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王鼻子
文//張振玉
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這種玻璃門窗的青石房子就是公家的房子了。我們村上社員們都住著板打墻黃泥土房子,大隊部和副業組小學校是半土半石的玻璃門窗房。這里,他已經熟悉了,來過一次。那時候剛下學,白白凈凈的,像個公家人。三十來歲的隊長拉他一起來公社,讓他壯場面,還是他見領導心怵,讓自己陪著?他費了很多腦子也想不清楚,心里就老愿自己年齡小經的世事少。那時候,隊長似乎很喜歡他!
整齊的方塊青石墻,白灰嵌縫,天藍門窗,已經舊的有些發白。每扇門窗三塊玻璃,下邊一塊是加厚的花玻璃。窗戶上沒按防盜網。那時節,公家的房子都不按防盜網。沒有防盜網的房子一般就是公家的辦公重地,好像是一種標志吧!辦公室里大都紙張書籍文件之類的,沒有財物,或者有點財物也是很少,所以就沒有防盜這一說。那時我家的窗戶,還是那種發了黑的木條子窗戶,后墻上一個窗,是那種帶小門門栓樣的。
上次,隊長找他,要他和他一起去公社,他竟異想天開的以為領導要重用他,甜滋滋的美了一路。他是村上那年頗為稀少的高中生的一個,貧下中農小組沒推薦他考大學,他似乎聽到一些外邊的風言風語。他來到采石工地,本來心里有些不滿??伤约好靼?,爸爸和哥哥都老實巴交的,自己想好事條件很差,就是沒有資格吧!所以他就干脆不想。他一個老師曾很直白的對他講,你這同學太老實,不是混好事的料。所以,他這時候就沒有多大的壓力。
可是,他上次送了隊長一盒煙,是不久前在村上紅事坐席人家給的,每桌一人一盒。他一直把那盒煙裝褲兜里來。他不會抽煙!自打來到工地,隊長經常照顧他,他就抽機會把那盒煙送給了隊長。
那次,是公社革委會主任找他的隊長,了解工地上階級斗爭的情況。他像泄了氣的皮球,癟癟的蔫蔫的走出了那扇藍玻璃門,從頭至尾,革委會主任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殊不知,回來的路上,隊長用不屑的眼神瞅了他好幾眼,還說了好幾遍:“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這句話,他一點反應也沒有。
這次,他是犯了錯,被倆民兵送來公社的。這回,革委會主任不想上次拿他當小孩子,愛答不理的,而是完全變了一副嘴臉,如臨大敵般用敵視的眼光對他。
前幾天他有病,在工棚里蒙頭睡了兩天。他們小組組長一雙牛皮鞋子濕了,把鞋子擺火盆沿上烤,那火盆原本一盆死火,不知誰進屋把鞋子踢火盆里去了,一會的功夫就燒壞了。是他聞著焦糊味,起來把組長鞋子救出來的,沒想到卻成了替罪羊。怎么了,那組長好像有些來頭,平日里橫行霸道,經常欺負普通采石工。此時,無法找到使壞燒他鞋子的人,滿肚子邪火沒處發泄,就一股腦兒對準了冤大頭似的他。
大隊來人了,黑臉膛大個子的治保主任,村民們一提起名字又怕又敬的退伍軍人張建國。那些日子,隊上每晚組織學習毛主席著作學到九點十點,大會小會開了十幾次,隊長軟的硬的甜的酸的什么話都講了,這個人是誰,大家我知道你知道,心里都明白,如果你主動站出來哪,賠償損失,檢討好了,大家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果你堅持對抗被查了出來,我們一定嚴肅處理。
然后是治保主任的個人談話.摸排.甄別。
最后,那段時間沒人看見誰離開工地,更沒人看見誰走進那民工宿舍。
最后,年輕的治保主任鎖定了他,談話談了三四晚上,就讓倆民兵把他送了公社。
年輕人,怎么心理那么黑暗!干革命就是為了光明燦爛,只有光明正大的求積極求進步,就少不了光明正大的前途。
革委會主任話語很光明,卻滿臉的陰沉。他都懷疑革委主任和他們組長可能有親戚了。改革開放的時候才知道,革委會主任是組長的姑表姐夫,要不是革委主任,那組長也當不上采石組的組長。怎么說他老實了,那句話可不是白話,要村上聰明的小青年,那些領導沒上任,就把他們的關系圖摸的清清楚楚了。
好像那事鐵定了,就是他!在公社黑屋子蹲了三天,也沒受什么多大的難為,就是一些嚴厲的問詢,連個檢討書也沒用寫,就被放出來了。他好像聽說自己被打成了四類分子,掃三年大街。這回,前途是徹底完了!
他心里空空的,仿佛失了魂一般。經過公社供銷社時,覺得特別害羞沒臉見人。他低著頭竟進了農藥店,買了一瓶1605.一個主意在被民兵壓著去公社的路上就打好了,只有這樣他才能徹底的解脫!瞅瞅四周沒個熟人,狠下心來就......
他記得,他回了家。媽媽妹妹在堂屋里和幾個鄰居閑聊天。他回到自己和哥哥的房間,坐在床沿上,農藥瓶子打開蓋剛舉到嘴邊就被誰一把奪去了。他讓人抬上了地排車,在公社醫院被灌了很多肥皂水,他吐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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