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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航

啟航

 

作者:胡斌

 

 

 

曉曉今年二十四歲,是電力公司頭號美人。身段是李玲玉的,眼睛借的潘虹的,高而且直的鼻子分明雕刻師雕刻過,薄薄的嘴唇象時隱時現的二片花瓣,再配上一付能說會道的巧嘴,可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難怪只要見過她男人們說:“此人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見。”

曉曉不光長得絕。我們工人老大哥有一句俗語“長得好,吃不了!”吸引人的是她還是公司年齡最小的工程師,女站長,并天生麗質,清涼得象堆子河的水……所以,好多男人只能在夢中常常去想她。

這天下午,曉曉又和最好的女朋友趙潔在公路上漫步。

“曉曉,追你的男人是飛蛾撲燈一樣,你就沒有一個較合意的?”趙潔邊織毛衣問道。曉曉看了看天上那絢麗的晚霞,沒有做聲。“技術員張小山對你蠻感興趣,天天往你處跑,又是全站頂呱呱地技術尖子,你也不考慮考慮?”

“張小山是不錯,我和他比較談得來,個人的事嗎 !還從沒說過。”

“李兩斤呢?追你也追得緊啦 !”李兩斤是站里唯一從武漢電力學院分來的大學生,本名叫李飛,只因個子矮,有次來了幾個朋友,一發興,喝了兩瓶三峽白酒,照樣和朋友夸散白。李站長便玩笑地說:“李飛呀!你喝酒創下紀錄,我看你就改個名字吧,叫李兩斤,怎么樣!”打這以后,李兩斤就成了他的形象了。

“李兩斤瀟灑,有知識但總是象缺點么字……”兩人說著說著,李兩斤和他的一個同學從公路另一頭走了過來。曉曉忙剎住了話題。

“曉曉,轉一轉啦!”兩斤的聲音像烈酒一樣。

“沒事,散散心!”曉曉眠嘴笑了笑。

“曉曉,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同學,叫蘇煜,蘇醒的蘇,光明的煜,中南財大本科生,還有半年就要實習了。”兩斤得意地拍了拍蘇煜的腰。

曉曉抬眼一望,正與蘇煜的目光相撞。蘇煜高約一米八幾,壯實得象頭牛,臉黑里透紅,倒沒有幾分書生的味道。

曉曉心頭一震,忙低下頭。還是蘇煜大方,伸出了一雙大手。

“久聞芳名,非常欽佩,沒想到第一次見面這樣有趣,我想,大約應了中國一句古話,“相逢何必初相識啊!”

“兩斤多次說到你!”曉曉慢慢地抽出了手。

“曉曉,”兩斤趁機相邀到,“既然心有靈犀一點通,咱們一起走走吧!”

“這?”曉曉猶豫著。

“人多熱鬧些!”趙潔拉了拉曉曉的衣角。

回到宿舍,曉曉站在窗臺邊摸著窗簾說:“蘇煜說話好俏皮喲,有風度,有思想!”趙潔斜了曉曉一眼,把身子湊過去:“莫非你喜歡上他了,果真是一見鐘情哪。”

曉曉不好意思地打了趙潔一巴掌。“再亂說,小心我扣你的獎金羅!”

趙潔笑彎了腰。“我只不過說說玩玩,看你假認真地!”倆人笑了一回,曉曉回到寢室睡覺去了。

 

 

曉曉的屋子收拾得和曉曉一樣,美麗樸素,落落大方。十二平方的小房整整有條。靠窗臺是一付單人床,對面放著一張洋氣的寫字臺,上面利落地擺著書和姑娘的化妝品。寫字臺旁是一架老式腳踏琴,那是曉曉剛分到這里,媽媽怕她寂寞送的,腳踏琴上貼著一張達芬奇的《永恒的微笑》,窗臺上的一缽君子蘭時時散發出幽幽的暗香來……

一石激起千層浪。曉曉睡不著有她的理由,在這個天高皇帝遠的地方,出色的男人不多。長得帥有知識的男兒卻少見,趙潔的話象雞毛刷子,老在耳邊毛,“莫非你們是一見鐘情哪”。曉曉到站以后,還沒認真地對哪個男孩子這樣激動過……哎……那個蘇煜,散步時的情景……高亢激昂的宏論……老在眼前拂不去……睡不著就睡不著吧,索性好好想想……蘇煜是高材生,那寬寬的額頭,可是智慧的象征哪!真有點象張藝謀……不要臉,半夜時候品味一個見了一面的男人……曉曉摸了摸發燒的臉龐,散步……偉岸的身材……曉曉最終還是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早上,曉曉醒來,頭有些暈,但還是撐著起床了,今天有好多事情要做,工人們的卷子還沒改完,車間一號機組軸承座有點漏油……

曉曉跑到食堂拿了一個饅頭啃著。迎面碰上了趙潔。

“喂,你眼圈紅紅的,沒睡好覺嗎!”趙潔打趣地問。

曉曉掰了一點饅頭,往趙潔擲去。“看你,又耍嘴皮,我打掉你的辣子嘴。”曉曉的臉不知覺地紅得象柿子。

趙潔倒更加樂了,你不要豬腦殼熟了牙包骨硬。便哼著‘我的心中早已有個他’上班去了。

曉曉幾口吃完了饅頭,也趕去機房,車間里發電機低鳴著,盤柜背上的線路象蜘蛛網一樣連著,指示燈紅紅綠綠的,曉曉一見就興奮,那是她伴隨了八年的事業,現在只要聽聲音,她就知道哪里有故障,是什么原因……

“曉曉,電話!”小山滿身油污地走過來。

“哪來的?”“公司打來的,是肖經理的聲音。”“一號機軸承座修好了嗎?”“差不多了。”小山攤了攤手。

“哦!”曉曉走過去拿起了電話:“我是曉曉呵!肖經理嗎!有么字指示嗎?”

“丫頭,哪來的那么多指示喲。”電話里傳來了肖經理爽朗地笑聲。

“是這樣的,省水利廳朱廳長等人要到你們站看看,我已經給李站長講了,你把車間好好安排一下。”

“好!經理!不過,我二十好幾歲了,您再不要叫我丫頭了”曉曉臉上象朝霞似的。

“哈哈,丫頭,曉站長,一樣的,一樣的!”肖經理把話筒震得嗡嗡響。

“沒別的事了嗎?得——令——!”曉曉拋了拋秀發。省廳廳長到一個僻遠的小站,這真是破天荒的事呢!曉曉不知有多高興,小站盼望有今天是埋藏好久的夢了。

 

 

中午,朱廳長,張處長,肖經理等人驅車來到了楊家壩電站。李站長、兩斤忙迎了上去,朱廳長首先伸出了手。

“好一個李站長,你們站干得很不錯呵!”朱廳長花白的頭發顫動著。

“都是你們重視,公司領導引導得對!其實我們還很不夠。”李站長謙虛地擺了擺手。

“你們這真是山清水秀,地靈人杰呵!全國小水電優秀電網的金牌叫你們摘了幾次,名不虛傳,名不虛傳哪!”朱廳長環視四周連綿起伏的群山,看著那一座座立地拔起的鐵塔和那高大、帶有古典味道的建筑物感慨道。

“先休息一下吧!朱廳長!”肖經理往招待所指了指。

“好!好!”

朱廳長呷了一口巴東有名的玉露茶,問道:“李站長,聽說你們站有一位很有名的女勞模,厲害啊!能不能叫她來見見?”

“她正在車間,我叫人馬上去喊。”

不一會兒,曉曉氣喘噓噓地來到了招待室。

肖經理指身著電力工作服,腳蹬綠色絕緣鞋,剪著齊耳短發曉曉說:“這就是我們的女英雄呵!”

朱廳長,張處長仔細地打量著曉曉。指著身邊一把沙發,幾乎同時說“坐,坐啊!”

“朱廳長,我認識您,去年在省里開勞模會,您講了話來!”

“小丫子,記性真好!”朱廳長擺了擺手。

“您是大領導唄,誰不認識您!”曉曉理了理了理鬢發。

“還有一張很兇的嘴呢!”朱廳長瞇了瞇眼。

“哈哈,不象,不象。”朱廳長站了起一來,在曉曉面前來回踱了幾步。

“么子不象呵!”曉曉緊張起來。

“我是說你不象女勞模,倒有點象個演員!”朱廳長瞧著俊秀中透著靈氣的曉曉。

張處長等人大笑起來。

“我們的女標兵也是一個女歌星呢!去年在縣業余歌手大獎賽得的狀元呢!”李站長好不得意。

“好啊,文武雙全哪!”張處長夸獎道。

“今日武小姐,明日又是文將軍!”肖經理有力也拍了拍了沙發扶手。看你們盡拿我打趣!曉曉瞟了瞟肖經理。

人們七嘴八舌地熱鬧著……

李飛在李站長耳邊咕嘀了一句,李站長忙說:“朱廳長,張處長,您們先消消餓后再談吧!”

“要得!”朱廳長揮了揮手。

餐桌上,菜素并不豐盛。一盤紅燒牛肉,一盤清蒸魚,一盤青辣椒炒肉外加一鍋清燉雞和幾樣素菜。但是在小站,已是很好很豐富的了。

“朱廳長,張處長,您們來時沒早打招呼,小站條件差,”李站長仃頓了一下。“您們能親自光臨小站,真使小站生輝不少!我們熱烈歡迎您們的到來,我首先敬您們一杯!”

朱廳長、張處長、肖經理一起端起了酒杯。

“啥子光臨羅,我們只是來看望一下同志們,你們非常辛苦!”猛然,朱廳長象發現了什么。

“曉站長呢?”

“哦,倒忘了。”李站長向兩斤掃了掃,“快去把她叫來”……

下午,朱廳長、張廳長和肖經理等人漫步到了機房。

曉曉詳細地介紹著生產情況,設備狀況。

朱廳長抬頭打量著四周。只見厚厚的水泥磚墻上規則地沾著一層藍白相間貼墻布,尋不見一絲蜘蛛網。四臺發電機組一字形排開,油光閃亮,盤柜上各種監視儀表的指針來回擺動著。

“我們站總裝機容量是一萬二千千瓦時,年發電量可達6千萬度左右,年創利稅百萬元……”

朱廳長滿意地點著頭。

“好!好!”

值班人員穿著整齊的藍色電力服,腳踩灰白色絕緣鞋,正在認真地監護著發電機組。

朱廳長走到張小山面前,拍了拍他的肓膀。“你叫什么名字,來這幾年了?”

