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總在找一樣東西,非常辛苦地找,但總是不如意。
有人感到奇怪,有錢就有一切,牛總都已經資產上億了,還有找不到的東西?但事實真的如此。
牛總為此特意回到生他養他的偏僻小山村。奔馳沒到村口,遠遠地就見大紅橫幅高掛,上書“熱烈歡迎某某集團牛總榮耀回鄉省親”,鄉村干部和鄉親列隊迎接。大擺宴席,父母上坐,牛總其次,鄉村領導作陪,推杯換盞,好不熱鬧,敬酒的人排成隊。可牛總卻不在狀態。
老母親心細,看出牛總有心思,瞅空拉到一邊,悄聲問:娃,沒什么事吧?牛總心中久違的暖意上涌,把母親拉到門外,哼哧半天,才冒出一句:娘,我還想像小時候那樣,聽你罵幾句。母親楞了,一雙昏花老眼盯緊牛總,恨不得看到骨頭里去。娃,昨啦?生病了吧?牛總把頭橫搖,連聲說,沒有沒有。老母親不放心,追問,那你是……牛總嘆了口氣,嘴里說著沒什么,扶老母親回了席。
牛總湊到小時候經常欺負自己的二蛋身邊。二蛋很激動,慌亂,連忙站起來。碰杯,酒干,牛總一把抱住二蛋,說,經常想起你。二蛋臉紅了,像做了錯事被發現。還記得小時候嗎?那時候真是開心。牛總湊近二蛋的耳朵,小聲地說,還記得當年你怎么罵我的嗎?好想再聽一回。二蛋臉更紅了,手在抖,身體也在抖,恨不得一下子鉆到桌子縫里去。牛總知道二蛋誤會意思了,可又實在想不出該怎么說。
牛總到母校,拿出十萬塊錢,交給當年教他的老師,說是一點心意。老師說,你出去這么多年了,還有這份回報之心,我代表學校和孩子們向你表示感謝。牛總很歉意,當年太頑皮,沒少讓您費心。我現在還想聽您罵我幾句呢。老師笑了,說:你都是優秀的企業家了,是社會精英,我可沒那個膽。牛總失望了,他感覺一切都遠了,包括樸實和溫情,遠得不近人情。
回鄉之行失敗了,可牛總不甘心。他想到了一個人。當年,可沒少挨她罵呀,罵得狗血噴頭,無地自容,連父母和八輩子祖宗都未能幸免。
牛總回家了,有段日子沒回那個家了。老婆見他回來,眼睛里放出光來,走路像跳舞似的,特興奮。遞鞋,接包,泡茶,洗水果,緊接著燒飯。你不用忙,只有個小事麻煩你。
老婆手上的動作立即停了,很陌生的眼神望向牛總。這是那個氣焰囂張,跟自己斗爭了幾十年的老牛嗎?牛總說:我在寫創業回憶錄,現在寫到我們初結婚時的生活和創業原因,有些細節我淡忘了。當年,你不是經常罵我嗎?都是怎么罵來著。老婆一下子尷尬起來,要是回到幾十年前,立馬就會罵聲再起,瞬間就把他覆蓋了不可。可現在不一樣了,他是大老板,還指望著他過好日子呢,只要不離婚,怎么著都行。
都是過去的事了,還提它干么。面紅耳赤的老婆不敢看牛總,聲音很小,小得不好意思。牛總有些急躁了,說,我只是要你幫我回想一下,寫書用的。老婆更不敢作聲了,只悶頭做自己的事。牛總一聲沉重地唉,抓起包,換上鞋,出了門。
牛總把秘書叫進辦公室,直接命令道:來,罵我幾句,隨便怎么罵。秘書小張美麗的小臉嚇得像一張白紙,雙手直搖,辯解道:牛總,我可沒罵過您,一句都沒有。你可別聽信別人的謠言呀。牛總手一揮,說:我現在就要你罵我,明白嗎?秘書快要哭了,嬌滴滴地說,牛總,我真地沒有罵過您,如果罵過,我不是人養的。牛總沒轍了,揮揮手,打發了秘書。秘書掉著眼淚走出了辦公室。
牛總再找幾個下屬,要么跟秘書一樣誤會了牛總的意思,要么贊歌和馬屁混合使用。您可是我們敬愛的牛總呀,偉大的舵手和領航者,是這個時代的精英和先鋒人物,是勇立時代潮頭銘刻在史冊的傳奇英雄。我們有什么資格罵您呢?
一直沒能如愿的牛總,郁悶地來到情人那。一番溫柔纏綿之后,牛總懷抱著情人軟玉溫香的身體,說:你會罵人嗎?情人的頭往牛總懷里拱了拱,嬌嗔道,你好壞。難道我不是好女人嗎?牛總說,你當然是好女人。那這樣吧,你學學別的女人是怎么罵人的。情人撒嬌,那是壞女人干的事,我不想學,也學不會。任憑牛總怎么哄勸,情人就是不答應,只好作罷。
從情人家出來,牛總精神恍惚,還在想,怎么找罵也這么難呢?車開著,腦子里還在想。不好,撞人了!牛總忙下車查看,沒看到什么傷,一切都很正常,但被撞的人就是不起來,躺在地上耍賴。同行的人在大呼小叫,奔馳撞人了等等,引得路人都圍過來看。牛總氣不打一處來,從錢包里甩手掏出一疊,扔出去,說,你們不就要錢嗎?給!滾遠點。
這下麻煩了,那人手指著牛總,破口大罵:你不就有幾個臭錢嗎?有錢就了不起,就可以隨便撞人?……那罵滔滔不絕,比黃河之水還洶涌澎湃。
牛總一臉地笑,幸福地笑,很享受地聽著。他似乎找到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