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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仁

才仁

 

作者:贠靖

 

這是一條小型的貴賓犬,老默給它取名才仁。我查閱了一下,才仁在藏語中是長壽的意思。工地上的人都說才仁不是一條純種的貴賓犬。

貴賓犬是小型犬中最聰明的犬種之一,具有聰明、活潑、忠誠、記憶力強等特點。純種的貴賓犬頭顱稍圓,耳朵很長,前后肢均直,肌肉發達。但它的足爪小,呈卵形,尾巴上舉。相形之下,才仁的臉有點窄長,體型也有點瘦。它是老默從外面揀回來的。剛回來時渾身臟兮兮的,分不清顏色。一條腿耷拉著拖在地上,氣息奄奄。老默小心地用熱水給它洗干凈了,又用電吹風吹干,還裹上毛巾,晚上睡覺摟在被窩里。

犬的壽命一般在十二到十五年左右。老默或許是希望才仁能長命百歲吧。又或許是他把才仁當成了巴沃(“勇士”的意思)。

巴沃是老默在紅其拉甫邊防口岸服役時的老戰友。它是一條警惕、機敏、勇敢的杜賓犬,體型俊美,毛色油亮,有一雙古銅色的眼睛,跑起來如一道黑色的閃電。

那里自然環境惡劣,海拔在5000米以上,氧氣稀薄,終年積雪,有死亡山谷之稱。巴沃與老默在那里整整呆了八年。老默從部隊退役走的那天,巴沃在雪地里追出十幾里地,站在山口上,嘴里發出嗚嗚的悲聲。老默坐在車上不敢回頭,眼里的淚像泉水一樣噴涌而出。

到了水庫工地上,老默仍常常想起巴沃。想巴沃的時候,他就一個人站在水庫的最高處,望著西北紅其拉甫的方向,半天不說一句話,眼里有亮晶晶的東西在閃動。

才仁沒有讓老默失望,它很快便脫離了生命危險,跟在老默后邊東倒西歪,哼哼唧唧地叫著。

老默在工地上負責看管庫房??臻e下來,老默就彎腰抱起才仁,一雙粗糙的大手撫摸著它的腦袋,眼里盛滿了柔情。才仁用小腦袋一下一下蹭著老默的胳膊,是那樣的親昵。但它見了工地上其他人就沒有那么友好了,拖著斷腿叫個不停。隊長曹興旺來了它也叫,仰著頭,身子朝后退縮著叫個不停。曹興旺這個身高一米八,體重近二百,從三峽庫區調過來的湖北大漢竟嚇得朝后躲著,指著老默:“你,你這個老邊防,從哪弄只狗來?你趕快把它弄走吧,別讓它在這叫了,叫得人心里發毛!”老默非但沒呵斥才仁,還嘲笑曹興旺:“瞧你,一個大隊長,五大三粗的,竟被嚇成這樣?它也就是見了生人叫幾聲,還能真咬你呀!”

晚上,才仁也叫。叫得工地上的人沒法入睡。老默呵斥也不管用。有人便找到曹興旺那里,要求老默把才仁弄走。老默當然不會聽他們的。他說:“已經有人拋棄了它,我不能再拋棄它。我要聽你們的把它弄走,它好不容易揀回來的一條命準會丟掉的!你們說,我能做這樣的事兒嗎?好歹是條命!”