李站長馬上介紹道:“他叫張小山,來這已經九年了,站里技術尖子,我們的臺柱子啊!”

“好!小伙子,有出息!”朱廳長抽出芙蓉牌香煙,遞給張小山和每人一支,張小山接過一支,打燃了打火機,替朱廳長點著,然后,自己點上。

“小伙子,你很有前途的!好好干吧!”張小山囁喘著。“多蒙領導夸獎,我一定干出個樣子來。”

“好樣的!”朱廳長指著張處長說:“你們今后有什么困難,需要什么資料,可直接到省里找張處長。”

張小山看著朱廳長幾個離去的背影,對伙計們說:“朱廳長他們真好!不嫌棄咱們工人哪!”

 

 

曉曉今天太高興了,得到了省廳長的夸獎,曉曉回到宿舍,痛痛快快洗了個澡,穿上一件淡紅色的真絲連衣裙正準備到趙潔那里去玩,曉曉有好多話要跟趙潔說呢。不料,蘇煜、兩斤走過了過來。

“曉站長,無約來拜訪你,不會不愉快吧!”

“喲,請坐,請坐,能勞駕財大的高材生親臨寒舍,已是滿屋生輝喲!”

“能得女勞模的語言獎勵實在也是一種難得的榮耀啊!”蘇煜照樣瀟灑地揮了揮手。

曉曉給每人遞上一支香煙,蘇煜擺了擺手。“我不抽煙,煙可是致癌的。”

“那煙廠出煙干啥。”兩斤不在乎地搖了搖頭。

“你不抽煙,就請喝茶吧!”曉曉遞過一杯茶。蘇煜拿在手上,慢悠悠地呷著。

“不知蘇貴人有么事哦!”

“也沒什么事,蘇煜說來玩一玩,看我們女勞模怎樣生活的。”兩斤替蘇煜答著。

“還不是工作,吃飯加睡覺唄!”因一起散過步,曉曉說話比較隨便。倒是蘇煜有些不好意思,把杯子在手中擺弄著。

“蘇學士,你到公司幾天了,又到小站玩了一久,對我們的財務方面有么子見解喲!”

“見解,談不上,談不上。不過,我倒是有些了解。”蘇煜瞧了瞧曉曉。“我覺得公司在財務管理上有些薄弱,聽說你們公司是會計工作二級單位,基礎工作不用說是做得蠻好的。但是,你們公司七站一廠,還實行的統一核算,這恐怕有點不適應現在的發展形勢了。統一核算一是不便于管理,難以面面俱到,二是會造成站里吃公司的大鍋飯,工人積極性不高。不過,你們能否嘗試一下發電量百度費用包干,站里發多少電,公司撥多少費用。工資不保底,也不封頂,或單獨核算,站發電量賣給公司。我想可能會對提高效益,降低成本有點好處。”蘇煜把手往下一劈。

“蘇煜說得好,我們公司是全國的先進,財務上就得更上一層樓啊!”兩斤又晃了晃園滾滾的腦袋。

“哪么,蘇學士畢業后,能否要求分到巴東電力來?我倒可以幫忙搭搭橋啊!”曉曉露出了兩個深深的酒窩。

“我只不過亂扯一扯,其實了解得太少,也還不深入。至于分配嘛,黨指向哪里就到哪里喲!”蘇煜故意神秘狀。

……

他們三人就這樣閑聊著。

“喲,十二點了。”兩斤看了看表。

“好!多有打擾了。”蘇煜,兩斤起身離去。

“歡迎多來玩啊!”曉曉摸了摸連衣裙出神地看著他們的背影。

 

 

趙潔這幾天沒見曉曉上樓來,中午打飯時,聽見蓉蓉他們小聲嗡著什么。

“聽說是中南財大的……呵……真是啦……”

趙潔似乎明白了,怪不得曉曉沒到我這里,原來……好啊……

趙潔跑到曉曉寢室,曉曉正在洗衣服。

“蘇煜他們常來玩?”

“玩過,不過幾次都是和兩斤一起來的。”

“真有你的,走了一趟路,就把他給逮住了!”

“你這張辣嘴,還這么愴人!”

“你可不要上他的當喲,人家是財大的尖子,畢業后要留校的。”趙潔故意啞著嗓門。

曉曉抓了一把肥皂泡,起身往趙潔臉上抹去。“看你耍貧嘴——”

“人家來玩一下有么子關系,大學生喜歡體驗生活唄!”

“哦,倒天天體驗到我們曉曉站長屋里來了—”趙潔一邊躲閃,一邊還嘴。

“不過,說正經的,蘇煜長得帥,又有才華,姑娘家早晚要嫁人的,”趙潔格格地笑著,“嫁一個高才生可是福氣喲——”

“看你再說,看你再說!”曉曉邊追邊打。

……

瘋過之后,趙潔低聲說:“收拾一下,我們跳舞去吧!”

楊家壩電站的舞廳,雖說不上州里一流水平,可在縣里,那也是有名的豪華型。卡拉OK瘋狂地叫著……椰莉亞……椰莉亞……我們一定找到她……時暗時明的滾燈閃著淡紅的光彩,給舞會帶來了神秘而歡快的氣氛……

曉曉,趙潔等陶醉在舞步和音樂之中。

蘇煜走過來。他今晚穿著一身畢挺畢挺的薄料西服,涼鞋擦得閃著寒光,一條鮮紅的領帶打著一個“大三角”更顯得英俊灑脫。

“曉站長,我能請你跳一曲嗎?”蘇煜把手伸向了曉曉。

曉曉把手放在蘇煜的掌心,站起身來,只感到全身通了一絲直流電流,麻酥酥地,好一會兒才鎮靜下來,兩人跳起了活潑、輕松、歡快的“吉特巴。”

蘇煜也覺得從沒有這樣激動過。在大學里,他和那么多女孩子跳過,但沒有一次象今天這樣。蘇煜的腳步似乎顯得有點慌亂,但他終于穩住了情緒,蘇煜畢竟是蘇煜,是闖過大世面的,他們跳得是那樣協調。他的心咚咚地跳著,兩斤、趙潔、汪靜、小李子等忙停住腳步。舞廳的舞狂們全都停住了腳步。看著他們,簡直是在欣賞一對飄飄欲仙的鴿子,飛呀,飛呀……

曉曉被看得不好意思了,忙停了下來。

“再來一個!”小李子喊道。

“再來一個!”舞伴們喊道……

“我頭有點暈!”曉曉用手摸了摸額頭!

“哦,我扶你休息一下。”蘇煜扶著曉曉走到了座位。

他們一人端起一杯茶,慢慢地喝著。

“曉站長,沒想到你的舞跳得這么好!”

“蘇學士,你是大城市來的,我懷疑你在武漢可能是舞廳王子喲!”

“喜歡跳,不過……”蘇煜似乎覺察了什么。

“我一般是不到舞廳的。”

“真的,那你跳得這樣好!”

“曉站長,我聽說你們開始來時條件很艱苦,”蘇煜故意岔開話題。“你能干出成績,真叫我欽佩!你能說說自已嗎?”

“啊!你欽佩的應該是這里的工人們,他們長年累月在深山峽谷工作,把自己的青春年華全交給了這個電站。他們這些人很有理想,很有追求的,你還不太了解他們吧!”

“是的,你能講一講嗎?”

“趙潔的愛人在公司供電所上班,是個頭。工作太忙,一年很少有時間進來。趙潔帶著個孩子。可她從來沒誤過一次班。有一回羊羊高燒四十一度,趙潔是白班,還是隔壁小保姆和我把羊羊送到了醫院,趙潔下班后,又要護理羊羊,又要做飯,可真苦了她。趙潔本身有胃病,半月下來,她人變了形,也不讓我們打電話告訴羊羊的爸爸。”曉曉飲了一口茶,用小指頭慢慢地刮了一下嘴。“還有盧新,是個獨兒子,父親是電力公司的外線工,幾年前的春節,大雪把線壓斷了,盧新的父親為了接通線路,讓城關人民過好年,熬了一天一夜,因勞累過度,從鐵塔上掉了下來,犧牲了。”曉曉眼圈有點潮潤。“還有汪局長的小女兒汪靜,開始死活不進來,不知吵鬧了多少回,這不,現在是站里女工委員呢!”曉曉笑了笑。

“那你們公司領導為什么不解決這些困難呢?”蘇煜滿臉疑惑。

“哦,我剛才還沒有講呢,盧新的父親犧牲后,公司領導考慮到他是烈士遺孤,便調他到公司供電所工作。可是,下了三次調令,他卻不進城,他說:‘爸爸犧牲了,我一定要在里面干出人樣來,爸爸在地下才能安寧!’因盧新找他爸爸鬧過幾次調動,他爸爸回答說:不搞出點名堂,你臉上有光嗎。現在盧新是二班值班長,和汪靜結了婚,雙雙曾幾次出席過州勞模會。”

曉曉又抬頭看了看趙潔,“公司領導考慮過調趙潔到變電站工作,她說:‘誰都愿意進城,但都不在鄉下…….不是我不想去,可都進城了,誰來發電呢?誰在里面工作呢?還有更困難的人啦……’”

“當然,也有的公司領導千方百計把兒女往城里調,找一個安逸舒適的環境……”

“你能講講自己嗎?”蘇煜打斷插話說。

“好!說說我吧,開頭分到這里,我一下暈了過去。我找過領導,在爸爸媽媽面前撒嬌,哭得很兇呢,媽媽在州婦聯工作,我以絕食相威懾,媽媽對我說:‘曉曉,你進去干一年后再說吧。’”

“肖經理也找到了我,講了趙潔,講了汪靜……講了很多很多,我想,干幾年再說吧,可是,干起來真不容易,孤零零地一個電站,周圍幾里路沒有人戶,一年到頭吃不上幾頓新鮮菜,真是寂寞死了,苦死了……這里流傳著一句俗語:‘進了罐子口,抬頭碰石頭,出了罐子口,搖頭又擺手。’哎……一說起來就沒完!”曉曉不好意思地笑笑。

“哪有現在的醫院、學校、街道。站里哪來的圖書館,娛樂室、舞廳……如果現在攆我走,我還舍不得走呢!”

“但愿如此我也能喜歡上它吧!”

