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來的祝福

 

作者：贠靖

 

方曉是個性格內向的年輕人，他從小生活在一個單親家庭。在他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離婚了。從此，他的生活里再也沒了父親這個概念。

在他的記憶里，父親個子高高的，一臉的胡茬，有些不修邊幅。他總是很晚才回家。有時喝得醉醺醺的，回到家就和母親吵架，而且越吵越兇，瘋狂地喊叫著，將桌上的東西摔得稀巴爛，他嚇得躲在床角瑟瑟發抖。

有一次，他又喝多了，回到家揪著母親的頭發，將她拖到地板上，用腳狠狠地在母親的肚子上踹。母親抱著頭，卷曲著身子掙扎，發出痛苦而無助的哭聲。那哭聲像刀子一樣劃在方曉的心上。

方曉低頭瞪著這個男人，緊攥著拳頭，重重地喘著氣。

在他幼小的記憶里，這個男人總是不著家，回來就和母親無休止地爭吵。他讓他們母子每天都膽戰心驚地活在恐懼之中。有時候他真希望他在外面出了車禍，或者遭遇不測，永遠不要回來。那樣的話，他和母親就會過幾天清凈的日子。他知道這種想法很不道德，但每次看到他，他的心里都充滿了仇恨。

方曉像一頭發怒的牛犢，瞪著充血的眼珠，拼盡全身的力氣，朝這個男人撞了過去。他一閃身就躲過了，轉身揪住他的領子，將他拎起來冷笑道：“吆呵，兔崽子，竟敢沖撞老子了，瞧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你放開我兒子！”母親在地上爬著，歇斯底里地喊道。

他冷笑了兩聲，將他放到地上，揮起巴掌，啪地扇了他一記耳光。他在地上旋轉著，直覺臉部發麻，耳朵里嗡嗡響。

等他回過神來，父親已罵罵咧咧地揚長而去。

母親過來緊緊地摟著他，渾身顫抖著：“兒子不怕，兒子不怕，有媽呢……他眼窩子一熱，淚水混著咸咸的鼻血流進嘴角……”

他發誓長大后一定要保護媽媽，讓她不受欺凌。

那次之后，那個男人——他痛恨的父親再沒回來過。聽說他在外面開貨車，和別的女人好上了。

母親竟然很平靜，她看著兒子說：“你放心，離開他，我照樣能把你撫養長大！”

他董事地點點頭。

母親接著說：“孩子你知道嘛，我在這個世界上就你這么一個親人了。這輩子，我寧愿再也不嫁，也不能讓你受半點委屈！”他聽了心里很難受。

事實上，母親不僅將他撫養長大，而且把所有的愛與呵護都給了他。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份母愛卻在不知不覺中變得越來越沉重。

方曉發現母親是個控制欲極強的人，她似乎把他當成了她的一個物件，任何人都觸碰不得。

平時從他的衣著打扮到日常行蹤，母親都要一一過問。方曉小的時候，母親會因為他和其他小朋友玩耍而生氣，認為那些小伙伴會把方曉帶壞。甚至連說話也不行。漸漸地，方曉身邊的朋友越來越少，他變得越來越孤獨。

隨著年齡的增長，方曉開始渴望生活中有自己的空間和自由。他嘗試著反抗母親的控制，但每次都會被母親的眼淚和哀求所打敗。“曉啊，媽媽是因為愛你，怕你受到傷害才這樣。”母親的話總是讓方曉心生愧疚，他覺得自己最對不住的人就是母親。尤其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他不由得淚流滿面，覺得作為一個男子漢，沒有能力保護母親，讓母親遭受了那么多傷害和折磨！

不過現在好了，一切都過去了，日子也慢慢地好了起來。

一次偶然的機會，方曉認識了一個名叫徐夢潔的女孩。女孩善良、溫柔，她的笑容就像陽光一樣溫暖著方曉的心。方曉被她深深地吸引，他們很快便墜入了愛河。

然而，這段戀情卻遭到了母親的強烈反對。母親固執地認為徐夢潔的出現會搶走她的兒子，她甚至想盡各種辦法來破壞他們的關系，想將他們分開。

母親還在夢潔面前說方曉的壞話，編造一些莫須有的謊言，把兒子貶低得一無是處。

后來方曉發現母親居然跟蹤他和徐夢潔，并故意在他們面前出現，制造尷尬的局面。

方曉對母親的行為感到非常氣憤和無奈，他和母親之間的矛盾越來越深。而徐夢潔也因為母親的干擾，開始對這段感情產生了懷疑和動搖。

一天，方曉和徐夢潔在巷子里散步，母親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她當著徐夢潔的面，指責方曉不孝順，不停她的話，頂撞她。說徐夢潔就是一個狐貍精，勾引她兒子，教壞了兒子。徐夢潔聽了非常傷心，她看著方曉，希望他能給自己一個解釋。方曉試圖緩解徐夢潔和母親的關系，但母親卻不停地打斷他，兩人還發生了激烈的爭吵。