老默不僅沒把才仁弄走,還給曹興旺請了假,去給才仁治腿。

鎮上沒有寵物醫院,做不了這種手術。老默就叫人開車,把才仁送到縣里的寵物醫院做了接骨手術,還給它打了石膏。

從醫院回來,才仁的腿上固定了石膏,感覺不舒服,就一瘸一拐地跟在老默后邊,哼哼唧唧叫著,晚上也叫。叫得老默心里貓抓一樣。

后來老默又求人開車拉著才仁換了一次藥。因嫌來回費時費事,又耽擱時間,老默就買了棉簽、碘伏,自己給才仁涂抹創口,換藥。每次換藥都得很長時間,看著才仁痛苦的眼神,老默就輕手輕腳的,不敢用力,唯恐弄痛了它。

石膏取掉后,傷口愈合,才仁卻夾著尾巴,屁股后邊朝下墜著,不會走路了。老默輕輕地在后邊推推它,陪著它走走停停,再走。

終于,才仁能正常走路了。它和老默的感情似乎更進了一步。老默走到哪它都跟著,形影不離。遇到有人來拉材料,老默點貨、記帳,它就靜靜地蹲在旁邊。有時低頭嗅著,繞著貨車轉來轉去,車子一發動,它就跑開了去,遠遠地看著老默。

工地上有一條長長的水泥路,一直通到山底下。早上起來運送石子的車少,老默會帶著才仁一直走到山底,再走回來。才仁在前頭跑,像一只白色的雪球在滾動,老默跟在后邊。有時才仁追著面前的車子,跑岀一大截,轉過頭來見老默被甩在后面,就蹲下來等著老默。

如果工地上不是很忙,晚上收工后老默會帶著才仁走路。月光下,才仁在前面跑著,身上閃著銀白的光。老默走在后面,影子被拉得很長。

才仁很乖,它不像別的狗,到處亂拉,拉得馬路上也是,有人路過,不留神便會踩一腳,隨即罵道:“誰養的狗???把馬路當廁所了!才仁不一樣,即使是晚上,它要拉的時候,也跑到外面的草叢里去拉,拉完了就用前爪刨著土蓋起來。它很聰明,白天如果肚子不舒服想拉,就過來前爪上舉立起來,看著一邊,抓著老默的胳膊。老默手里卸著東西,說一聲去吧,它就自己跑了岀去。高興時,前爪刨著,后爪朝后蹬著,看著老默哼哼地叫。完了回來,站在老默旁邊搖著尾巴。

晚上睡覺,才仁也黏著老默。老默剛躺下,它就過來,蹲在地上瞅著老默,一會試探著將爪子扒到床沿上。開始老默嫌它身上有味道,喊一聲“去——”它就跑開了,蹲在墻角盯著老默。老默翻個身,見它還蹲在那里,便說一聲:“上來吧!”它眼里閃著興奮的光,飛一樣躥過來,靜靜地躺在老默身邊蹭著他。

夜里,老默做了一個夢,夢見在紅其拉甫值勤,遇到罕見的暴雪,狂風裹著雪粒怒吼著往領子里灌,眼前什么都看不清。他抱著槍,緊緊地裹著大衣,在雪地里凍得失去了知覺。巴沃閃電一樣跑過來,把老默拖回營地,然后轉身跑開了。老默在后邊大聲地喊著:“巴沃,巴沃——”

醒來,才仁仍靜靜地躺在老默身邊。老默眼睛有些濕潤,他伸出手摸著才仁毛茸茸的腦袋,叫了一聲兒子,它就興奮起來,哼哼唧唧地回應著他。

老默都三十好幾了還沒對象。介紹的倒不少,要么嫌他工作流動性大,常年在野外施工,居無定所。要么其它原因,見一面就沒了下文。遠在甘肅天水的父母整天在電話里催婚,老默都快頭疼死了。

隊長曹興旺是個熱心人,他給老默介紹了一位附近村里的姑娘。姑娘叫水玉兒,人長得蠻秀氣,靦靦腆腆的,對老默也有好感。但第一次來工地上見面,就讓才仁給嚇跑了。姑娘站在庫房外的空地上,遠遠地看著才仁,一只手遮擋在眼前,一副害怕的樣子。老默抬腿踢了才仁一腳,它嗚嗚地叫著,夾起尾巴,蜷著身子跑開了。