蘇煜又向曉曉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他們雙雙又沒入了舞池之中……

 

 

曉曉有三件樂事,一是看書,二是在機房摸摸,三是跳舞,這下,曉曉正在機房檢修。李站長進來說:“曉曉,我們站被授予‘全國小水電管理標準站’了。這可是我們站里最高榮譽呀!今晚,把工人召集起來,好好慶賀慶賀。明天放一天假。”

曉曉跳起老高,大聲喊道:“師傅們,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我們站被評為‘全國水電管理標準站’了。今天晚上,大家好好聚一聚,由工會牽頭舉辦‘管理杯’象棋、跳跳棋、猜謎大賽。明天放假一天,繼續舉行活動,還組織幾場球賽……不過,四個班的正付班長明天可要辛苦辛苦!頂替一下白班啰!”

“偉大,李站長!偉大,曉曉!工人們歡呼起來。……”

“曉曉,你到招待室去一下,公司女工委員會王主任正找你呢。”李站長摸了摸白頭。

王主任四十九歲,保養得很好,胖胖的臉眨著紅光,看上去最多四十來歲。

“王主任,您么時進來的,找我有事嗎?”

“是這樣,一來看看你們,二來檢查一下婦女工作。”王主任笑哈哈的說。

“近來工作累不累啊!”

“謝謝您的關懷,還不覺得累,身體也吃得消。”

“嘴真甜哪!”王主任的眼瞇成了一條縫。伸手關上了門。

“曉曉,你年紀不小了,工作之余也該考慮一下個人的事了吧!”

“工作要搞好,個人的事也該想想啦!”

“王主任,我還想在事業上拼一下,現在……”

“曉曉,你快二十五了,王主任壓低聲音,”電力處張處長的愛人托我牽個紅線喲,不知你給不給娘娘面子。張處長兒子在電力局工作,今年三十四歲,還是個科長哩!也和你一樣,年輕時撲在事業上,看不,現在才著急。”王主任身子向后一仰,攤攤手。

“王主任,謝謝您操心,我真還不想過早地想這事。”

“哎,女孩子,難道不嫁人。張處長只這么個兒子,年輕有為啊!又在大城市工作,別的姑娘只怕把頸伸長七尺也找不到這份福氣呢”見曉曉不做聲了,王主任又摸摸曉曉的頭“小丫頭,是不是年紀大了些,年紀大才疼人呢!”

“哦,聽說那個蘇煜,哎,蘇煜還是個學生,畢業了能不能分回到巴東…….年輕人花心哪,況且不知會分到哪里呢!”

“我……真……”

“張處長說了的,只要你能答應,會把你調到電力局呢!娘娘再到武漢什么的也有個走處啊!”

“王主任,沒哪回事,我真------”

“又不要你馬上答應,看你,急成這樣了,好好想想吧……”

從招待所出來,曉曉剛才的高興勁全沒啦 。

 

 

蘇煜躺在床上,點燃一支煙。吸了一口,不料嗆得直咳嗽。

李兩斤照樣在擺弄他那把心愛的小提琴。

“蘇煜,我知道你在想啥。”

“我,你會猜心事!”

“當然羅,我們是老同學嘛,你要不是病休了兩年學,不剛好和我一起畢業嗎!”  “你再想曉曉哩!”

“兩斤,我想問你,這么好的女孩,你來了幾年,就沒追求過她嗎?”

“咱們是好朋友,也不要隱瞞,我向她提過的,她拒絕了。”

“真是,那為什么!”

“我知道就好了,不是為了她,我早找單位出去了,不過,我還是要追她。”

“兩斤,如果我也參加一個呢!”

“多個朋友多條路嘛。”兩斤摸了摸光禿禿的腦袋,風趣地做了個小動作。

“好個兩斤,還是那么豪爽,你莫近水樓臺先得月喲。”

“咱們之間的感情,親如兄弟,……但若采用卑鄙手段,體怪我出手無情啊!”兩斤咕咚咕咚喝了幾口酒,哈哈大笑起來。

“不過,蘇煜,恐怕不也我們倆人吧!還有哪個張小山,曉曉對他很好!”

“咱們是男子漢,要不然,還是個大學生嘛,他有追求的權利,至于曉曉怎么處理,選擇哪個,只有她知道。”

“我看,曉曉會選擇你,看得出,她很喜歡你。”兩斤不滿地看著蘇煜。

“哪是你的錯覺,你們經常在一起,我嘛,才來玩幾天呢?”

“不,我有種感覺,曉曉屬于你的,但我決不放棄。”

兩斤又倒出兩杯酒來:“蘇煜,咱們倆喝一杯吧,作為我們自己良好的祝愿吧!”

蘇煜舉起酒杯,往兩斤杯子上碰得叮當響,一口氣喝了下去。

“咱們稱得上半條英雄。”兩斤一仰脖子,倒進了肚中。

“兩斤,學校來了通知,陳教授叫我快回到武漢,參加學術研討會。我準備明天就走。想給曉曉寫封信,交給她。”

“哪是你的事,兄弟我愛莫能助啰。”

“好,哪你別打擾我,我馬上就寫。”

“你寫你的,我喝我的,咱們各得其樂吧!”

一大清早,蘇煜便去找曉曉。敲了幾下門,沒有人應聲。

“小盧,你知道曉站長哪去了?”蘇煜對走道的小盧喊道。

“沒看見哪。”

“哦,”蘇煜快步地跑下樓去,迎面撞上了下夜班回來的趙潔。

“趙大姐,你見過曉曉嗎?”

“大清早,會在屋里吧,”  “沒有呵,我敲了她的門。”蘇煜著急地說。

趙潔擦了擦眼睛。“你有么事嗎?”

“我今天走,特意向曉站長告別,另外想交給她一點東西,”蘇煜晃了晃手中的信。

“坐坐吧!信我替你交行嗎?”

“當然好,我馬上要上車了。”

“你不是說還有半月的假嗎?”

“昨天接到通知,叫我趕回學校。”

“哦,是這樣。”

蘇煜低著頭無力地下了樓梯。

客車就要起動了。兩斤握著蘇煜的手說:“放了假,早點過來玩。”

“你回去吧,我比你心里還急呢!”蘇煜打了兩斤一下。

兩斤彈了彈拇指。“再見了。”“再見”“拜拜”蘇煜點了點頭。

坐在客車上,蘇煜心中很不是滋味。說實在地,他一見曉曉,就被迷住了,蘇煜簡直想不到,在這個深山峽谷的電站,還有這么漂亮,這么好的女孩子,阿里山的姑娘算個什么,只不過是眼睛漂亮,而這個曉曉,隨便你怎么看,卻是越看越有味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不是,站里的男人都是這么說的,每個男人一瞧上她就再也不愿離開,這真比吃紅燒肉,喝燕窩湯過隱的多啦。這回的收獲是大卡車也裝不下了…….

 

 

“曉曉,曉曉。”趙潔在門上使勁的敲著,半天,才聽見一點微弱的聲音,“你自己開門吧!”趙潔才記起了身上有她的鑰匙。

開了門,見曉曉眼紅紅的,象是哭過。趙潔伸手摸了摸曉曉的額頭。“喲,好燒人哪,我去找醫生看看。”

“不用了,可能是感冒,喝幾片速效傷風膠囊就好了。”

“曉曉,你知道不,你的那位走了。”

“我這個樣子,你還打趣我。”

“真的,他早上來向你告別,你沒有答應,他托我交給你一封信。”“我一直迷迷糊糊地,剛才,你不使勁敲門,我還不會醒呢。”

“好了,我給你弄點吃的,你看信吧!”

曉曉展開信,一行蒼勁流利的柳體字映入了眼簾。

 

曉曉:

 

你不會怪我樣稱呼你吧!其實,從一見到你,就覺得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娘,我相信我的直覺。后來,短暫的十多天的交往、了解、聽到看到工人們談起你時那種驕傲的聲音和敬佩的目光,我就得意,我的判斷是對的。這不是主觀主義吧!

我給你寫這封信,要說什么,你也許早從我每次見你的眼神中猜著了。是的,你也許要問我:做為我們這一代天之驕子,在別人眼中將來是要吃高級皇糧的喲!學校里那么多女孩子就沒有你……

人各有各的追求,真正會理解人的女孩子不多,理解我的人也不多……不知是上帝故意安排,讓我見到了你,還是小河里的水清,攝走了我的靈魂……坦率地說,我愛情的莊稼成熟了,你愿做一個收割的人嗎?

 

祝:安

蘇煜即筆

 

曉曉看完信,長長地嘆了一氣,她心中也有苦惱,曉曉暗暗埋怨自己,這時候倒的啥子霉,蘇煜走時面卻見不上,但這話是不能跟趙潔說的。趙潔推了一下出神的曉曉,遞上荷包蛋。喂,“寫了些啥錦繡文章,”曉曉吃了口雞蛋。“好甜啦”“你吃過墨李子不?”曉曉噓了噓嘴。

“吃過。”“我現在的心情就是墨李子的味道。”還有這——曉曉指了指碗。

“你生病是為哪個張科長——”

“你怎么曉得的?”

“是這樣,王主任叫我勸勸你。”

“你認為呢?”曉曉把碗遞給了趙潔。

“我覺得,還是應該自己把握。張處長的兒媳固然榮華,但你們不認識,況且張科長比你大那么多,你們今后也不一定能幸福。趙小山嘛厚道老實,技術好,是個值得信賴的人,將來靠得住。兩斤呢豪爽義氣,有男子漢氣概,總還是個秀才嘛!蘇煜——蘇煜英俊灑脫,很有才華,看得出是個有個性有進取心的人……”

“照你這么說,我個個都答應。”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自己好好比較比較。”

“趙潔,宜昌我不是不想去,但我的事業在這里,這里有這么好的姐妹,有樸實樂于幫助人的工人師傅們,雖然他們有時很調皮,喝酒鬧事,打麻將賭一賭博,但他們本質是好的,干起事個個是好樣的……”

“我們不認識,就更加不了解,他父親是高干,我會過不慣太太生活的……總之,我……你能幫我想個辦法嗎?”

“好!我幫你想想。”

倆人談得正起勁,李站長在走廊里大聲喊,“曉曉,曉曉”,趙潔替她答應了一聲“她病了。”李站長走了進來。“哦,病了,好些了嗎?”

“不打緊的,只是一點感冒。”

“別亂動,曉曉,我有件事給你說說,公司打電話來,說這幾天有大暴雨,要我們小心一點。”“好!我知道了。”

“我還要去安排一下。李站長往外走去。”

“有么子事喊我一聲。”

“你別操心了,好好養著吧!”

