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服裝店呈復式結構上下二樓,坐落于這座千年古城里繁華商業街道的一角。店面雖說不大不小,但里面擺滿了幼嬰兒童、青春少年、成年人等各年齡段的服飾,品種齊全,款式新款。象這樣的衣店在城市中隨處可見,幾乎每天都上演著新老更替的故事。
一個寒冬的清早,陽光在依稀晨霧中若隱若現,街上到處彌漫著濕氣,行人寥寥無幾。路過這家服裝店,不由得停下腳步來。我看了看手機的時間,還不到八點,按說大多店面沒這么早就開門營業的,但這家服裝店每天都是如此,嚴寒酷暑也不例外。想想上班時間還早,就哈著氣搓著手漫步走進這家熟悉而陌生的店里。熟悉的是衣店離工作單位不遠,偶爾會光顧一下。而令人感覺陌生的,確實難以理解店主有悖市場規律的經營方式。
店主是一對年輕夫婦,大概年齡三十上下的模樣,男的滿臉笑容,總是熱情如一地招呼顧客,女的坐在收銀臺前,無事時打打毛線衣,旁邊嬰兒車里安詳地睡著一個胖嘟嘟的可愛小寶寶。一陣寒喧后,趁著男店主泡茶的空隙,我不禁道出藏在心中的疑惑:“你看,現在整個街道的店面幾乎都裝修一新了,唯有你這個店依舊古色古香,已經跟不上潮流,恐怕會影響到生意,這樣是不是有些不合時宜了,還是有其它的想法呢?”
男的瞄了瞄妻子,頗感為難卻很堅定地說:“話雖如此,但我們仍沒打算去改變它,哪怕再難也要堅持下去。”
這時,女店主放下手中編織的毛線衣,一臉恬靜地接過話茬,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四年前,女店主還沒有成家,和男朋友也就是現在的丈夫男店主,一起合伙經營著這家服裝店。一天,有個挺著大肚子的中年女子來到店里,一下子付了十多萬元,定下了長達十八年的個人銷售大單子。這情景女店主是平生第一次遇見,讓她有些目瞪口呆。更讓她沒有想到的是,這些衣服全是為中年女子尚未出生的孩子準備的。原來,女子早年一直未能生育,好不容易人到中年懷上一對健康的龍鳳胞,卻在一次例行體檢中查出自己得了絕癥,醫生勸說女子將孩子處理掉盡快接受手術治療,否則可能所剩時日不多,如果堅持要孩子的話。
那一刻,面對眼前這個幸運又不幸的女子,女店主和男朋友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隨著產期的日子一天天臨近,女子很快作出了決定,無論如何她都要瞞著家人將孩子生下來。如果孩子出生而自己不在人世的話,她想提早準備好一個做母親的責任。如果自己到時還僥幸活著,就默默地獨自出走直到離世,她不能讓兩個孩子從小就品嘗失去母親的滋味。女子接著說,自己差不多走遍了這個風景秀麗城市的每個角落,這幾天也觀察過一些衣店,只有你這家還比較合適,不象做短期生意的。臨走時,女子留下家里的地址,并再三叮囑,你每年可以按四季氣候情況分批寄送這些衣裳,只是寫上她自己的名字,但不能署上真實的郵發地址,也不要主動聯系她的家人。
驀地,似懂非懂的女店主整個身心似乎被什么東西攪動著,以這種方式“活”著,不是明擺著要給孩子一份念想嗎。平時只有在小說或影劇中看到的情節,如今卻真真切切地發生在自己的身邊。
說到這里,女店主略微停頓一會,拂了拂懷中孩子的黑發,有點面露愧意,不敢碰觸我的目光。“你是老顧客,也不怕你笑話,當初接下這么個大單子,自然多半與生意有關,但等到自己成家生了寶寶后,每當看到孩子穿著自己做的衣服,心中充滿了無比自豪和幸福。這樣我對那個阿姨更加敬佩不已,覺得以前自己有多么地渺小甚至齷齪。要不這幾年來,生意再怎么慘淡,店租成本再怎么瘋漲,我們都一咬牙挺過來了。”
“當然,我們一成不變保持原貌,并非坐等經營轉機,而是為了那份割舍不斷的念想,盡管至今還沒有任何訊息,但我們仍堅守承諾,用這些素不相識的各式服裝,傳遞著世間最偉大的東西……”男店主會意地接過話來,一時言語中竟充滿了陽光的味道。
于是我想,人生苦短,或許生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份愛的守望,一直在延續,執著而溫馨。走出衣店,外面人流如織,太陽暖暖的,仿佛嗅到了春天的絲絲氣息。
后來,我離開這座美麗的古城到千里之外的另一個城市工作,聽友人說那家服裝店的生意日益紅火起來,有許多遠道而來的游客經常光顧,接手的都是些長期的定單。
純貴坊酒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