

　　茂盛接著說：姐姐家也就安靜了不到一年，有一天，姐姐找到我說：你姐夫讓人打住院了！誰打的？我剛要張嚷，姐姐哭訴著說：聽說你姐夫又賭博了，輸了錢給不上，為了不讓家知道，自愿斷兩根手指。結果人家沒斷他手指，把他拉到郊外雪地里一頓暴揍，留了一口氣兒，他是爬到路旁被一個司機發現拉回城里醫院的。我一聽既生這不是人味姐夫的氣，又可憐我的姐姐。住了幾天，他就出院了，且不回家住了，我姐怎么找他也找不到他了。原來他輸了錢，挨了打，心里一百個不服輸。那可是邪念一旦膽邊生，一切都在不言中了。他整天泡在賭局里，廠子找不到他，為了不影響企業的形象，做出了決定把他開除了。我姐姐也一氣之下，寫了離婚申請送到了民政局，民政局接待人員說：你這種離婚情況，只有去法院走離婚判決。就這樣我姐和他徹底地離了婚，斷絕了關系，包括我外甥的撫養費我姐都沒讓他分擔，讓他“凈身出戶”走了！茂盛講到這，韓亮這才說了一句：這種人不但把一個美好幸福的家庭給毀了，也斷送了自己美好的前程了！愚蠢之極害人害己呀！

 

（四）

 

　　茂盛繼續說著：我姐姐和姐夫離婚后，廠子也改制變個人的了，我姐下崗沒了工作，也沒了生活費了，倔強的姐姐領著我的小外甥開始了多年的艱辛生活。為了生活，把才幾歲的小外甥送到了我媽那看管，去了離家十幾里路遠的郊外一家磚廠打零工。在磚廠和男的一樣推水坯，包裝泰山車拉紅磚，三伏天熱的汗流浹背。不管風天雨天，還得騎著自行車回家來，我媽心疼自己的女兒，只讓我姐干了兩個月，就不讓她去干了。

　　不出去干活，在家閑著，就沒有生活費用。下崗職工滿大街都是，好活，輕松點的活是不好找的。什么歌廳舞廳，飯店端盤子洗碗，家政服務等活雖然輕閑，但我爸媽告誡不能去，我姐姐本身也潔身自好，誰聯系的也不去。

　　有一年的冬天，一個單位要雇工冬季院落及臨街路段清雪，我知道后，找到了這個單位的主要領導，因是我的同學，這活就給了我姐。承包期是冬天5個月，固定的承包費。冬天雪要是大和下得頻，那承包人就得挨累，甚至雇車往出拉雪還賠錢，若冬季下雪次數少，又不大，那承包人就能掙點錢。我姐命還算挺好的，一連包了3年，雖然那時政府有令，臨街路上的雪，小雪當日日清，中雪隔日清除，大雪3日必須清凈，但我姐在清雪時拼盡全力，有時還領著不怕凍手凍腳的小外甥一干就是大半天，許多同學和廠友都稱贊我姐，是個了不起的“女漢子”。有一年冬天，實在是沒有活了，我姐姐在一個鄰居家，借了一輛“倒騎驢”和人家休班串換著合用那一臺“倒騎驢”，我姐白天出去送貨拉人。在一個不大不小的市區里蹬“倒騎驢”的人是不少，但女人上街蹬車拉人送貨可為數不多了。我姐姐本身是個大高個，“女扮男裝”后，她若不吱聲，還真看不出來是位“女司機”。我姐她頂著寒風來，冒著飛雪去，竟然蹬了一個冬天的“敞篷跑車”。

　　在這期間，原來的姐夫早已又成家過日子去了。給我姐姐介紹對象的真是不少，可她為了孩子，為了自己的生活安全不再受騙，誰介紹的也不打擾，決意“獨身”永遠了，從那以后，也就再沒有人給我姐姐敢提或介紹對象的事了。韓亮聽完茂盛弟弟對他姐姐這番詳盡的介紹，心中也不免感到，有一種特殊同情的心態，更有一種對這位倔強和自立生活比較要強的女性夸贊的心情。半晌說出一句：你姐姐那些年為了生活，可真受了不少苦?。?/span>

　　哎！大哥！竟聽我說了，冒昧問一下，你這單身漢是咋回事啊？韓亮沒思考什么，對茂盛說：我那媳婦既沒因病離世，也沒在本市“獨身”，早已改嫁遠走他鄉了。那她是什么情況你和她離婚了呢？茂盛問了一句。很簡單的，都是因為她的兩個舅舅先后涉嫌詐騙罪，讓我中間說情免去罪責，而不遭刑罰，第一次沒太撕破臉皮，而第二次的結果卻鬧翻了天。她們全家人都上來圍攻我，說我“胳膊肘往外拐”、“不識人間煙火的家伙”、“不懂親情，是虎X哨子”等等，她在整個家族勢力的重壓之下，選擇和我離了婚，我只好遵從人家的選擇，她而且還狠心地不管孩子離我而去了。啊，這么個情況，我認為，大哥做的對！你是公道正派的好法官啊！他們倆人還在聊得火熱，田園和韓明宇敲門進來了，說晚飯又做好了。韓亮無論怎樣掙脫，還是被茂盛強拉硬拽又來到對門葉婉玉家的飯桌前。韓亮看到葉婉玉不好意思地說：這怎么行，還吃起沒完了呢！葉婉玉說：韓大哥見外了吧？孩子回來一趟不容易，正好我弟弟也在這，簡單的吃點喝點，有啥抹不開的呢！不然的話，她看了一圈所有人后才說：我是真的不敢找韓大法官過來吃飯呢！話音剛落，在座的人都笑出聲來了。

