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的誤會
朱廣英
父親姓張,與共和國同齡,因此取名張建國。他退休前在我們廠三車間工作,年年獲得先進工作者稱號。父親退休后買了一輛永久牌二八大杠自行車,騎行在路上顯得威風凜凜,我看著父親騎自行車的背影,粗黑的馬尾辮也翹了起來。
那個年代,自行車被譽為三大件之一,父親擁有了自行車后,臉上總是掛著笑容。
有一天,父親騎自行車帶我去了鄉下,回到工廠后,同事們都用異樣的目光看著我。我感到困惑,用眼神向一個平時關系不錯的同事求助,她用食指悄悄指向窗外一棵大青籬笆球,我心領神會。在大青籬笆球的背面,她低聲說:“聽門衛說,你爸犯事了,偷了人家的自行車……”
我心里一沉,父親怎會偷自行車?我突然明白了那些異樣目光的含義,我怎能忍受這種侮辱,憤怒地吼道:“誰在造謠?我要扇他耳光!”走進班組,所有人都在回避和我說話,忽然,一種鉆心的痛向我襲來。
我們這個班組負責車間的后道工序,技術含量不高,只需用小刀片刮掉產品上的毛刺即可。今天我心里有事,手中的鋒利小刀片“滋”地一聲,劃破了左手食指,劃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瞬間手指的血噴涌而出,坐在我身旁的同事見狀嚇得尖叫起來。
師傅看到我緊繃的臉,表情放松下來,略帶同情地對我說:“怎么這么不小心?也不知道平時安全生產知識學到哪里去了!快去醫院包扎一下。我去醫務室幫你批假條,回去休息吧。”
我去人民醫院打了破傷風針,傷口縫了兩針,十指連心的疼痛讓我想哭。
我暈頭暈腦地回到家中,往床上一躺,止不住的淚水涌了出來,我迷迷糊糊睡著了。忽然,開門的聲音把我驚醒,父親回來了。望著一身正氣的父親,我想,怎么可能……
“丫頭,今天怎么在家睡懶覺?沒去上班?”父親和藹地問我。
我盯著父親的臉,左看右看,怎么也看不出父親與偷自行車的事有關聯。父親被我看得不耐煩起來,問我:“我臉上有什么臟東西嗎?”
我鼓起勇氣對父親說:“爸,廠里有人說您偷了自行車……”
父親聽后笑了,說:“一個和我同名同姓的小偷也叫張建國,派出所搞錯了,把電話打到了廠子里……”
聽了父親的話,我心中的迷霧一下子散開了。我起床給父親倒了一杯水,然后就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我在端水杯時,父親發現了我手上的傷。他關切地問道:“你的手是怎么受傷的?”
我說:“切菜時不小心把手削了一下,已經包扎好了,過兩天就會好。”
父親聽了我的回答沒有說話。我撓撓頭,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我知道,這是我平生第一次對父親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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