最終，徐夢潔傷心地離開了方曉。方曉站在那里，望著夢潔遠去的背影，心中充滿了痛苦和無奈。他覺得一切都是母親的錯，是母親扭曲的愛毀了他的愛情。

從那以后，方曉對母親的態度變得有些冷淡。他開始疏遠母親，不再聽她的話。母親察覺到了方曉的變化，她感到非常失望和不安。她不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兒子好，為什么兒子會如此恨她。

在一次激烈的爭吵之后，方曉終于爆發了。他沖著母親大喊道：“你別再口口聲聲說多愛我，你的愛讓我窒息，我受夠了！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真正的愛！”母親聽了方曉的話，驚得半張著嘴巴，呆呆地站在那里，淚水不聽話地流下來。

經過這次爭吵，母親似乎有些明白過來，她開始反思自己的行為。她意識到，自己對兒子的愛已偏離了正常的軌道，變成了一種控制和占有。她決定改變自己，適度放手，給兒子以自由和空間。

然而，事情并非那么簡單。方曉對母親的怨恨已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了心里，他感到自己無法原諒母親。而此時，徐夢潔已對方曉徹底失望，她說她累了，不想再繼續下去。

兩人最終還是以分手而告終。

方曉陷入了深深的自責和痛苦之中。他把這一切都記在了母親身上。他后悔自己沒能保護好徐夢潔，沒能守住他們的愛情。

那段時間他拼命地工作，試圖用忙碌來忘記心中的傷痛。

后來在工作中方曉又結識了一位新來的同事林悅。

林悅是一個開朗、樂觀的女孩，她總是能在方曉最需要的時候給他關心和鼓勵。漸漸地，方曉對林悅產生了好感。

林悅也知道方曉的過去，但她并沒有退縮，而是勇敢地用自己的愛去溫暖方曉那顆傷痕累累的心。在林悅的陪伴下，方曉很快從過去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他們說好了要一起面對未來有可能遇到的困難。

就在方曉準備接受這段感情的時候，母親卻突然病倒了。她躺在病床上，面容憔悴，眼神中充滿了悔恨和自責。

方曉去看母親，她拉著兒子的手，淚流滿面地說：“曉啊，是媽媽錯了。媽媽不該那樣對你，媽媽后悔了。你能原諒媽媽嗎？”

方曉望著母親，心中的怨恨在那一刻忽然煙消云散。他緊緊地抓住母親的手說：“媽，我原諒你！”母親聽了方曉的話，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曉啊——”母親看著方曉欲言又止。

“媽，有什么話您就說吧，這里又沒外人。”方曉從包里拿出飯盒打開聞了聞，伸到母親面前說：“是林悅給您做的雞蛋羹，她說病人吃這個容易消化，只是不知是不是和您的口味——”

“嗨，這姑娘真好，替媽跟她說聲謝謝！”母親接過飯盒，嘗了一口說：“嗯，真香！”“那您就多吃點！”兒子說。母親點點頭。“對了，您剛才不是有什么話要對我說嗎，現在可以說了。”

母親放下飯盒，沉默了片刻低著頭說：“他來醫院了，你爸。”“什么，他又來這里——”“放心吧，都過去了！”母親擦擦眼睛說：“他也老啦，背都駝了。他說他來就是想看看我，跟我說聲對不起。還說——”“還說什么了？”方曉著急地問。“他說他不是人，對我們娘兩做了那么多傷天害理的事……”“媽，您別說了。”“我要說，你讓媽把話說完。不管咋說，他畢竟是你爸，他希望你能原諒他，說他日里夜里都想著能見見你……”“媽，您別再說了……”

方曉低著頭，轉身急匆匆地走出了病房。

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母親的病逐漸好轉。

這天，方曉和林悅一起來接母親出院。母親顯得很高興，她拉著林悅的手，打量著她說：“我兒子真有福氣，找了這么好看的一個兒媳婦！”

林悅不好意思地忸怩著：“哪有您說的那么好！”

“聽媽說，在媽眼里，你就是最好的！媽，媽嘴笨，都不知該說什么了。這樣，媽，媽祝福你們！”母親高興得有些語無倫次。

兒子也過來挨著母親說：“媽，那個人，我見過了……”

“是嗎？”母親眼里露出一絲驚喜。

在經歷了種種磨難之后，這一家人終于和解了。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