水玉兒見過一面后,和前邊的一樣,沒了下文。

老默干活的時候,垂著頭無精打采,悶悶不樂。有人和他打招呼,他啊一聲,接著低頭去忙他的。曹興旺指著蹲在一邊的才仁笑道:“才仁,你是存心想讓老默打一輩子光棍呀!”才仁抬起頭看曹興旺一眼,就夾著尾巴走到一邊去,靜靜地蹲在那里。

蹲了片刻,才仁又看看老默,走到路邊上去,抬起腿朝半尺高的石樁上撒著尿。它把庫房周圍的石樁都撒了遍了,包括老默帶它走路時路邊的樹樁也撒了尿。老默說它這是在做記號,怕走丟了。曹興旺說不對,它這是在圈領地。有陌生人過來,它就站在那里,抬起頭大聲地吠叫著,宣示主權。意思這是它的領地,別人是不能侵犯的。曹興旺問老默:“按狗的壽命計算,巴沃已經不在好幾年了,你說它會不會是巴沃轉世的,來陪伴你?”老默看看才仁,它就乖乖地過來,挨著老默的腿臥下。

吃午飯的時候,老默一眼沒注意,才仁就跑得不見了蹤影。往常在中午,才仁也纏著老默,要老默帶它沿著山下的水泥路走下去,再走回來。老默要忙著走不開,喊一聲:“兒子——你自己去吧!”才仁就撒開退自己跑下山去。過一會,老默閑下來,吹一聲口哨,喊聲:“兒子——該回來啦!”才仁就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了回來。

今天老默連喊了好幾聲,路上都沒見才仁的影子。這家伙,它會跑到哪兒去了?老默嘀咕道。曹興旺說:“路上拉石子的車很多,該不會出啥事吧——”“快閉上你的烏鴉嘴!”老默說:“它可聰明著呢!平時我帶它走路散步,遇到有車過來,它都會躲到路邊的草叢里去,等車過去再走。”

老默正要起身去找,聽到背后有人說話,是個女的。他心想,這工地上全是清一色的大老爺們,怎么會有女的說話?一轉身,是水玉兒,她笑吟吟地瞅著老默,才仁站在水玉兒的身邊搖著尾巴。

“它怎么會和你在一起?”老默有些發愣。水玉兒彎腰摸摸才仁的腦袋,笑道:“是它把我叫來的呀!我正在院里摘豆角,它從外面跑進來,站在我面前哼哼唧唧地叫著,搖著尾巴。見我沒動,它就過來叼我的褲腿。我剛站起來,它撒腿就跑,跑出一截還回頭看著我?!薄拔疫€以為它跑丟了,正要去找呢!”老默不好意思地撓著后腦:“上次來讓它嚇著你了吧?我還以為你生氣了,不會再來了。”“我怎么會生它的氣呢?”水玉兒說:“本來要過來的,家里有點事。對了,我摘了些鮮豆角,給你們包餃子吃吧?!薄鞍ァ崩夏肿銦o措地站在那,高興地點著頭。

這以后,水玉兒經常到工地上來,給老默他們包餃子吃。曹興旺說:“這都是才仁的功勞,它都快成精了!”

更讓工地上的人對才仁刮目相看的是,它居然救了老默一命。要說,老默是從來不信那神明什么的。但這回不得不有點相信了。

那天工地上負責管食堂的瘦猴來找老默,說壩體混凝土要澆筑了,想到山下的鎮上去多買些蔬菜,再買些肉食,給大伙改善改善。他問老默能不能和他一起去。還說已經給隊長曹興旺說過了。老默有些不置可否。這時才仁站在離瘦猴一米開外的地方,大聲地吠叫著,還過來咬住老默的褲腿,哼哼唧唧叫個不停。“它這是怎么了?”老默用腿撥開擋在面前的才仁,它又過來咬住他的褲腿,不讓他走。

據說狗毫無緣由地吠叫不是好兆頭。老默看看四周,陽光透亮透亮的,工地上一切照舊,沒有任何異常。它這是發的什么神經,叫得人心慌意亂的。老默有些想發作。瘦猴說:“算了吧,它不讓你去,還是我自己去吧?!?/p>