 

 

八月的天氣,說變就變。中午還是火辣辣的太陽,下午便雷鳴火閃。狂風吹得路傍的柳樹象喝了酒的新娘,東倒西歪的。河面翻起了無數條水浪,象白蛇在穿梭翻滾,傾刻間,黃豆子大的雨點打了下來。

曉曉心里緊張得不得了,這么大的雨,八年來還是第一次啊!

曉曉頂著暴雨向機房跑去,半路上,與水淋淋的小李子撞了個滿懷。

“跳閘了。”  “我知道了。”

機房里忙成一團,幾盞直流燈放著暗暗的光。

“小山,怎么回事?”曉曉急急地問。

“線路斷了,需馬上檢查附近線路。”曉曉心頭一驚,忙說:“值班人員留下,其余的人員隨我和小山一起查線。”

“曉曉,你留下,我和小山一起去查線吧。”李站長大聲喊道。

“不,您年紀大了,留在機房指揮一下吧!我們去。”

曉曉頭一個鉆進了暴雨中。

小山、兩斤、盧新、小李子跑著跟了出去。雨點猛擊在他們臉上,打得麻疼麻疼地。

“小山,你看,3號塔的線是不是斷了。”

小山等人停下一看,3號塔的線掉落在地上。

“小山,你和我上塔去,其余的人在下面幫忙。”曉曉揮了一下手臂。兩斤上前猛一把拉住曉曉,“我和小山上。”兩斤今天為什么要上呢?一來他可以顯示一下自己的勇氣,男子漢嘛,關鍵時刻總要有男子漢的氣慨,要得到女人的青睞,二來是真心愛護曉曉,這么多男人,讓曉曉一個姑娘上塔,成什么話,曉曉那漂亮的身段經的起嗎?況且,這是絕好的表現機會呀!兩斤干得很努力,一分鐘,……十分鐘……半個小時過去了,經過無數次地緊張博擊,線到底接上了,曉曉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小山、兩斤,快下來吧!檢查一下后馬上通知開機送電。

他們往回趕去。忽然,走在中間的小山“啊”了一聲,一塊臉盆大的石頭從山上飛了下來。小山猛地一把推開曉曉,石頭重重地擊在小山胸口上。小山呼地一聲倒了下去,從口中噴出了幾口鮮血,胸部給染紅了。

曉曉忙撲上去,小山艱難地睜開雙眼。——曉——曉——我——

曉曉在小山血糊的臉上輕輕地吻了一下。……我……小山的聲音微弱得聽不見了,只有嘴唇嚅動了幾下,便兩腿一伸,頭往旁一歪……

小山——小山——河水吼叫著,小山——小山——山谷回蕩著。

兩斤、小李子、盧新放聲大哭起來。

曉曉只覺得兩眼一黑,昏倒在小山身上。

“快——回去——叫站長——他們。”兩斤對小李子嗚咽道。

……

 

 

楊家壩電站的烈士陵園中,又多了一塊新碑。那下面是小山的長眠之地,碑文上寫著“為奪回停電損失,搶修線路,張小山同志舍身救險,用自己的生命和鮮血染紅了他的年華……電力史上——巴東的電力史上將永遠有他輝煌的一頁,后人們將牢牢記住他的名字……”

曉曉昏睡了三天三夜,才慢慢睜開眼睛。她茫然地看著周圍的人,一顆顆清淚順著眼角流到了枕邊。

“曉曉,人走了,不可復生的,就別想了吧!“趙潔轉過臉去抹去眼角的淚水。

曉曉只是流著淚。

“趙潔,我出去一下。”譚醫生把趙潔拉到一邊說:她是過度疲勞和突遇這樣大的打擊才造成這樣的,你好好勸勸她,不要緊的。

“曉曉,李站長他們有事剛走。”兩斤推門走了進來,默默地看著曉曉那蒼白的臉。

……

 

十一

 

曉曉總算是恢復了,不過,她臉上失去了原有的光彩。整天不多言語。

“曉曉,王主任看你來了。”趙潔拉了拉曉曉,曉曉兩眼呆呆地看了看王主任。

“您坐吧!”趙潔把椅子挪了挪,倒了一杯茶給王主任。

“曉曉,想開點,你自己的身體可是要緊哪!”

王主任說了很多很多,曉曉只是一片茫然。“趙潔,你出來我給你說……,那個就算了?”趙潔“嗯”了幾聲。  “我還有事情,待會來看你啊!” “曉曉,你好好養病啊!千萬要想開點啊!”……

王主任慢慢離去了。

這時,兩斤走了進來。 “趙潔,我們把曉曉扶起來陪曉曉散散步吧!好吧!”

趙潔挽著曉曉,在公路走著,兩斤緊跟在身后。

……

兩個月過去了,曉曉漸漸有了朝氣,臉上也有了過去的光彩,她有時還跳一跳舞,兩斤瞄準了機會。這天,陪曉曉散步的時候,小聲說:“曉曉,你還是不能接受我的愛嗎?”

“我……以后再說吧——”

“曉曉,你快回來,我找你有事,”趙潔在河邊大聲喊著。

曉曉回到屋里。趙潔對兩斤說:“你出去一下吧,我和曉曉有點事。”

兩斤走了出去。

“曉曉,蘇煜來了好多信喲,汪靜交給我的。這——”趙潔抖了抖手中的信。“哪一段時間,你情緒不好,沒給你。”

“你先看吧,我出去一下。”

曉曉把信拆開,一封封看起來。


曉曉:


別后一月,我想你會和我有同樣的感受。有一首詩是這樣寫的,夜簾垂落了/月兒悄然無聲/不時有一絲微風吹過/熨貼我那苦度的靈魂//為什么要離你而去/留下那冰涼的一吻/眷戀的淚液好不斷腸/心  怎再經得起孤獨的折磨//不  那綿綿的雨絲/是那長長的離情/那圓圓的瞳孔/是對重逢的憧憬//上次你回信,同意我們多了解,我想,你是經過鄭重考慮了的……

學術會上,我的論文“現行財務管理體制初探”獲得了很好的評價,陳教授對我說畢業后,要把我留下,……

曉曉,能談談你的意見嗎?

……

曉曉:

等了這么長時間,也沒見你回信。會不會是生病了,哎,我不該說不吉利的話,你不會生病的……

我們快要實習了,到時,我想到電力公司來,你覺得呢?……

曉曉:

還不見你的信,難道你……不,你不會不給我回信的……

…………

曉曉:

我快急瘋了,你們站里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我給兩斤寫了一封信,他只說,你很好!……

曉曉,莫非你和兩斤,不……如果……你也應當給我回一封信啊!……

我迫切地等待著你的回——音——

回——音——

……………

曉曉看完了信,兩顆淚珠從眼眶滾了出來。她拿起筆,迅速在紙上寫著。

蘇煜:

你好!是的,打你走后,站里發生了很多很多的事……

是留在學校,還是要求分回來。你自己想想決定吧……我不會離開這片土地的……

實習的事,我建議你到巴東來,我們可以有時間在一起更好地交流一下……

月余后,蘇煜回信了。他說:楊教授找他談了許多,叫他不要為了一個女孩子耽誤了自己,留校的事馬上要定下來了,可能從事研究工作。將來考碩士研究生,到國外去,前途會好些……

曉曉沒回信。李站長離休了,她忙得不可開交,站里正在研究如何深化改革的事,采取縱向包到底,橫向包到邊的辦法,使工資隨效益增減,打破鐵飯碗,工人實行優化組合,干部實行聘用制……

 

十二

 

曉曉又要大大施展才華了,改革的深化給她提供了更廣闊的舞臺。當然還有不少困難,工人們的思想不通,認為干了這么多年,搞得還很好,干部也有疑慮,今后的保障就沒有了……趙潔輕輕地走過來在曉曉背上拍了一巴掌,曉曉嚇了一跳。

“想什么,入迷了,是不是那個高才生來信了?”

“趙潔,小山的犧牲使我振動很大,你放心,我不會離開我們的小站,哦,公司通知我,我這幾天要去省里開勞模會,站里還有一大攤子事沒做完,我們站是試點,你看,我……”

曉曉朝趙潔擠了擠眼睛。

“曉曉,你布置一下去吧,屋里還有我,兩斤、盧新他們呢?”

趙潔已是付站長了,兩斤當了技術員、盧新提成了車間主任。

“屋里的事你們就看著辦吧!”

曉曉從巴東啟程那天,趙潔、兩斤趕出來為曉曉送行。

肖經理擺了擺身子說:“曉曉,你這次到省里還有一個任務,就是把那個高材生給弄回來——千萬莫把你搭進去了喲!”“辦得到嗎?”

曉曉苦笑了一下。

趙潔白了肖經理一眼。“那是能捆得來的嗎?”

兩斤裝做很對勁地欣賞長江的景象,沒聽見。

肖經理笑得前仰后合。

“到漢口的旅客,請整理好自己的行李,馬上上船,船馬上就要離開巴東碼頭啦。”播音員圓潤的嗓音久久地回蕩在江面上。

曉曉向肖經理、趙潔、兩斤揚了揚手。

“再見啦”

“早點回來。”趙潔喊道。

一聲汽笛。輪船啟動了。

肖經理、趙潔、兩斤目送著輪船漸漸遠去……

曉曉把行李放在床上,默默地凝望長江的萬傾碧濤,他會來接我嗎?見上了蘇煜怎樣說?……

他會到巴東嗎?……

“如果……他……”

……

 

 

 

時光流逝,光陰如梭,轉眼之間,七年過去了。

  曉曉現已是電力公司總經理了,趙潔選為女工主任。李飛升為付總經理。

  “張經理,聽說巴東農網改造報批了二個多億的資金,準備什么時候啟動呵!”李飛點燃一支煙,噴出一口濃霧。

“州里通知馬上要召開農改工作會議了,第一批計劃快要實施了,你考慮一下農網改造的人選,明天開班子會商量一下定下來。”曉曉若有所思的說。

“好,我晚上搞一個方案交給你,不過我覺得公司應該成立一個農網改造領導小組,領導小組下設指揮部。農網改造領導小組由你任組長,公司班子成員都掛付組長,六大部室加上設計規劃辦公室主任為成員。指揮部的指揮長由我兼任,你看怎么樣?”