 

（五）

 

　　轉眼之間又到了9月份了。韓明宇和田園一直在關心著自己的爸爸媽媽平時的生活和身體健康等情況，也時不時地問詢一下爸（媽）對門的大伯（姑姑）的情況，得到的回答是，很少見面，沒有什么聯系，印象如初還挺好的。兩個在省城的兒子經過商議，決定給媽爸當回“媒人”，促成他們喜結良緣，結束“孤男寡女”的生活。

　　他們繼續各自的聊天，聊到如何再找到“爸爸”和“媽媽”的話題時，兩位爸爸媽媽都緘口不言，甚至堅決反對。

　　為了促成兩位長輩這樁喜事，他們哥倆不但加快了速度，而且兩位媳婦也加入了“媒人”隊伍，一有時間就向自己的爸爸（媽媽）“吹暖風”。久而久之，這頭的爸爸和那邊的媽媽，也就不再直接回絕這個話題了，兩個孩子們對這件事也很講究試探過程中的藝術手法，都沒有說漏要擔當誰和誰的“紅媒”，只是希望爸爸和媽媽再找個可以托付的知心知熱的伴侶，以后晚年可以相互照顧好自己，以了卻孩子們無法解決的惦念之心，因為爸爸（媽媽）現在還比較“年輕”嘛！韓明宇和田園見此番好意初見成效，便又開始研究了兩位爸爸（媽媽）能夠近距離“親密接觸”的好主意。他們倆人去市內一家正規的旅行社了解到，每月都有中老年人旅游團隊，乘坐屬于專列火車去新疆觀光旅游，不但收取的費用較少，而且半個月的旅行都是每晚回到臥鋪車上休息。大家都知道，新疆是個好地方，山美水美人更美。達坂城的姑娘多漂亮！迷倒了多少英雄好兒郎??？對于沒有出過這么遠門的爸爸（媽媽）一定會同意去的。經過這兩個兒子的一番好心介紹，韓亮和婉玉真的就同意去新疆走一趟，散散心也挺好的！韓明宇和田園就直接給報了參加旅游團的名，而且告訴在家中火車站就可直接乘坐本次旅游專列，加入旅游團隊。這一天晚上9點，韓亮穿著明宇給買的“阿迪達斯”牌運動服、鴨舌帽和運動鞋，肩搭一個雙肩背包，手拉一個拉桿箱，看上去，絕對是一位“瀟灑走一回”的老帥哥！旅游專列到了，韓亮找到自己的車廂，臥鋪號的下鋪，便把背包放在了行李架上，鴨舌帽搭在了臨窗一旁的窗簾衣帽掛勾上，拿出水杯又放了茶，正要起身去開水處泡茶，只見一位穿著特別時尚服飾的女性，戴著大沿的紗帽，已經背對著他往臥鋪上放背包，而且是同一相對著的下鋪。韓亮似乎覺得這位女士好熟悉的背影?。∧俏慌堪炎约旱谋嘲欣罴苌戏艜r，沒有放上去，韓亮急速放下手中的水杯，又急速轉身把那背包放到了行李架上擺好。那位女士很有禮貌地說聲：謝謝！那位女士在說謝謝的同時，身體已經轉到和韓亮近在咫尺的對面，韓亮也正好轉過身來，不用謝！話音剛落，瞬間四目相對，好似空氣立馬凝固了！??！怎么是你？！這兩個人的臥鋪能夠相對而坐、相臥而睡，當然是兩個兒子精心設計的了，他們倆也明白了兩個兒子及兒媳婦的一番好心，彼此間的心也漸近地在向一起靠攏。他們倆隨團開始了“天山南北賞新疆”半個月的游玩?？{斯湖、天池、玉龍雪上、美麗的庫爾勒、伊犁石河子墾區、葡萄溝、坎兒井、火焰山、達板城、博斯騰湖等美景盡收眼底。西域特色的喀什大巴扎，一眼望不到邊際的沙漠留下了他們的身影。也看到了千年不死，死了千年不倒，倒了千年不朽的胡楊樹。品嘗了甜到心底的哈密瓜、葡萄，還有那脆香入口大得驚人、長長鐵釬子的羊肉串串，以及手都難以撕開的大面“馕”，這新疆的“馕”非常有特色，隨身攜帶多天都不腐敗。

