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班 （小小說）

 

作者：翟峰　

 

她很樂意來到這個醫院從事護理工作。

因為，聽說帶她的老師，是聞名全省醫護界的模范護士長----年近六旬的張素梅。

她當時想：能和這個赫赫有名的先進人物一塊兒工作，夠榮幸的了。

可是，不到一周，她的心境卻完全變了。

“小英，查房時腳步輕點，啊?”

“噢，小英，擺藥時注意力要集中!”

“我說小英……！”

沒幾天，她心就煩透了：“唉，那曉得遇到的是個‘九斤老太’，哆嗦死人。好象她是‘諸葛亮’，人家是‘臭阿斗’……！”

她心里雖然這樣想，但還得聽張素梅-張姨的。

張姨話多姑且不提，而最令她心煩的，是張姨還有雙愛挑剔毛病的眼睛。

每次她填完交班記錄，張姨都得檢查一遍。

只要張姨那雙眼睛往交班記錄上一瞥，就夠她聽的了：

“噢，小英，不是給你講過嗎，交班記錄要具體實在，來，應該這樣填……。”

每遇到這種情況，她心里就有股無名火在冒：

真討厭呵，張姨呀，您的那雙愛挑剔的眼睛!

跟著張姨實習快滿一個月了，她忽然聽說張姨要徹底交班----退休了。

聽到這，她心里難免不禁一陣暗喜：

“嗬，但愿如此呵!這樣，我今后也好不再為那張嘴心煩了呀!”

然而，說來真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即將退休的張姨連最后三天都不曉得輕松一下，好好玩玩、轉轉，也不曉得與還得留下來干一些年、甚至干好多年的年輕的、中年的妹妹、小妹妹們嘮嘮嗑、談談心，相互留點好印象，卻仍要像平常上班一樣嘮嘮叨叨，挑剔這、挑剔那——你看，這不，又來了：

“小英呀，今天用的青毒素針藥是新批量的，注射前要作過敏試驗，等我為你做了示范你再注射，啊?”

“小英呀，您還得注意呵……!”

“曉得，曉得!”她故意大聲應著，語音里分明透著不耐煩的味道。

這時， 值班室的門忽然被碰開，急忽忽地走進來了辦公室的小李。

小李腳末站穩就咋呼開了：“哎呀，我的張姨!今天你還值班?你不曉得?十點鐘院里給你開歡送會，還要給你----”

“噢，王院長早上給我談了，不過----”

“不過什么?值班?咳，大家都在等你呀!”

小李邊說邊攙扶張姨朝門口走去。

“小英，我去去就來，別忘了我的話喲!”

張姨走到門口，還回過頭來大聲叮嚀著她。

“哼，不就是打針送藥嗎，這有什么不放心的!”

一想到這里， 她竟賭氣似地端起了注射盤。

為了封住張姨那張“婆婆嘴”，她以最迅速的動作查對藥劑、選針位、進針、拔針……。

當她忙著把四十萬單位的青毒素注射給最后一個病人時，她才猛然記起：

“哎呀，糟了!我忘做過敏試驗了？天啦，這，這……？！”

她頓時傻了眼，愣怔怔地盯著剛注射過的病人，一秒、兩秒、----病人臉色越來越白，嘴唇也慢慢變烏。

她嚇得額頭冷汗直冒：“怎么辦?怎么辦呢……?”

她正欲轉身去找醫生，“你做過敏試驗了嗎?”

背后，突然響起張姨低聲的詢問。

她驚慌而又驀然地轉過身來，有點膽怯地望著張姨那張慍怒的臉。

她簡直沒有想到，雖然事故很快被張姨處理了，但張姨竟為這件事為她背了差錯----

張姨保持醫護安全多年的獎金居然被退還了。

理由是：張姨認為自己作為今天的代班護士長，退休前夕不配得這醫護安全獎了！

她知道這事后，慚愧極了、自責極了！

于是，她心里開始翻江倒海起來，口中不斷地喃喃自語道：

“唉，張姨，這叫我啷個對得起你呀，都怪我呵、都怪我呵……！”

此刻，她才真正意識到：平常，張姨的那些嘮叨話里，還有張姨那雙愛挑剔的眼光中，到底是藴含著什么的了……。

 

（注：該原創小小說作品，成稿于本世紀初，后因作者本人一直專注于本業而使其長期沉寂書齋，近期潤色后即首發且收藏；作者翟峰系漢語言文字寫作愛好者、多棲作者、相關領域基層學者，上世紀八十年代初開始發表理論、言論、時評、散文、雜文、詩歌（散文詩）、隨筆、故事、小說、報告文學、電影文學劇本等多體裁的語言文字作品，并于上世紀九十年代以來先后吸收為中國散文學會、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四川省作家協會會員。）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