“你盡快寫個詳盡的方案交班子會討論吧!”

“可以,我晚上搞一個整體方案出來。”李飛轉身走出了總經理辦公室。

曉曉看著李飛的背影,深深地沉思著。

 

 

曉曉已是第三次推遲婚禮了。蘇煜美國留學后分到了中山大學任教,幾次要把曉曉調到武漢,把婚事辦了,但曉曉堅持著不去,蘇煜的媽媽提的條件就是要曉曉到漢口工作,所以,他們的關系只好僵持著。曉曉原準備國慶節前到漢口去一下,好好做一下蘇煜媽媽的工作,商量在今年國慶節把喜事辦了,農網改造的啟動,這個計劃可又要落空了。

“李經理、劉經理等人都到了,等你開會哩。”趙潔走進來打斷了曉曉的沉思。

“好,我馬上就來。”

 

 

公司五樓會議室,橢園形的會議桌坐著李飛和劉經理、謝經理等人。

曉曉拋了拋秀發,大聲說:“各位經理,今天請大家來,主要是商量一下農網改造事宜,我縣農網改造的計劃大約是二個億,計劃改造484個村,新建改造十個變電站,大家好好討論一下,讓誰主管這個工程合適啊!另外,農網改造指揮部的人選大家議一議,看抽那幾個同志去搞?”曉曉掃了大家一眼。

“我提議叫李飛主管農網改造工程,至于其他幾位成員嘛,看李飛考慮一下,那幾個人合適。”劉經理吐了一口煙圈。

“我贊成李飛出任,我給李飛推薦一個人,生產技術部主任盧新,技術比較全面,有一定的管理能力,對全縣的網絡很熟悉,叫他做李飛的助手,你們看行不行?”謝經理的右手指在桌子上敲了幾下。

“好!好!”韋總工、高總附合著。

“大家既然沒有異議,就這么辦吧,我任農網改造領導小組組長,各位班子成員擔任付組長協作配合,各部主任加上規劃設計室主任為小組成員,由李飛出任指揮長,盧新為付指揮長。財務審計部抽一名付主任主持農網財務,再配一名出納,由剛分來秦小男擔任,你們看,行不行?”

“我們沒有意見!”幾位經理老總答道……

“好,大家都沒意見,就叫經理工作部行文,明天上報州電力總公司。”曉曉把手往上一揮。

 

 

李飛和設計室的同志們忙了四天四夜,總算把全縣網絡規劃設計全部做完了。

“盧新,你和小秦馬上把規劃設計送張總經理看一下,我們休息一下!”李飛站起身來伸了一個懶腰。

“哎,幾天的盒飯,我算是過足癮了。”設計規劃室主任陳紅打著哈哈。

“小劉,安排一下,晚上好好喝頓酒。”李飛對技術員小劉喊道。

“我馬上聯系,不過,李經理可要請客啊!”

“算我的!算我的!”李飛咪著眼,擺了擺手。

“李飛,規劃做完了吧!”曉曉走了進來。

“剛做完,我正叫盧新和小秦給你送去,這不,你來了。”李飛從桌上拿過規劃設計遞給曉曉。

曉曉接過來,邊看邊問道。“聽說你們四天四夜未合眼,要注意身體啊!”

“沒事,我們都是鐵打的江山。”李飛不屑地說。

“好,我先看一下,明天再給你。”曉曉站起身。

“我們準備先搞三個試點,一是紅石梁村,在城鎮郊區,條件較好,二是溪丘灣村,在209國道旁,三是水布埡大巖村,是移民區,你看,合適不?”李飛抬眼看了看曉曉。

“你們商量著辦吧!我基本上同意你們的想法。”曉曉摸了一下嘴角。

“好,我立即著手安排組織實施三個試點工程。張經理,晚上是不是你請客,我們撮一頓,四天的盒飯吃得我們肚子里象洗了一樣,沒有一點油水了。”

“行、行、讓你們打一下游擊,你安排吧!”

“我已叫小劉聯系了,晚上,你等著買單吧!”李飛擠了擠眼睛。

“我還有點事要辦,晚上叫我啊!”曉曉邊看規劃邊走出了辦公室。

巴東的夜色,燈火搖曳,紅綠輝映,街上人流穿梭,車水馬龍,好一派歌舞升平。

曉曉,李飛等人在民族飯莊邊吃邊談。

“張總經理,農網改造是黨中央的一項德政、福利工程,其實,也是一項民心工程啊!這個擔子真重啊!”李飛端起酒杯往曉曉杯子碰了一下。

“正是擔子重,班子才決定讓你來挑,你可要慎重哦!要對老百姓把政策宣傳到位,我準備叫趙潔組織一個宣傳隊,配合你們,把黨的政策給老百姓講清楚。”曉曉嘗了一口重慶牛奶。

“張總經理,我們一起干一杯吧!為農網改造開張,為李經理祝福!”盧新端起一杯酒舉了起來。

“好!大家干一杯!”曉曉站起來舉起了牛奶。

“張總經理,農網改造馬上要開張了,你喝一口酒吧!”小劉替曉曉倒了一小杯酒遞上。“你也祝賀祝賀我們啦。”

“好!我們一起干一杯吧!”曉曉接過酒一口氣喝了下去。

李飛,盧新、小劉等人都把酒一口倒進肚中。

“規劃我已和韋總工、高總討論過了,就按你們搞的這個報上去吧!”曉曉咳嗽了一下說。……

 

 

水布埡是巴東縣的黃金重鎮,湖北省最大的小水電站選址就在這里。此處霧障疊重,山清水秀,小橋流水,真有世外桃源之景。李飛、盧新、小劉驅車來到這里。金鎮長和水布埡大巖村的鄧支書忙迎了上來。

“李經理,你們好!一路辛苦了!”

金鎮長一雙大手熱情地握著李飛的手介紹道:“這位是大巖村的鄧支書,這位是文書小田!”金鎮長指了指一位五十多歲,滿頭白發的老年人和一位年青的后生介紹著。

“哦,金鎮長,這位是公司的盧付指揮長,這位是技術專責小劉。”李飛用手拍了拍盧新和小劉。

“水布埡大巖村距鎮上三十多里路,四周山峰迭出,林木蔥蔥,到現在,還沒通公路,好!黨的政策好呵,朱總理派你們給我們送光明來了!”鄧支書摸著花白的頭發高興地說。

“水布埡大巖村是一個試點,這里祖祖輩輩都是用松油當燈,煤油照明,你們來了,今后就多多仰仗了。”金鎮長指著遠處陡峭的石巖道。

“行,你們這里就交給盧新和小劉了,水布埡供電營業所抽調人員協助,爭取在二個月完工,怎么樣?”李飛胸有成竹地說。

“我們抽一個付書記協助你們,要什么,我們出什么!”金鎮長拍了拍胸脯。

“好!今天我們到大巖村看一看吧!”

李飛叫過盧新,小劉,鄧支書和小田跟在身后,向大巖村趕去。

 

 

大巖村的農網改造正式啟動了,老百姓抬桿地抬桿,挖窩地挖窩,工地上一派暄嘩熱鬧的景象。

“盧指揮長!盧指揮長!”小劉大汗淋漓地跑來喊道。

“么事,這么急?”

“那邊在吵架呢!”

“為么事?”

“你去看看吧!”小劉手往左邊一指。盧新忙扔掉手中的繩索,跟著小劉走了過去。只見一個婦女躺在地上,嘴中破口大罵。

“鄧老頭,你不是人,串通電工整我們呵!你要栽桿就栽在我屋上好了……”

李飛上前一步拉起了那個婦女。

“大娘,有話好好說,您別這樣呵!”

大娘從地上爬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數落開了。

“李經理,你評評理,這塊荒地是我今后修茅房的,可鄧老頭硬要把桿子栽在這里,你說,你說,共產黨是為老百姓謀福來的,你們占我修茅房的地,是不是欺負我們老百姓呵!”

“大娘,您冷靜一點,讓我問一下鄧支書再說。”

小劉附在李飛耳旁,“鄧支書帶人去搬電桿了,晚上才能回來。”

“大娘,這么辦吧,這根桿不慌立著,等鄧支書回來后,我們商量一下再說吧!”

“李經理,你可要為我作主呵!鄧老頭是個蠻兇的人啦 !”大娘偷偷瞄了瞄李飛。

“大伙先撤走。”李飛朝幾個施工員揮了揮手。

“小劉,去把設計室陳主任叫來。”

不一會兒,設計室主任陳紅氣喘噓噓地來到了李飛面前。

“陳紅,這根桿能否移一下?”

“這桿的選址我們已改了三次了,我和鄧書記等幾位同志反復測量過,再也不能動了。李經理,你看,這前面是這位大娘的瓦房,左邊是一個大坎,右邊是一塊墳地,農村有句俗語,‘打人不打臉,挖地不挖墳,’你說,桿移到那去,這位大娘對鄧支書有意見,是在故意刁難我們呵!”陳紅滿肚子委屈。

“哦,我明白了,等鄧支書回來后我們商量一下吧!”

 

 

鄧支書一家五口住著八間大瓦房。門前是五棵桃樹,廚房旁是一顆大李樹,那李子長得碩大碩大的,在夜色下閃著綠光,剎時惹人喜愛。

“李經理,不是搞農網改造,你們走錯了門也不會到我們這里來,家中沒有什么好吃的,吃幾個李子吧!”鄧支書的愛人端上一大盤李子遞過來。

“來來來,恭敬不如從命,大家一起吃, 一起吃。”李飛對陳紅,小劉招呼著。

“鄧支書,那位扯皮的王大娘是怎么回事!”

“哦,是這樣,去年我們村承包后山一片果林,王大娘侄兒也想承包,因王大娘丈夫早逝,家中只有三位孩子,大兒子上大學,二女兒讀高中,小女兒還在讀初中,我們村委會商量著,王大娘根本沒有能力管好這片果林,就定下來叫她侄子承包了,為這事,這個王大娘一致對我們耿耿于懷。”鄧支書吃了一個李子,接著說:“這根桿的選址你們陳主任幾個人和我改了三次,硬是沒得辦法啊,地形你都看了,按說,那塊荒地也是村里的,只不過在大娘的房前,可是,她硬要死糾蠻纏,我和陳主任已做了無數次工作,講你們無償地來為我們辦電,就是占了肥田,也沒什么,可王大娘,哎,她鬧就讓鬧吧,我們照立我們的桿,你們看,行不行?”

