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花

 

作者：譚昌乾

 

青春的歲月像一條河流，而個人只是河流里的一朵浪花。方百川這樣想著的時候，已經踏上了赴西部援藏的列車。

 

俗話說，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一個人呆在一個地方和一個單位，長久不挪動，容易形成惰性。這次去西部援藏，方百川早有思想準備。前次到縣局開會時曾經向主要領導提出過申請，領導表示有機會可以安排。易地多崗位鍛煉更有利于年輕人成長，這次去的地方是西部藏區某縣一所鄉鎮中學，崗位是副校長。位置有點偏僻，條件比較艱苦，但越是艱苦的地方越能鍛煉人。二十七八歲，人還年輕，一個人總是要趁年輕的時候多干點事才充實，倘若等到七老八十的時候，再想干事也基本沒有精力了。他有點暗自慶幸自己成為新一批援藏干部派往西部歷練，是金子到哪里都會發光。

 

收到派遣通知文件，他覺得有點興奮，心想換個場地也許更有利于長遠發展，一山更有一山的風景。去年他曾經在本校主持過了一個學期工作，眾人都以為他能轉正，終究還是沒能轉正，也許是能力不夠吧，上級組織所作的安排自有其道理，一定是經過通盤考慮過的，他樂觀得很，想得開，愉快接受，服從安排。有同事怕他有想法，為他抱不平，安慰他說，媒人是根柱路棒，不用擱在干坎上。意思是說，有的人在需要你的時候，把你當回事，不需要你的時候，就什么都不是，沒有利用的價值了。你就有點像根柱路棒。他批評同事說，你別誤導我，凡事都是有失有得，說不一定因禍得福呢！老子的《道德經》里不是講過：“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嗎？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嘛？同事受到批評，反而覺得他充滿正能量，夸贊他是好兒郎一個，打趣他說，如果我是個姑娘肯定嫁給你，你太討人喜歡了。 

 

去年，教教育和體育局對月亮中學主要領導進行調整，由局黨組成員劉正果兼任月亮中學校第一書記，實行垂直領導。目的是加強管理，提高教育教學質量，改變落后面貌。近幾年月亮中學有點疲軟，年度考核年年倒掛，每逢縣局召開教學質量分析會，表彰先進督促后進，校長就要做表態性發言，其實就是作檢討。校長檢討，副職陪同，要端端正正的站在會場前面，面向全體參會領導和同仁。潛臺詞幾乎是說，到底你們幾個是咱個搞的？把一個學校弄得那么差！實在難堪得很，真想有個地縫鉆進去。此外，一般教師，在學年學情監測中，成績排名縣內同類學校倒數兩名，按照要求假期自費到指定地點集中培訓學習，提高理論修養和業務能力。初衷不可謂不好，實際效果卻不理想。但凡有排名比較，肯定就有順數幾名和倒數幾名，倒數幾名有時候還真不是沒有認真教育教學，畢竟影響因素是多種多樣的嘛。月亮中學有個新老師張某，教平行年級兩個班歷史學科，一個班順數第一，另一個班倒數第二，按照要求他也要去參加培訓學習，心理五味雜陳。辦學條件有差異，教學資源不相同，生源素質也不一樣，一般鄉村學校與城區學?？赡軟]什么可比性。就拿生源一項來說，鄉村地區生源素質參差不齊，優生大多選擇外出到條件好些的學校就讀，留下的少之又少，哪還有什么競爭力？有部分娃娃家庭經濟條件好，環境優越，不愁吃穿，零錢多多，似乎對讀書學習毫無興趣，家長也沒有什么特別要求，只要小孩健康成長就行，教育起來還真不輕松，教師費盡洪荒之力，也未必能見什么效果，還真是印證了一句話，船上人不努力，岸上人掙斷腰。總而言之，工作干起來感覺得累，身累心累，累而無功。

 

