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角（小小說三題）

 

作者：甄西同

 

酒過三巡，劉趴在桌上漸漸有了鼾聲。

李說：“劉今天咋了，就這點酒量？”

張說：“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一杯沒喝完就醉了？”

“那叫喝酒？當年我在單位與同事喝酒，炒盤油炸花生，一人一斤白酒下肚，你嫂子數了數花生米竟一粒沒少。”說起話來大大咧咧的老耿自夸地說。

愛湊熱鬧的馬說：“你知道現在為啥你還原地踏步走嗎？”

“為啥？”

“因為酒都裝進你肚子里了。”馬說。

“哈哈......”

人們談論著。

只有劉的鼾聲時高時低。

主持這次飯局的辦公室吳副主任說：“好了，好了，別再鬧了，咱辦公室人員除鄭主任外都齊了，老馬、老耿、劉、李、張還有小高，咱們言歸正傳。”

李晃晃劉：“醒醒，吳副主任有事安排。”

劉動動身子，鼾聲又響起。

吳副主任鄭重其事地說：“這次縣組織部門對咱局進行人事考核，提拔一名副局長，咱們鄭主任被列入考核中，不用我說，各位心知肚明，希望大家力挺鄭主任。”

吳副主任話音一落，老馬、老耿、張、劉齊刷刷將目光投向他。因為單位上下都知道鄭主任和吳副主任面和心不和。這關鍵時刻吳副主任還大張旗鼓，搖旗吶喊力挺鄭主任，簡直是不按套路出牌。吳副主任到底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只有小高低頭擺弄手機。好像這事與自己無關。

張說：“鄭主任高升了，吳副主任可以去副轉正，成為咱們辦公室正主任了？”

吳副主任望著大家笑容可掬地說：“但愿如此。”

幾位這才明白。

老耿說：“據我了解，其他科室一把手對副局長名額早垂涎三尺，特別是政工科黃科長虎視眈眈，不可掉以輕心。”

老馬說：“如果鄭主任沒戲，吳副主任也就沒戲？”

吳副主任的臉有些掛不住。

“叫大家來就是商量如何力挺鄭主任。”吳副主任說。

“對，對，抓緊商量商量如何力挺鄭主任。”張討好地說。

“要不把劉叫醒，征求一下意見？”張繼續說。

“還有小高你，從來就一直看手機，手機里有主任啊？”李顯然生氣地說道。

吳副主任擺擺手說：“該睡地睡，該玩地玩，今天喊他們來，只是個配角、陪襯，一個辦公室工作，天天見面，落下誰都不好看，傳出去顯得我這主任小肚雞腸，像他們每天除了工作，還是工作，對人情世故太不了解了，從他們進辦公室你們誰吃過他一頓飯，喝過一場酒？小高嗎？年輕，以后更得向在坐的各位學習。”

“是，是。”幾位附合著。

吳副主任用眼瞟了瞟李，李正望著吳副主任。

李話題一轉神秘說：“要不，咱們寫舉報信把鄭告下來？”

幾位驚愕。

“怎么告法？”馬說。

“上次國慶節鄭借他父親過壽大肆斂財，難道這不是錯嗎？”李憤憤地說。

“不對吧，鄭主任只是象征性在家置辦兩桌，據說沒收任何人的禮。”張說。

“說話要負責，你怎么知道沒收？”吳副主任說。

“去年公司評先進本來是吳副主任的，卻被鄭搶了個頭功。”李越說越生氣。

“哎，哎，怎么說著說著把我扯進去了。”吳副主任制止李。

老馬、老耿徹底明白了。剛才還說要力挺鄭主任，轉眼間就變了，比六月天變化快。

一時間，人們鴉雀無聲。

張喝了口茶說：“還有其它辦法？這辦法太損，在辦公室多年，不看僧面看佛面，再說鄭主任有時也挺好，那次我母親住院還是鄭主任幫忙聯系的，還有......”

“好了，好了，你有更好的辦法？”吳副主任不高興了。

問：“老馬，你說呢？”

“我......”

