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壽（小小說）

 

作者：甄西同

 

一大早，兒子就督促老齊：“爸，把您老人家身上穿的那套舊衣服脫下，換件新的，然后叫您孫子領著去鎮上理個發，把頭發焗一焗、染一染。”

老齊瞪了兒子一眼說：“不就是過個壽嗎，干嘛這么捯飭，這又不是......？”“相親”二字剛要出口，望著站在一旁的兒媳，老齊趕緊把話咽了回去。

老齊一輩子就這么個兒子，老伴在兒子十歲時因患疾病去世，為了兒子，老齊沒再續弦，好在老齊一輩子性格開朗，天大的事不放心上，唯一的心思就是把兒子撫養成人，成家立業。為供兒子上學，老齊即當爹又當娘，沒白沒黑操持這個家。好在兒子爭氣，以優異的成績考取省城大學，畢業后進了縣城一家國企，娶了位賢惠善良的媳婦，一年后生下個大胖小子，在縣城購買了房子。

老齊喜上眉梢整天樂呵呵，不時喝上一兩小酒，在自家院里溜達兩圈，叫別人羨慕的直砸舌。

一天，老齊喝大了，醉的不醒人事。這是老齊開天廦地第一次喝這么多。

村里和他要好的老伙計老侯從外地照看孫子回家，閑來無事找到老齊，老哥倆幾個月沒見面，老齊動手在廚房做了幾樣菜，拿出兒子捎來的一瓶好酒，哥倆邊喝邊嘮。

老侯問老齊：“老哥，一人在家不寂寞？”

“咋不寂寞？家里家外連個說說話的都沒有。”

老侯問：“兒子讓你去縣城住，咋不去？”

老齊說：“縣城房子就那么大，兒子還好說，還有兒媳，住一起不方便。”

老侯說：“是，就是不方便。”

老齊說：“特別是上廁所，一家人就一個廁所，早上去廁所還得排隊。”

老侯點頭稱是，給老齊斟滿了一杯酒說：“老哥，想不想再找個伴？”

老齊頭搖得像撥浪鼓，擺著手說：“不找了，一人過慣了挺好。”

“是兒子不讓找？”老侯問。

“不是，兒子支持。”老齊說。

“兒子支持，你怕啥？”老侯說。

“唉。”老齊嘆了口氣說：“早些年你嫂子走后怕兒子受委屈一直沒找，不是有句話嗎，有了晚娘有晚爹，所以那幾年一門心思放在孩子身上，現在年齡大了，時間一長，也就沒那想法了，再說即使有想法誰會嫁給咱這遭老頭子。”說著老齊端起酒杯。

老哥倆越嘮越多，一直到深夜。

老侯走了。

老齊醉了。

第二天，太陽有一桿高，老齊還沒醒。

老齊醉酒的事被兒子知道，開車非把他拉縣城住不可，說：“爸，您老人家一人在家沒人照顧，萬一出事咋辦？”

老齊像做錯事的孩子望著兒子說：“放心吧，從今以后爸不再喝了，不能讓你們擔心，至于你那里，我不去，還是住在老家。”

兒子拗不過父親，只好做罷。

從那時起老齊找老伴的想法越來越強烈，但一輩子要面子的老齊又羞于開口。

兒子看出老爸的心思，曾悄悄地問他。

老齊面對兒子更是難以啟齒。

這事一擱就是半年。

眼看老齊六十六大壽就要到了。

兒子、兒媳提前準備，決定利用禮拜天為老齊過壽。

一大早兒子一家人從縣城趕來，把老齊屋里屋外打掃的干干凈凈。

中午，兒子從飯店定了一桌酒席。

老齊首當其沖坐在席中間，除兩位至親和鄰居外老侯也趕來了。

只是老侯身邊多了位和老齊年齡相仿的女人。

就坐后，兒子端起酒杯，望著老齊和各位，動情地說：“爸，今天是您老人家六十六大壽，喜慶日子，我娘去世早，是您把我拉扯大，培養成人，這幾年由于工作忙，忽略了您老人家的感受，是我對不起您老人家。”說完，兒子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爸，您年齡越來越大，去縣城住，您住不慣，將來有個頭疼發熱，我也不能及時趕來，上個月我托侯大爺，給您介紹個老伴，就是今天來的王姨，借著您老人家六十六大壽，二老見個面，相互了解一下，是我不孝，事先沒向您老人家說一聲。”

老齊望望身邊這位女人，又望望兒子和老侯，眼淚刷地流下來。奪過兒子手中的酒杯喝了下去。

自老齊那次醉酒后，兒子就悄悄托老侯給爸介紹老伴。

老侯將自己遠房一表妺介紹過來。

女人守寡多年，一女兒在外地工作，家中只有她一人。

這次老齊又喝多了，只是身邊多了個人照顧。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