“不能啊!”李飛擺了擺手。“農網改造是一個德政工程,是老百姓千秋萬代的一個大好事,但是,一定要做好工作,做通工作,這樣吧!明天把王大娘的姑娘接回來,幫忙做做工作,鄧支書你看可不可以?”

“也只好這樣了。”鄧支書嘆了一口氣。“我們村的情況你都看到了的,八個力量人一天只能從河邊搬來一根電桿。大伙都累病了,可是象王大娘這樣的人,還阻工,哎!”

“這個事不能急,王大娘的思想,不只代表她一個人,做通了她的思想,今后的工作就順利了!”李飛掏出香煙給每個遞了一根。“今天就談到這里,明天都還要做事情,鄧支書,您早點歇息吧!”李飛帶著陳紅,小劉離開了鄧支書家。



“媽!我今天專門請了一天假,回來看看您老人家。”汪梅腳未踏進門檻。就急急地說。

“哦,閨女回來了。”王大娘攏了攏頭發。“媽去做飯你吃。”

“媽,我還不餓,我們村要通電了,真好哇。”“媽,聽說你在和電工扯皮,是不是?”

“閨女,你咱知道的?”

“我剛才碰到了鄧支書,他講,你已阻工六天了!媽,農網改造是為我們造福來的,你看,電工們一天多辛苦,不要錢,不吃我們一頓飯,自備鍋灶,自帶干糧給我們拉線燃燈,您老怎么還要阻工呢?”

“哎,閨女,你不清楚,農網改造是朱總理叫他們搞的,他們敢不搞,況且,那個鄧老頭去年就欺負我們孤兒寡母,今天不作弄作弄他,他以為我們好欺負。”

“媽,不是閨女說句直話,您已五十多歲的人了,您承包果林,誰去看管,我早說了,老支書是替您著想,才把果林承包給了表哥。”

“您看看,老支書沒要你出一分錢,請人幫咱家抬了四根電桿,老支書也是五十多歲了,還有一個腰痛病,天天在坡里挖窩立桿,您還阻工,您叫我們哥姐三個臉往那放呵!再說,如果哥哥知道了,還不知道怎么說您,媽,您怎么現在糊涂了呵!”“您知道嗎!電工馬師傅幫我家抬桿子,摔傷了手臂,還躺在床上哩!”

王大娘聽了女兒的一席話,臉不覺紅了起來。是呵,電工頂著炎夏四十幾度的烈日,上桿拉線。挖窩抬桿,現在就是給人家錢,也難請呵!我不幫忙不說,還阻工,哎,真是糊涂了。想到這,王大娘慚愧地低下了頭。

“閨女,你馬上跟鄧老頭說一下,那根桿不要移了,你媽想通了。”

“媽,您老還是蠻通情達理的嘛,女兒這就去找鄧支書。”

 

 

曉曉在溪丘灣住了一個星期,她和村長楊國柱一家一戶做工作,老百姓的熱情高漲得不得了。

這天中午,曉曉正在和楊村長談農改事宜,“張經理,向所長喊你到供電所去一下,漢口有個緊急電話找你。”小李子跑過來咕嘀著:“手機沒信號,真叫我好找呵。”

曉曉告別了楊村長,跟小李子快步如飛地向供電所走去。

“張經理,你回來了,是一個叫蘇煜的人打來的。”向所長遞過一杯熱茶。

“哦,知道了。”曉曉用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喝了口水問道:“他沒說么事嗎?”

“蘇煜說要跟你親口講。”

“好,我馬上打他的電話。”

曉曉撥通了手機。“哦,蘇煜嗎!我是曉曉呵!有么事嗎?呵!媽媽病重,想看看我……晚了可就見不著了。”“是么病呢,腦溢血,已昏迷兩天了,蘇煜,你別著急,我想辦法來一趟……”

曉曉的眼角濕潤了。這么多年,曉曉一直覺得自己愧對蘇煜的母親。七年前的事情一冪一冪浮現在眼前……

武漢關碼頭好不熱鬧,人流如海,喇叭聲潮漲潮落。曉曉坐在木椅上,焦急地等待著蘇煜。

二個多小時過去了,還不見蘇煜的蹤影,難道他不會來了,學校那么多漂亮的女孩,蘇煜是不是……不會的,電話里說得很清楚了,他十點鐘準時在武漢關接我,難道是他媽媽……本來就反對蘇煜學校期間談朋友,楊教授也不贊成,說蘇煜有到美國留學的機會……好,不來……不等他了,曉曉越想越生氣,便站起身搭公共汽車到南湖賓館報到了。

曉曉洗了一個澡,正躺在床上休息,忽然房間的電話鈴響了。曉曉好生奇怪,又禁不住一陳心跳,誰會給我打電話哩,哦,會不會是蘇煜,曉曉立即起床拿起了聽筒。

“喂,你是誰呀!哦,是蘇媽媽,嗯,我是曉曉……蘇煜搞調研去了,幾天才能回來,哦,我們開一天會,后天就散會了,好,蘇媽媽,散會后我再來吧!”

曉曉放下聽筒,心里頭失望極了,蘇煜早不出去,晚不出去,莫非他真不愿見我了,爸爸說得沒錯,大城市的娃兒靠不住……曉曉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想難受,不禁倒在床上蒙著被子嗚嗚地哭了起來。

 

 

散會了,不管怎樣,曉曉最終還是決定拜訪一下蘇煜的母親。曉曉買了好些禮物,按蘇煜原先告訴的地址找到了蘇煜家。

蘇媽媽正在屋中忙著,忽然聽見了敲門聲。

“誰呀!”“是我!”曉曉小聲的應道。

“哦,來了,來了。”蘇媽媽放下手中的活計,忙去打開了房門。門前站著一位婷婷玉立的大姑娘,頭發剛剛燙過,上身穿著一件淡紅色的襯衫,腳下蹬一雙高跟皮涼鞋,渾身透著青春的氣息。

“你是……”“我是曉曉,蘇媽!”

“快進屋,快進屋。”蘇媽媽忙不迭手地把曉曉迎進了屋。

“蘇媽媽,您好年青喲!”曉曉不好意思地夸著蘇媽媽。

“哎,身體不太好,在家病休好多年了。”

蘇媽媽打量著曉曉,怪不得迷住了我們煜兒,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驚一跳哎!這個荷花帶露,犁果含香的美人兒果真是人見人愛呵!蘇媽媽和曉曉閑聊著,打心眼里喜歡上了這個未來的兒媳婦。

“姑娘,真對不起呵!煜兒前幾天就說巴東有一位貴客要來,不巧,陳教授和煜兒前天接到通知到北京調研去了,你在我們家多住幾天,等煜兒回來后好好陪你玩一玩。”

“蘇媽媽,我們站還有好多事啦,我準備明天就回去。”曉曉呷了一口飲料。

“好不容易來的,工作嘛,怎么干得完呢!多住幾天吧,一定要等煜兒回來,煜兒的爸爸在省電力勘測設計院工作,也到恩施出差去了,我一人在家,陪陪我吧!”

“哦,光顧著說話,來,嘗嘗美國的紅蘋果。”蘇媽媽削了一個蘋果給曉曉。

“蘇媽媽,蘇煜沒打電話回家嗎?”曉曉邊吃蘋果邊問道。

“打了電話的,叫我好好招待你!”

曉曉害羞的低下了頭。

“曉曉,你看電視吧!我去做飯,吃飯以后,我們到街上轉一下。”蘇媽媽對曉曉笑了笑,伸手打開了電視。

“我還不餓,蘇媽媽,您坐一坐吧!”

“不打緊的,一會兒就做好了。”蘇媽媽到廚房忙了起來。

 

十一

 

晚飯后,曉曉陪蘇媽媽在街上閑逛著。

“曉曉,好不容易到漢口來一趟,我們到中南商場走走吧!”

中南商場門口,人山人海。今天正在開一個展銷會。曉曉和蘇媽媽來到了服裝大廳,“曉曉,試試這件衣服吧。”蘇媽媽拿起一套真絲連衣裙遞給曉曉。

“蘇媽媽,我不準備買衣服!”

“試試吧!看合身不。”蘇媽媽勸道。旁邊的服務員也附合著。“試試吧!這位姑娘若穿了這套連衣裙,那真是錦上添花呵!”

曉曉不好拂了蘇媽媽的好意,只得到試衣間去了。一會兒,曉曉從試衣間走了出來,把蘇媽媽驚得目瞪口呆。

“姑娘,你穿這套衣服太合身了,太漂亮了,好,蘇媽媽替你作主,買了吧!”蘇媽媽反復欣賞著曉曉說。

“太棒了,太棒了。”服務員的驚叫聲逗得好多顧客轉過身看著他們。曉曉被看得不好意思,馬上跑到試衣間換上了自己的服裝。

“同志,幫忙把這套衣服疊好,我們買了。”蘇媽媽一邊掏錢一邊對服務員說。

“好,我給你們開票,到收銀臺去交款吧!”

曉曉一把抓過票,“蘇媽媽,我自己付錢吧!怎么好意思用您的錢呢。”

“哎,說什么話,煜兒打電話說,叫媽媽替你選一套衣服,你不能不領煜兒的情吧!”蘇媽媽嗔怪道。曉曉見蘇媽媽生氣的樣子,只好讓蘇媽媽付了款。

在蘇煜家住了一天,曉曉給蘇煜通了幾個電話,蘇煜說還要一個星期左右才能回家。曉曉再也玩不住了,堅持要走,蘇媽媽只好送曉曉上了到巴東的客船。


十二


“曉曉回來了,曉曉回來了。”趙潔在房頂平臺上織毛衣,老遠看見了曉曉,大聲喊了起來。

李飛正在打籃球,聽見了趙潔的喊聲,忙仍下手中的球,到公路邊去接曉曉。

“曉曉,見著蘇煜了嗎?”李飛從曉曉手中接過提包。

“喲,好迷人呵!是蘇煜買的吧!”趙潔迎面走過來摸著曉曉的裙子。

曉曉的心無比苦澀,好不容易去漢口一趟,卻只見到了未來的公婆,可這話怎么說得出口哩!

見曉曉不太高興,趙潔又打趣道:“大模范到了大城市,見到了心上人,不愛搭理咱們哪!”