上級領導看到實在難有效果，痛下決心調整。半期剛過，原來擔任書記、校長的范德志高升，調到縣管高級中學當副校長去了。范校長大局意識強，工作積極性高，工作態度端正，教學水平也高，同縣局、鄉鎮領導配合默契，工作是實在的，唯一的遺憾是學校教學質量評比，名次不占優勢，全縣排名幾乎墊底，差一點成為自費培訓學習班學員之一，這讓他既苦惱又尷尬，自己教的學科都那么差，還要求其他教師提高教學質量，有啥說服力嘛？不說不行，說了又難以改變，真是進退兩難。有句話說的是，如果改變不了別人，就只有改變自己。他申請調動，讓能者上崗。上級組織從實際出發，對范校長的工作評價客觀，調整范校長去新單位，揚長避短發揮一技之長。

 

范校長走了，月亮中學校工作誰來主持？教體局暫時沒派新校長來上任，臨時指定教學副校長方百川主持行政工作，因方副校長還未入黨，又指定副書記章岳峰主持支部工作，主管后勤和安全的副校長馬哲學協助。這樣一來，就出現第一書記遠程遙控指揮，兩個副校長、一個副書記四馬同槽的局面，人們稱之為學校的四架馬車。

 

上級這樣安排，可能意在考察幾個副職，看看他們誰更合適擔任校長。第一書記分別給副書記布置了制定支部工作計劃的任務，給方副校長布置了制定五育并舉工作安排落實計劃的任務，給馬副校長布置了制定后勤安全工作計劃的任務，要求他們迅速落實，兩日內上交，可能是考察他們的執行力，以觀其效。

 

第一書記遠在機關難得下來，局勢不明朗的情況下，幾位領導持觀望態度，也可能是因為諸事纏身，忙得不可開交，未能及時制定相應工作計劃，也沒向第一書記反饋信息，等待第一書記問及催交，只有方百川完成，但還沒交，第一次受到工作不力地批評?？赡軒孜桓甭氁灿凶约旱南敕?，第一書記再催，方百川交了，其他兩位未交。第一書記就以“紅臉出汗”的方式和局領導身份表揚方副校長、批評章副書記、馬副校長，問他們想不想做，能做就做好，不能做就說一聲，工作不是請客吃飯。氣氛有點緊張，第一書記說，個人好好想一想，想好告訴他，以便安排能做的人。其實，幾位領導都有點思想包袱，位置尷尬，想進步，又進步不了，想干事，名不正言不順，不干事又有占坑不拉之嫌，干不快又讓人懷疑工作拉胯，能力不夠。

 

過了兩月，忽然接到通知，上級安排附近中心校盛世強校長來月亮中學擔任校長，水落石出。其他幾位副職回歸原位 ，接受領導。盛校長也是預備黨員，章東峰繼續兼任月亮中學校副書記。其實幾位副職通過自己的渠道，早就獲悉有新校長來上任，代理期間就只是維持一下，其他工作盡力就好。

 

月亮中學早前處于死水無波的狀態。

 

盛校長來校，拋石試水，死水微瀾。經過一番調研，他先往前走了兩個方步。一步是從改善校園環境開始，著手硬件建設，爭取校園整治項目，獲得計劃投資資金400多萬元。

 

二步是軟件方面，激發教職工地積極性和危機感，讓大家充分地動起來。人事洗牌，競聘上崗，干部調整、教師優化、學生走班，獎懲罰惰。盛校長首先召開后勤人員工作會，強調一期發一次勞務費，因為上級一期撥付一次款，有困難的職工可以在財務處借款。任何人不聽招呼，不按照規則辦事，一定辭退，不管是學校招聘還是村社推薦安置。

 

行政人員會議，盛校長強調想干事、能干事、愿干事、干得成事的說一聲，給予機會，反之，站著位置不干事，干不好事、推諉搪塞的就地讓位，他的主張是干得了就干，干不了就讓。大力提攜青年教師，加強后備隊伍建設，各部門安排了一批助理、各年級配備年級主任，年級團支部書記。妥善安排退職在校老領導。值周工作全員參與，崗位安排到位不留死角。工會殺豬過節、教職工生日活動，師生文體書法賽事活動如火如荼。教育教學監督管理，教師敬業、學生樂學。

 

盛校長威風凜凜，工作率先垂范。從蕭規曹隨，到革故鼎新，校園風貌一時改觀，風評良好。幾位副職也覺得服氣，紛紛表態，積極主動配合，當好助手，同時號召全體教職工團結一心，共創月亮中學美好明天。

 

列車風馳電掣，方百川思緒萬千！

 

2024年7月2日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