瘦猴開著電蹦子剛走沒一會,就有人慌慌張張跑上來,說不好了出事了,瘦猴的電蹦子翻到溝里去了。老默聽了倒吸一口涼氣,低頭看著才仁,問道:“瘦猴咋樣了,他沒事吧,要不要緊?”報信的人驚魂未定說:“山下有人吆了一群羊上來,開始瘦猴沒看清,以為是山谷里漫上來的一團云。到了跟前才看清是羊。為了躲那些亂跑的羊,他方向打猛了,電蹦子就翻了下去。幸虧瘦猴眼尖手快,手腳麻利,跳了下來,虛驚一場?!庇终f:“隊長已帶人下去看了,怎么會有放羊的進來,還上了公路!”

老默松了口氣,他要跟著去了,腿腳受過傷,有些不利落,后果真是不堪設想呢。老默又看看才仁,過去摸摸它的腦袋。

這次,是才仁救了老默一命。他心想,算我欠你的,我會好好待你的。又一思量,沒準它真是巴沃轉世的呢,在冥冥之中保護著他。

曹興旺從山下上來,他說才仁真是這工地上的福星。還說,等大壩建成了,他要給才仁披紅戴花。老默笑道:“我可記住啦,到時你不許食言?。 ?/p>

水玉兒又來看老默,她給才仁買了一大包火腿腸獎勵它。進了屋,水玉兒依偎在老默懷里,看著才仁說:“這回多虧了它,不然我都不一定能見到你了!”又說:“瞧我這張嘴,這樣不吉利的話也說!有我們的才仁在你身邊,你一定會沒事的!”

大壩工程斷斷續續修了好幾年,到了后期澆筑階段天天加班,來領材料的人很多,老默忙得焦頭爛額。水玉兒這陣子也來得少了。上次來她告訴老默,她爸媽已同意他們在一起了。她問老默:“我們什么時候去領證呀?結了婚我就可以天天和你在一起,名正言順地照顧你了!”老默聽了臉上樂開了花。這對他來說當然是求之不得了。但他臉上又爬上一絲憂愁。水玉兒問他怎么啦,他搖搖頭,笑笑說:“沒事!”他是擔心結了婚怎么辦,他在工地上連個單獨的臥室都沒有,不能給水玉兒一個安穩的小窩。

其實,這些問題隊長曹興旺早替老默考慮到了。晚上忙完工地上的事,他來找老默,手里拎了一瓶小燒。

曹興旺說這是上次去陜南進材料帶回來的,一直沒舍得喝,放在箱子里。老默說:“我去弄兩個菜。”曹興旺擺擺手:“算了吧,這么晚了,都睡了,就別打擾他們了。你坐下,咱說說話!”

夜晚的工地靜悄悄的,不遠處有星星點點的燈火在閃爍。偶爾傳來一兩聲狗吠,在夜空里傳的遠遠的。才仁也聞聲跑出去,朝著遠處吠叫著。老默呵斥一聲:“才仁——別叫了,都累一天了,休息呢!”才仁就臥到一邊去不叫了。

曹興旺和老默面對面坐了,你一口我一口地干喝。

喝了幾口,老默便咳起來,燈光下咳得滿臉通紅。曹興旺抬頭窺了他一眼:“老默啊,你不到二十歲就當兵,在紅其拉普一呆就是八年,還凍傷了腿腳。退役后就來了工地上。咱們在一起少說也有六七年了吧。你的情況,我都知道?!薄拔摇崩夏杂种埂!澳懵犖野言捳f完?!辈芘d旺又喝了口酒說:“你的終身大事組織上可一直考慮著呢!要我說,也是好人有好報,讓你遇上了水玉兒這么好的姑娘!”“可不是嘛。”老默也喝了一口。