“你把嘴縫一縫吧!”李飛碰了趙潔一下。

“看,你心痛的,光操淡心。”趙潔也不示弱。

“好,好,都到我屋坐坐吧!”曉曉無精打采地說……

“張總經理,公司的車到了,牛師傅送你去漢口!”向所長推了推入迷的曉曉。

“正在這個節骨眼上,我離得開嗎?”

“這里有韋總工和我們哩!你去吧,不去的話,蘇煜可能永遠都不會原諒你了。”向所長苦苦勸道。

 曉曉猶豫了會兒。“好,這里的事你多和韋總多商量,大事情請示一下李飛。我走了。”

 

十三

 

小車向漢口飛速地駛去。坐在車上,曉曉的思緒一片混亂。蘇煜美國留學時,曉曉到漢口送行,兩人便約好了,等蘇煜留學回國后,曉曉便調到漢口,兩人成家親親密密的過日子,可是,蘇煜學成分到了中山大學任教,前年好不容易才又調回武漢。曉曉因工作關系,一直不愿離開巴東,他們的婚事只好一拖再拖。為此,她和蘇煜吵過好多次嘴,半年沒有搭理,但蘇煜最終沒有犟過曉曉。曉曉心中一直覺得抱愧,尢其是蘇煜的媽媽,后來大大改變了態度,對曉曉好得出奇,幾次來巴東和曉曉的爸爸商量,若曉曉不愿去漢口,也行,先把家成了再說,這不,準備今年國慶節辦喜事的哩。蘇煜把房子也買了,裝璜得富麗豪華,家具都是從意大利進口的,只等曉曉定日子。

“張總經理,蘇媽媽在那家醫院,我們直接去吧!”牛師傅看了看發呆的曉曉。

“在同濟醫院。”曉曉從提包中拿出了手機,撥通了蘇煜的電話。

“喂,蘇煜嗎,我們已到了,你出來在醫院門口等我們。”

“曉曉,你們終于來了。”蘇煜幾步迎了上去。

“媽媽么樣了?”“還沒醒過來啦,醫生說,可能希望不大了。”蘇煜痛苦地低下了頭。

“我們快去看看吧!”

蘇媽媽躺在床上,臉上蒼白,雙目緊閉,已昏迷三天了。

“曉曉,我看媽媽不一定能醒過來了。”蘇煜撫摸著被單說。

“媽媽會醒過來的!會醒的!”曉曉緊緊地握著蘇媽媽的手。

“蘇煜,你把牛師傅安排一下吧!”

“牛師傅,太辛苦你了!我們去吃點東西吧。”

“還不餓,你們不要管我了。”

“你吃了飯到賓館休息吧,呆在這里也沒么事。”

“那我就先走了。”

“龍風賓館我已請周老師安排好了,我們一起去吧!曉曉,你陪媽媽一下啊!”

曉曉坐在病床旁,眼淚嘩嘩地往下落著,護士小姐走了過來安慰道。

“大姐,你也不用太傷心了,蘇媽媽晚上看能不能醒過來。”曉曉點了點頭,默默地撫摸著蘇媽媽的枯瘦的手。

“曉曉,你也吃點東西吧!”好一會兒,蘇煜走進了病房。

“這是你最愛吃的炸雞和臭豆腐,趁熱吃了吧!”曉曉伸出手接過塑料袋,慢慢吃起雞來。

“蘇煜,我覺得真的好對不起你,七八年了,我們倆在一起的日子還沒有超過五個月,一晃,都三十多歲了,到現在還未成家,你不怪我吧!”

“曉曉,我早說過,只要我們相愛就行了,主要是媽媽,她多么想早點抱孫子呵!”

“哎,媽媽的眼角動了一下,你看,你看。”曉曉把蘇煜的手往媽媽眼角邊指去。

“真是在動哩!快,快,叫醫生。”

朱教授聞聲走進來,對蘇煜說:“你媽媽很快就會醒過來了,你們記住可千萬別刺激她呀!”

蘇媽媽終于睜開了眼睛,她眼睛吃力地四周轉了轉,發現了曉曉。

“媽媽,我來了,您老別動,別動。”曉曉緊緊地握住蘇媽媽的手。“媽媽,曉曉看你來了,您很快會恢復的。”

蘇媽媽輕輕搖了搖頭,用疲憊的眼神示意蘇煜。蘇煜握著媽媽另一只手,蘇煜媽媽艱難地抬手要把曉曉的手和蘇煜的手放在一起,嘴角邊露出了一絲不易覺察的笑容。

蘇煜明白媽媽的意思,媽媽是在祝福他們倆早日成婚,和和美美的生活。

蘇煜點了點頭,曉曉哽咽著:“媽媽,我們會好好相愛的。”

蘇媽媽又慢慢地合上了雙眼。蘇煜站起來緊緊地抓住朱教授,“你們一定要幫忙治好我媽媽,媽媽這一生太操勞了,還沒享受過呢?”

“我們會盡最大的努力的。”朱教授安慰著蘇煜。

 

十四

 

兩天后,蘇媽媽終于沒有再醒來。蘇煜痛不欲生。

“媽媽,你丟下我們怎么辦啦!”“天老爺,你為什么要這樣呵!”

曉曉沉浸在悲痛和愧疚之中,她這個未來的兒媳婦,還未進門,婆婆就先逝了,蘇媽媽是一位多么好的母親呵!

“喂,李飛呀!蘇媽媽去世了,有緊急事呵,好,我安排好了就趕回來呵!”曉曉無力地放下手機。

“蘇煜,你也不要太難過了。”曉曉擦了擦眼角的淚水。“人死不能復生,我們都要堅強起來,她老人家在地下才能放心哪!”

“曉曉,我母親這一生太辛苦了,晚年,身體又不好,還時時牽掛疼愛著我們……我沒來得急好好孝敬她老人家……就去了……”

“蘇煜,別想了啊!媽媽她老人家終歸也算是幸福的,我們倆人都陪在她身邊,她老也能放心了!”

“曉曉,你能多陪我兩天嗎!”

“蘇煜,剛才,你聽見了李飛的電話,他叫我好好安慰安慰你,替他給蘇媽媽上柱香……可是,家中有急事等著,等農改搞完了,我下來,一輩子都陪著你,守著你,行嗎?”曉曉把頭深深地埋進蘇煜懷中,蘇煜憐愛地撫摸著。

“曉曉,既然這樣,我也不能耽誤你的事了,你體息一天就走吧!”

“蘇煜,你千萬別怪罪我呵!”

“不會的,曉曉,誰叫你是大經理呢,只要我們倆心心相通,真心相愛就夠了!”

…….

 

十五

 

試點村的農改工程基本完成了。國家電力公司付總經理要來巴東看看,曉曉他們知道這個消息是又高興又激動。

四月的巴東,鶯飛草長,花香鳥語,到處是柳綠枝紅,春意盎然。陸總一行來到了溪丘小鎮。溪丘灣小鎮顯得熱鬧非凡,國家部級領導來到這里,老百姓象看稀奇一樣把小鎮圍了個水泄不通。

陸總一行詳細地問著老百姓的電價、用電情況。曉曉不斷地介紹著……

陸總趨步來到了瓦屋基,拉著一個老者問:“老哥,你們現在的電價是多少啊!”

“現在農改了,電價降到了7角錢一度,比去年便宜多了,原來我們村的電價是8角9分錢。”老者爽快的回答。

“你們村有電價公布欄嗎?”

“有,就在村長屋前,我們現在好了,真正用的放心電,交的明白錢了。”

“你家中一個月用多少電,交多少錢啦!”

“我家有一臺干石磨,電冰箱,還有電視機,一個月要用60多度電,交40多元錢。”

“我能看看你的電費發票嗎?”

“行!”老者快步跑進房中取出了一張張皺巴巴的發票遞給了陸總。陸總仔細地的看著,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陸總轉過頭,對曉曉說, “你們就照這個樣子搞,要保證已改造了的村直抄到戶,收費到戶,一定要讓老百姓用得起電,不光是照明,還要使電器都用上,不成擺設,電價還要降低,要降到老百姓承受得了的程度。”陸總把手掌有力的往下一劈。

曉曉認真的聽著,不停地在筆記本上記。“陸總,您放心吧!試點成功了,我們馬上準備全面鋪開,爭取在三年內完成農網改造。”

“好!好!”陸總不斷地點著頭。

“這位李付經理,水布埡大巖村農改時,磨破了五雙解放鞋,二十八天沒下山,吃了半月的方便面……”曉曉指著李飛對陸總介紹道。

“你們天天與老百姓打交道,要注意政策呵!要把黨中央、朱總理的關切和溫暖送到千家萬戶,送到農民心口上。”陸總語重心長的說。

 

十六

 

全縣農改的攻堅戰打響了。曉曉每天只睡六個多小時的覺。李飛更是忙得不可開交。各種矛盾都來了,林業局要收森林植被恢復費,部分老百姓要青苗補償費等等。李飛整天泡在協調、處理上訪之類的繁雜事務中,用李飛自己的話說,他是一只小喇叭,手機一刻沒停過,一月要用八百多元的電話費。

這不,李飛剛從馬蹄山回來。人還未下車,手機又響了。

“我是李飛啊,什么,死了一個人,呵!是怎么回事……電桿壓死的,哎,要你們把政策講清楚嘛……我撤你的職。”李飛大聲的吼著,“我馬上來。”

李飛到龍坪供電營業所已是晚上九點多鐘了。所長方小龍低垂著頭,哭拉著臉說:“李經理,是這樣,下午,施工員都吃鈑去了,也沒在意,龍坪村的張大娘請人偷偷抬了一根電桿,立在她家壩子旁,立桿時,不慎桿倒了下來,把張大娘壓死了。”

方所長停了停:“張大娘中午就要給她栽桿子,我說,要一家一家的來,誰知她不聽招呼……哎……”

“好了,好了,情況我清楚了,先把死者的親人找來,商量一下吧。”李飛捶了捶頭。

“張大娘只有一個獨生子,在廣州打工,聯系不了啊!”

“她還有別的親人嗎?”“有,她弟弟是村委會付主任。”

“好,我們到他家去。”

方所長陪著李經理深夜來到張主任家。張主任倒也還通情達理。

“李經理,都怪我姐姐不好,農改物資是不能亂動的,我在會上反復地講過,要聽電力部門的安排,現在出了這事,我也沒得話說,只求你們幫忙安葬了吧!”

“我們正是商量這事來的,可是張大娘的兒子在廣州,通知不到啊!”