　　他們倆在旅游期間，每到景色宜人的地方，都主動為對方拍照留念。同行的旅友逐漸熟悉，不知其情，經常喊他們，來！給你們倆口子拍一張！他們倆也不拘謹地讓其拍照，婉玉還告訴韓亮不許把照片傳給孩子啊！遵旨！韓亮笑著回答，這也是韓亮近二十余年沒有過的真情笑意。他們倆的心在漸漸地向一起靠攏著，每天在游玩的過程中互相關照著，彼此心牽著。有一天，他們倆走在了團隊的最后，韓亮鼓足勇氣地向婉玉求婚了，他說：婉玉妹妹，你若看大哥還可以的話，咱們回去就登記到一起吧，我這今后幾十年就交給妹妹來管了，行不行？同不同意??？婉玉紅著臉說：回去問問孩子吧，他們若同意，我就同意。妹妹??？咱們都是過來人了，還用問啥孩子了，這不明擺著是他們在“撮合”咱倆的事嗎？同一趟車出來旅游，又同一車廂下鋪對著休息，就是讓咱倆近距離再觀察、再了解、多接觸，增加感情基礎嘛？難得他們一片精心和孝心??！說著韓亮就把婉玉的左手握在了他的右手中，他們倆人緊緊地依偎在了一起。15天的旅游結束了，奔馳的列車馬上就要到家的車站了，韓亮和婉玉激動萬分的心情溢于臉上。窗外東方升起的太陽溫柔明媚，風和日麗；大地稻谷飄香，金色正濃。他們倆背著包攜著行李箱走出了檢票口。讓他倆驚喜地是兩個兒子開著一輛寶馬車來接他們倆了，事前卻沒有告訴他們的爸爸和媽媽從省城回來的一點消息。田園開著車，韓明宇坐在副駕駛座上，韓亮和婉玉坐在后排座位上，他們四位聊著天。車沒有往自己的家開去，卻開到了區民政局局務大廳門前停下，韓明宇像一位禮賓員謙誠地說到：請二老步入婚姻登記大廳。這一舉動，讓韓亮和婉玉吃驚不小。在一旁的田園手拉著韓亮的手說：大伯！這好事，你得帶頭先進??！他們倆個被這兩個兒子前后護擁到了婚姻登記窗口前。登記人員要過兩人的身份證件，田園又遞上社區開具的介紹信和派出所開具的戶籍證明以及兩人的寸照。眼前這一切，讓韓亮和婉玉都目瞪口呆了，像被“拍了花”似的只有聽命的份了。登記人員很快的辦理完登記手續，站起來在遞證時說了一句：祝福二位喜結良緣，生活美滿幸福！韓亮接過登記證，回敬了一句：謝謝！婉玉也回敬說：謝謝！他們倆剛剛轉過身來，涌進來的人們用照相機手機搶著拍照，并簇擁著走出了民政局的婚姻登記大廳。馬路邊上，只見6輛嶄新的奔馳驕車前后停放著，前燈尾燈打著雙閃。田園湊近他媽的耳邊說：媽你原來蹬過敞篷跑車大奔，這回讓你和大伯真正享受坐一回奔馳車。葉婉玉對兒子說：就你貧嘴，從今往后不許再提那些不愉快的事??？田園扮個鬼臉說：遵旨！韓明宇說：爸這會你得拉著我嬸嬸的手上車吧，瀟瀟灑灑走一回嘍！原來是韓眀宇的同學在市里開一家婚慶禮儀公司，這6輛奔馳車就是婚禮車隊的一部分，他們倆個兒子要用豪華的車隊，迎接爸媽如同新婚場面那樣隆重，也享受一下年輕人結婚的禮儀?；槎Y車隊在市里新建的飛翔廣場環路上轉上了三圈，讓爸爸媽媽享受了一次不比尋常的人生大喜之事。奔馳婚禮車隊在飛翔廣場外環路上轉了三圈之后，又行進在奧林匹克大街上，那是相當的風光。奔馳車隊在五星級的翔龍大酒店，鋪著數十米長紅地毯的門口停下。門口處鞭炮齊鳴，禮花綻放，老親少友幾十號人，喜迎韓亮和葉婉玉手挽手步于酒店。葉茂盛在門口處上前握住韓亮的手說：從今天起，不管你叫大哥了，改口叫姐夫嘍！韓亮笑著說：對對對！好好好！韓亮和葉婉玉這對對門老同志新夫妻，在親朋好友的簇擁下，走進了“如意良緣”廳。門口處，婉玉的媽媽精神矍鑠，格外地高興。婉玉跑步上前把媽媽抱住，親吻了媽媽的臉頰。韓亮走到老太太近前，媽媽好！老太太高興地說：好好好！30余位親朋好友都滿臉笑容地落座了，包裝講究的喜糖一盒又一盒擺在了餐桌上，豐盛的美味佳肴一道又一道上了旋轉的餐桌，醇香的美酒倒滿了一杯又一杯，慶賀韓亮和葉婉玉的婚禮宴席就這樣開始了。這正是：神仙指路妹租房，兒子孝心龍鳳祥。緣展乾坤金玉配，風煙散盡福廳堂。

 

　　趙永富：吉林省作家協會會員。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