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單（小小說）

 

作者：甄西同

 

“喂，劉，快來‘聚福樓。’”電話是王主任打來的。正值午休的劉迅速從床上爬起，騎上電動車直奔‘聚福樓’。

當劉趕到‘聚福樓’，王主任已被人攙扶著從包間走出來，望著主任豬肝似的臉和邁著踉踉蹌蹌的步子，劉小心翼翼地說：“主任，小心。”

王主任望著劉說：“夠快的，是哥們。”

劉雖心中不滿，還是滿臉堆笑：“放心主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這就對了。”王主任推開扶他的人，往前邁了一步，一個趔趄差點摔倒，扭頭對劉說：“快去買單。”

“哎。”劉答應。

“別忘了要收據，回公司我給你報銷。”王主任再次向劉說。

聽到“報銷”二字，劉喉嚨里像卡了魚刺，吐不出，咽不下。“奶奶的，說的比唱的好聽，你吃罷喝罷，全是我買單，哪一次給我報銷了？”劉越想越窩囊，后悔自己不該接這個電話。

來到收銀臺，一陣計算機響，老板娘把消費六百六拾元的收據交給劉。

劉拿著這張收據像燙手的山藥，真想把它扔掉，心里清楚：光替主任買單的收據，辦公室抽屜里不下十余張。每當劉拿著收據找主任，主任總搪塞地說：“劉，再等等，現在公司財務這么緊張，一旦公司有錢會通知你。”

劉只好將每次買單的收據放入抽屜里。

劉轉過身，望著即將鉆進車里的王主任，一臉無奈，他想抽打自己的臉，剛抬起胳膊，主任回過頭望了下劉，劉的手停在半空。

王主任說：“劉，不用送，敢情還用這種方式送？回去，別忘買單。”

劉老實，忠厚。來自農村。一年前應聘這家公司。剛進公司，工作兢兢業業，任勞任怨，主任看中他這一點，常以各種借口與劉套近乎，不到半年，劉被安排在主任身邊。

劉遇到恩人，對主任言聽計從，主任的話猶如圣旨，劉總是不折不扣去完成，漸漸主任與劉的關系公司上下人人皆知。

一次王主任為父親舉辦六十六壽宴，劉首當其沖，直到壽宴結束，劉忙的沒吃上飯，喝上水。

回家后，一身疲憊的劉準備休息，突然接到王主任電話，說晚上縣里有個企業座談會，自己抽不出身子，叫劉代替。劉二話沒說，急匆匆趕到縣政府二樓會議室。

晚上十點，剛進家門的劉手機又響起，是王主任打來的，主任說：“劉，我和幾位朋友的宴會剛剛結束，趕快過來買單，在‘夢里老家’酒店。”

劉又屁顛屁顛去了“夢里老家”。

劉沒有抱怨，總認為遇上貴人。自己在公司一沒靠山，二沒關系，偏偏讓自己遇上主任這棵大樹，劉覺得這是老天爺賜給的機會，他要好好把握，以便在這棵大樹下乘涼。

劉這樣想，也是這樣做。

王主任曾拍著劉肩膀說：“劉，好好干，我不會虧待你，等我仕途上有了轉變，你的仕途也就有了希望。”

聽完這番話，劉心存感激。

兩年過去，主任還是主任，劉還是劉。

劉有時懷疑王主任在玩弄自己，劉還懷疑自己傻。但懷疑歸懷疑，主任吩咐的事劉還是不遺余力去完成。

一次，上級領導來公司視察工作，中午招待時，辦公室因招待不周，引起領導不滿，王主任怕受批評，在劉耳邊嘀咕一陣，劉跑到公司領導面前，說這次招待不周是因自己失誤造成與主任沒任何關系。

晚上，王主任提著兩瓶酒來劉家，劉受寵若驚。臨走主任看好劉家一祖傳工藝品，欣賞后裝進主任提包里。

劉打了牙往肚里咽。

沒多久，王主任升為公司副總經理，據說主任送給某領導的禮物就是從劉家拿走的那件傳家寶。

本以為王主任升遷，劉仕途上會迎來一片光明，但劉還是劉。

一日，劉來到王副總經理辦公室剛要張嘴，王說：“劉，知道你要說什么，但你還年輕，再好好鍛煉鍛煉，一旦有機會我一定重用你，放心，我心中有數。”

望著王那張惡心的臉，劉沒說什么，從兜里掏出一疊收據說：“這是你當主任期間，我給你買單的收據，啥時給報了？”

王臉上有些不快說：“劉，現在公司上下倡導過緊日子，這些收據先放我這里，等段時間我一定給你報銷。”

望著王那張臉和手里的收據。劉突然感覺心里像堵了什么，又像身上卸下什么，覺得自己是個十足的傻子，被主任玩的團團轉。

半年過去，王因經濟問題和作風問題被紀檢和監察部門帶走。

被帶走那一刻，劉望著王的背影憤憤說了句：“這次誰為你買單？”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