“侄兒打工的地扯我也不清楚,我看先安葬人吧,其他的事我來解釋。”張主任大口大口吸著煙。

“出了這事,也只好這樣了。”李飛痛心地說。

“方所長,棺材準備了嗎?”

“準備了,要一千二百元。”

“一千二就一千二吧。”李飛扔掉了煙頭。

 

十七

 

李飛受了處分,扣發了全年的安全獎。他心情郁悶。坐在桌前出神……我反復講,農改一定要注意安全,并層層簽定安全責任狀。可是有的百姓就是不聽,甚至還發生哄搶電桿事件。哎,這個農改啊……二年多來,李飛的頭發已掉得差不多了。

秦小男給李飛倒了一杯茶,玩笑說:“李經理啊,你脫成了一個禿頭,難得找朋友喲!”

“自古聰明絕頂嘛。”李飛自嘲道。

“李經理,別不開心了,工作上總有不順心的事。”

李飛端著茶慢慢地喝著。“小秦,受點處分我想得開,只是農改物資緊缺,資金不夠啊!”

“聽向所長說,他們所已用了好多木電桿呢!”

“老百姓的工作難做啊,有的村用水泥桿,有的村又用木桿,我們很難解釋啊!不過,現在也只好如此了。”

“綠蔥坡海拔1800多米,是高寒地帶,倒可以全部用木桿。”李飛思索了一會兒。“高寒地區用木桿管的時間還長久一些。”

小秦附合著:“是可以在綠蔥坡試一下,如果用木桿,你就不用著急了,老百姓的工作可以慢慢做,最終他們會理解的。”

“好!就這么辦。”李飛一掌砸在桌子上,掛通了曉曉的手機。

“張總經理啊,現在農改資金緊,我想,象綠蔥坡這樣的地帶,全部用木桿,你看如何啊?”

“你和盧新商量著辦吧,不過,你最好和韋總工去一下,找找林所長,調查調查一下后再搞。”

“好,我馬上帶人去。”

 

十八

 

深秋季節,涼風宜人,可綠蔥坡已顯得有些寒意了。林所長陪著李飛二天走訪了四個村的村民,老百姓雖然有些不愿意用木桿,但盼電的心情都是焦心如焚。特別是石頭巖村村支書劉青山,堅持帶頭全部用木桿。

“李經理,你就在我們村先搞吧!”

“劉支書,你身體有病,做做協調工作就行了,運輸的事情,我們來辦吧!”

“你們無償地出人、出力、出錢為我們辦電,我那能閑得住呢!”劉支書咳嗽了兩聲說。

“只要你把協調工作做好了,就是幫了最大的忙啊!你看么時啟動才好呢?快要立冬了,今年能完工么?”

“我看只要齊心,二個月是拿得下來的。”劉支書語氣堅定。

在劉支書的帶領下,石頭巖村的農改進行得十分順利。7天時間,湊齊了172根木桿,材料也全部搶運到位。

林所長和劉支書一班人,風時來,雨時去,五十六天時間,基本上完工了。

這天,天氣陰沉,劉支書和電工們拉最后一檔線,不料,胸口比以前疼痛得更厲害,一陣緊一陣。劉支書臉上的冷汗直昌。林所長看到劉支書這個樣子,說道:“到醫院去檢查一下吧!”

“老毛病,不要緊的……”話還未說完,就一頭摔倒在地上.

“快、快、送劉支書到醫院。”林所長喊道。

小彭、小劉馬上從地上背起劉支書向公路上跑去。到半路,小劉覺得不對勁,對小彭說:“你幫忙把劉支書抱下來,我們看看。”

小彭把劉支書的頭部放在小劉懷中,小劉用手一摸鼻孔,劉支書已停止了呼吸。

“劉支書---劉支書---”小彭只覺天旋地轉。“劉支書,劉支書。”小劉哭喊著。

劉支書永遠離開了鄉親們。在劉支書犧牲的第二天,石頭巖村通電了。看著那一盞盞明亮的電燈,鄉親們泣不成聲。村長把劉支書的遺體放在電燈下,淚流滿面地說:“你為辦電七過家門而不入,帶病堅持戰斗了兩個月……你把生命都奉獻了呵!石頭村的人們永遠會記住你……

 

十九

 

巴東縣的農網改造提前兩個月超額完成了任務,入戶率達到99%,電價下降到5角錢一度,每年減輕農民負擔800多萬元,電費銷售收入凈增300多萬元,80%的農民用上了干石磨、電視機。為此,公司受到了上級的通報表彰。省政府號召全省農改工作以巴東為榜樣,快馬加鞭,全面完成掃尾工程。

曉曉太高興了。晚上,她來到了李飛家。

“李經理,省驗收委員會把巴東農改評為優良工程,你高興嗎!這有你不可磨滅的功勞啊----不過,還有一個重要的工作要做啊!就是----”

“打什么啞迷呢,請張總經理指示。”李飛拋給曉曉一個蘋果。

“你猜猜!”

“總經理大人,小的愚昧,請明示好了。”

“別那么嚴肅嘛,聽趙潔說小秦對你很有意思啊!”曉曉看了看李飛。

“我比她大七八歲呢,曉得她會咱想,恐怕……”

“哎,一晃都三十幾歲了,也該有一個家了!”

“那總經理準備什么時候接我們吃喜糠呢?”

“我和蘇煜商量了,準備‘五一’吧。”

“我真心祝福你倆啊!”李飛笑了笑。

“李飛,你還沒回答我呢!年齡大點沒什么,機會失了可不再來啊!”

“等我好好想想再告訴你吧!”李飛彈了彈煙灰。“曉曉呵,經過這么多年的磨練,我們都成熟了,你看盧新的兒子都七歲了,我們也應該有一個家了。”

“李飛,你眼睛好點了嗎,聽小秦講,你左眼搞成了視網膜萎縮。基本上看不見了。”曉曉遞過一個關切的目光。

“也沒有好的治療方法,醫生說要蒙上沙布休息一年,你看我做得到嗎!還要戒煙戒酒,那不比死了還難受。”

“聽說美國有一家醫院,眼科手術最世界一流的,我給上面報告一下,出國治療治療吧!”

“到時再說吧!”

“你休息吧!”曉曉慢慢出了門。

李飛躺在沙發上,回想著曉曉的話,心里象浪水一樣翻滾著。是啊,這么多年,曉曉始終把我當好朋友……我只是單相思啊,況且,君子不奪人之美,曉曉深愛著蘇煜,是公認了的,今天,曉曉就是暗示我該有一個伴侶了……小秦溫柔漂亮,三年的相處,心中也好幾次盟發過這種情素,可是自己大她八歲……她能接受嗎……李飛反復思考著,迷迷糊糊在沙發上睡了。

 

二十

 

盧新坐在沙發上看著書,汪靜看著電視,兩口子各取所好。

“喂,聽說曉曉要結婚了,你看,我們送點么東西呢?”汪靜推了推盧新。

“你看呢,要送點有意義的禮物才好,讓我想想。”盧新放下手中的書。

“汪靜,你看我把農改三年寫的幾十個筆記本送給她,再買點名貴的裝飾品,行不。”

“筆記本有什么用,虧你想得出。”汪靜嗔怪道。

“你可千萬不要小看我的筆記本,我上面記錄著巴東484個村的地形地物,網絡分布,用電負荷情況,好多人窮其一生,也沒跑遍大大小小的村村寨寨,況且,上面還記錄著一件終生都難忘的事呢!”

“什么花心的事,講給我聽聽吧!”

“要保密。”盧新故意賣著關子。

“你媳婦都信不過啊,講講吧。”汪靜用手指戳了戳盧新.

盧新朝里屋揪了揪,見兒子已熟睡了,就慢條斯理地擺起來:“那是在金坪搞農改的時候,有一個蠻刁橫的個體戶,我們改到了他家,個體戶在村中相當有勢力,不知和供電所那幾位同志說好了,在他家門口裝了一臺變壓器,我檢查時發現了,問是那位同志干的,沒一人應聲,我氣急了,喊施工人員撤出了變壓器。晚上我疲憊地回到住所,這一驚非同小可,不見了盧平。”盧新停頓了一下。

“我到處尋找,一直到深夜,都沒有線索。我想,也許在那個娃兒朋友家去了……我坐在床上思索著,忽然發覺窗臺上有一張字條,‘想你兒子平安,就安好我家變壓器。’我一看字條,反倒心安了,第二天清晨,我獨自一人找到個體戶家,對他講了許多許多農改政策,我說你一家不能安一臺專變,劃不來,個體戶說:‘我自已出錢買,你管得著嗎?’我說變壓器是計劃調撥,你一家安一臺,那別的臺區不就裝不了啦,你們村只有三臺變壓器……我算了算他家的負荷,算了他的電量,等今后條件好了,我們再給你裝專變,個體戶最后算是通了,但他放不下面子。我說,這樣吧!兒子你替我照料著,只要撤出變壓器,什么條件我都答應。個體戶終于被感動了,晚上送回了我們的小寶貝,個體戶還和我成了朋友呢。”

汪靜用手指彈了彈盧新的額頭。“你可從來都沒說過呵。”

“讓你知道了,不天天要擔心嗎。”盧新做了個怪樣。

“況且我和兒子是有君子協定的。”

“你,你,都是你把兒子寵壞了。”夫妻倆哈哈大笑起來。


二十一


秦小男要陪李飛到美國治療眼睛去了。曉曉、盧新、汪靜、趙潔等都來為李飛送行。

“李經理,把握機會喲!”盧新附在李飛耳邊說。

“你們倆個大男人,嘀咕些什!”趙潔故作嚴肅。

“小男,好好照顧李經理啊!有事專線和我講。”曉曉的聲音圓潤而又欣慰。

汪靜遞給李飛兩盒極品碧峰茶。“這是盧新專門為你準備的,美國可沒有茶葉賣喲!”“好!我帶著,我帶著,還是盧老弟心細啊!”

“我已給蘇煜講了,他給美國的朋友打了招呼,到漢口蘇煜會來碼頭接你們的。”

“張總經理,你可要等我們回來再辦喜事啊!我們要好好給你鬧一鬧。”

“行,行。”曉曉揮了揮手。

還是趙潔機敏,她斜眼瞧了瞧小男。“李經理,干脆等你們回來后一起辦集體婚禮吧!”

眾人笑過不停。笑聲中,李飛和秦小男已上了快艇…….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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