“你得珍惜,得善待人家,知不知道!”曹興旺看看老默:“不能讓人家跟了你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這——”

曹興旺的話正戳中老默的痛處,他張口結舌,不知如何是好?!胺判陌桑冀o你解決啦!”曹興旺盯著老默:“這樣,我和指揮部商量了一下,把你調到縣里的指揮部去,那里正好缺一個人。對了,房子也給你解決了,就是小了點,總比沒有強,先湊合住吧,等有機會了,再給你爭取一套大的!”“啊——”“啊什么???喝酒!”曹興旺把酒瓶遞到老默手里,看著他,眼里有亮晶晶的東西在閃動:“說實話,我也舍不得你走!”他伸過手來,在老默肩上拍了拍:“但你的實際問題得解決呀,組織上能做的,也就這些了!”

“我——”老默張了張嘴,眼里也有亮晶晶的東西在閃動:“沒想到,你,還有組織上,替我考慮得那么周全。不過——”“還不過個啥?你可別節外生枝啊!”“我是覺得,盼了這么多年,眼看著大壩工程就要收尾了,我總不能在這節骨眼上當逃兵吧!”“嗨,什么逃兵不逃兵的,到了那里也是為大壩建設出力!放心吧,等大壩建成那天,少不了請你回來。還有,我答應了的,到時還要給我們的福星才仁披紅戴花呢!”

曹興旺瞇著眼看了看臥在墻角的才仁。才仁過來,在他腿上蹭了蹭,又過去蹭了蹭老默,挨著老默臥下。

“只怕是這回才仁要和你分開了!”曹興旺乜了一眼老默:“我知道你不舍得它。但得面對現實。那邊就一間小房子。再說指揮部不像工地上,上班可以帶著才仁。”“這我知道”,老默心里有些難受。這幾年才仁就像是他的孩子,一直陪著他。他怎么能丟下它呢!才仁似乎聽懂了,用頭蹭著老默,小聲地哼唧著。老默能聽懂它的話,它是在說:“老默,我也舍不得你!”

“我替你看著它吧!我會像你一樣善待它,帶它走路散步,給它洗澡!”曹興旺站起來拍拍老默的肩:“時間不早了,歇著吧!”

送走曹興旺,老默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毫無睡意。才仁將腦袋抵進他懷里,像個孩子一樣蹭著他。他伸出手緊緊地摟住它。才仁很喜歡洗澡,每次老默給它洗完澡,它就高興得什么似的,在屋子里跑來跑去,又跑到屋外去抖著身上濕淋淋的水珠。

水玉兒來幫老默收拾東西,見了工地上的人熱情地打著招呼?!岸嗵澚瞬荜犻L,替咱考慮得這么周全!”她說:“得好好謝謝人家呢?!薄斑@我知道。”

才仁在腳下跑來跑去撒著歡。它還不知道,就要和老默分開了。

老默放下手里的東西,蹲下來,摟住才仁的腦袋,撫摸著它,有些難分難舍。水玉兒也蹲下撫摸著才仁:“我跟你一樣舍不得它!對了,曹隊長說了,我們可以過段時間回來看看它!”曹興旺點點頭,眼里澀澀的,有些發熱。

老默和水玉兒走的那天,到了車跟前回過頭看了看才仁。才仁眼里閃著亮晶晶的東西,繞著曹興旺焦躁不安地擺動著腦袋,嘴里發出低沉的叫聲。

曹興旺朝老默和水玉兒擺擺手:“走吧,走吧!”

上了車,水玉兒緊緊地挽著老默,將頭枕在他肩上。

車子發動,緩緩地朝山下駛去。老默從后視鏡里看到,才仁從曹興旺手里掙脫繩索,撒開腿追了過來。它嗷叫著,像瘋了一樣。

這一幕是那樣的熟悉,就像雪地里那一道黑色的閃電。

車子沒停,繼續向前駛去。老默捂上臉,淚如雨下。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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