問老耿：“您在辦公室屬于老同志，經的多，見識廣，說說你的看法？”

“要我說......”老耿剛要接著說。李迫不及待說：“你們不要裝老好人，舉報信我來寫，到時候吳副主任成為正主任時，副主任一職可不能亂爭。”

吳副主任笑了笑，沒說什么。

不久，鄭主任被縣紀委叫去談話。

單位人事考察暫停。

一年后，鄭主任被任命為單位副局長。

劉被任命為辦公室主任。

吳副主任犯有誣告罪被免職。

李被開除公職。

 

路燈下

 

天暗下來，街道兩旁的路燈亮了起來。

天空中烏云翻滾，悶的人喘不過氣，遠處傳來陣陣雷聲。

吃過晚飯，他和妻子走在綠樹成蔭的人行道上。

雖然知道會有一場暴風雨降臨，他和妻子卻全然不顧。因為他們喜歡暴風雨來臨前的那種急驟節奏感。

前方不遠處，一群人圍在路燈下指指點點。

“是個醉漢，干嘛喝這么多？”

“看年齡不算大，二十來歲。”

“失戀了？失戀不至于這樣，家里人多擔心？”

這時天空中已經飄落下雨點。

“他是哪里人？看看他身上有沒有可以證明他身份的證件？”圍觀的人們說。

他聽說是個年輕人，不屑一顧地說：“這種人不值得同情。”

他挽著妻子胳膊想繞過去走。

他最討厭這種年紀輕輕不學無術，喝醉后暴落街頭的這種人。

妻子拉住他的手說：“問問到底咋回事？萬一有其它情況呢。”

漸漸的雨越下越大。

他撥開眾人見年輕人在路燈下的石臺上宿倦身子，蹲下來問：“小兄弟咋回事？”

年輕人無力地抬起頭望著周圍人說：“我，我冷......”

“冷？”

年輕人不像喝酒？

他伸出手摸摸年輕人的額頭，好燙。

“你是哪里人？干什么去？”

“接上級通知，今天晚上有暴風雨，公司要求我們在暴風雨來臨之前，重新檢查一下我們所轄內的線路，避免因雷雨天給小區居民造成停電、短路現象。”

說完年輕人用手指指上衣口袋。他心領神會的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名片。

昏暗的路燈下，名片上寫著‘中國電力某分公司電力檢測員’的字樣。

他二話沒說，吩咐妻子用手機撥打120，與圍觀的人把年輕人放到安全地方，等著120的到來。

雨越下越大，整個天空被雨幛所掩。

120救護車來了，他和眾人把年輕人抬上車。

他和妻子手挽手走在雨中。

 

忙

 

下午剛上班，劉推開主任辦公室門，沒人。

“明明聽見主任在辦公室打電話，怎么就沒人呢？”

“張主任，張主任”劉小聲喊道。

“劉，什么事？”主任揉著惺忪的眼從辦公室套間里走出來。

“主任，我.......？”主任手機響了，朝劉擺擺手：“稍等，接個電話”說完轉身進了套間。

劉坐在辦公室沙發上。

一分、兩分鐘，十幾分鐘過去。

劉隱隱約約聽見套間里沒了聲音，站起來，敲敲套間門：

“主任，主任。”

主任走出來，再次問：“劉，有事？”

“我？”

主任手機又響了，看看手機轉身又走進套間，對劉說：“再等等。”

套間門又關上。

劉回到原處沙發上。

墻上的石英鐘不緊不慢地走著。

半小時過去，劉再次起身，來到套間門側耳聽里面沒動靜，抬手又敲套間門，小心翼翼喊道：“張主任，張主任。”

套間門打開了，主任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劉，看我忙的。”

“我......？”

主任的手機再次響起。

主任又轉身走進套間對劉說：“真對不起，再接個電話。”

劉無奈地坐在沙發上。

“叮當”劉的手機響了下，拿起手機打開微信，是鄉黨委王書記發來的，“劉，抓緊把材料讓張主任蓋上章報上來，送縣委辦公室，我現在開會不方便打電話，給張主任發了幾條信息一直沒回，快去找張主任，切記！切記！”劉讀罷信息又走到套間門前，敲著門喊道：“張主任，張主任。”

主任終于開了門，臉上像結了層霜：“干嗎？這么急？”

劉打開手機把微信給主任看。

主任看罷對劉大聲說：“怎么不早說？”

劉說：“你不是一直忙著接電話嗎？”

“忙，忙，再忙也沒比這事重要？”主任發怒了。

劉一臉茫然。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