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雨后的彩虹

——淺析王磊歌詞創作特點

 

作者：史映紅

 

　　通訊技術的突飛猛進，聯絡方式的日新月異，讓曾經天各一方、遠隔千山萬水變得暢通無阻；正如我的微信群，從來沒數有多少群，但有那么幾個群總是非常關注，比如“上海五角場記憶97—15”，這是我們1997至1999年就讀上海空軍政治學院政工班十五隊的班群。那是韶華綻放的日子，是充電學習、求道取經的日子。我們軍校生活嚴肅緊張，團結活潑，有兄長般的隊長政委，親如手足的同學。猶記得我從世界海拔最高的地方一路輾轉，到達中國經濟引擎之地上海，在那所美麗的軍校，我與同樣來自全國各地的軍旅學子度過了兩年。

　　前天，（7月6日下午15時一刻）在我們班群里，魯波同學發了一則訃告：“我們懷著十分沉痛的心情告知每一位王磊的朋友，王磊于2023年7月5日去世，享年48周歲……”消息像晴天霹靂，瞬間在群里爆炸：王敏生同學：“不會吧，周一還在群里發信息呢，誰有電話，抓緊時間聯系一下”；王飆同學：“是啊，前段時間還給歐陽貴樂拉票鼓勁呢”；吳松同學：“是真的不”？焦洋同學：“希望是個玩笑”；歐陽貴樂同學：“是不是同名同姓？沒搞錯吧”；鄭雪剛同學：“前幾天還打電話了呢，不可能吧”；接著，視我們如兄弟的隊長政委也表達了悲痛與無奈；轟然而至的消息讓我措不及防，連發了三條信息：“天哪，請不要開這樣的玩笑；不要，不要，一定是玩笑；不到五十，真是無法接受啊”！

　　是的，靜心三思，誰又會拿這樣的事開玩笑？稍后，網上確切的消息和他同事的緬懷文章接踵而至，即便我萬分不想承認，但同窗好友王磊確已駕鶴西去，內心的悲痛難以形容。王磊是一個幽默風趣、樂于助人的人，是一個俠義耿直、豪爽曠達的人，是一個學識廣博、才華出眾的人，是一個謙遜和善、誠信守義的人。

　　24年前的夏天，我們政工班圓滿畢業，103名學子奔赴各自崗位；我又走上青藏高原，在連隊當指導員，“兩眼一睜，忙到天黑”，把所有的熱情與心力用在工作上。我深信所有同學與我一樣，用赤膽忠心盡職于自己的事業和本職崗位。同學間的聯系確實不多，后來有了微信群，聯系就多了。記得一次王磊主動給我信息：說“把近些年出版的所有作品快遞過來，我要好好拜讀”；這讓我左右為難，不寄吧！是同窗好友；寄吧！他的確又不是普通朋友，我知道：他是全軍知名歌詞作家，曾獲“第四屆全球奧運歌曲征集一等獎”；“全軍戰斗精神歌曲最佳作品獎”；“中宣部五個一工程獎”；“全軍第七屆戰士文藝一等獎”等；在央視第12、13屆青歌賽、全軍專業、業余文藝匯演、紀念長征70周年晚會、建軍80周年軍旅文化周、全軍軍旅抒情歌曲評選、戰士文藝之星評選中擔任組織、策劃和創作工作，成績斐然，有目共睹。自己這些東西真不好意思拿出手；過了一段時間，王磊又催問了一回，我只好硬著頭皮快遞了三部詩集。

　　過了大約半個月，他又聯系我，說幾本詩集正在看，都挺好，還專門講到詩作《走過老兵墓》里幾句：“走過老兵墓/我對新戰士講/與以前很多次講的一樣/“這是咱哨所三位老兵，2007年3月2日，巡邏時遭遇雪崩犧牲”/還告訴他們/像班長你對我說的一樣/永遠記住戰士的使命/不能把領土守小了/不能把主權守沒了”；他說這幾句尤其感人，我客氣了幾句，也對他這些年取得巨大成績表達了仰望和祝賀。

　　文學是什么？詩詞歌賦小說散文又有什么作用？這些年我一直邊寫邊思忖，我深信，作為著名歌詞作家的王磊也有這方面的思考。北宋理學家張載在《橫渠四句》里說：“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文豪魯迅先生曾言：“文藝是國民精神所發的火光，同時也是引導國民精神的前途的燈火”《墳?論睜了眼看》；法國文豪福樓拜曾言：“文學就像爐中的火一樣，我們從人家借得火來，把自己點燃，而后傳給別人，以至為大家所共享”；習主席2014年10月15日《在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里指出：“我們必須把創作生產優秀作品作為文藝工作的中心環節，努力創作生產更多傳播當代中國價值觀念、體現中華文化精神、反映中國人審美追求，思想性、藝術性、觀賞性有機統一的優秀作品，形成“龍文百斛鼎，筆力可獨扛”之勢。優秀作品并不拘于一格、不形于一態、不定于一尊，既要有陽春白雪、也要有下里巴人，既要頂天立地、也要鋪天蓋地。只要有正能量、有感染力，能夠溫潤心靈、啟迪心智，傳得開、留得下，為人民群眾所喜愛，這就是優秀作品”。正因為古圣先賢、領袖名家的精彩論述，是王磊這些年堅守的原由吧，并創造了一個又一個讓人嘆為觀止的成績。

　　這兩天來，我思緒非常紛亂，干什么都靜不下來，不由自主地想起在政院時的點點滴滴，想起王磊的音容笑貌和舉手投足，在心情悲傷的同時，總想為他做點什么，但是事已如此，又能做什么呢？記得在政院時有一次我問王磊，“詩歌與歌詞到底有什么區別”？他幾乎沒任何思考就說：“一首好詩不一定就是一首好歌詞，但一首好歌詞肯定是一首好詩”；這是個人見解，當然無對錯之分。作為一個寫作者，突然就萌生了評析王磊歌詞創作的想法，但我又從未對歌詞進行過評析，心里沒底，但同學兩年，他又是那么一個熱愛文字和文學的人，怎能不多少說點啥？下面從三方面淺析王磊歌詞創作特點。 

 

濃濃的家國情懷

 

　　不管是認真聆聽王磊創作的歌曲，還是慢慢品味他的歌詞，腦海就會閃現出許多悲壯凄愴的古代將士要去戍邊守疆的畫面：有的騎著馬冒著雪艱難行進，前往要守護的城郭；有的手執劍戈，在月光下孤城城墻上挺立，想著年老的母親可否入睡？有的在邊塞行軍帳篷外，吹起一縷蒼涼婉轉的羌笛，戰友們側耳聆聽，沒有言語；有的正躬身于一場激烈的戰爭之后，摟著尚有余溫的戰友身體，仰天長嘯，熱淚橫流……

　　“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艾青?《我愛這土地》）；品味王磊的一字一句，一筆一畫，始終蘊含著濃濃的愛，他愛腳下這片厚重的土地，愛藍色或深藍色的海洋，愛熱火朝天、整齊劃一的軍營，愛朝氣蓬勃、意氣風發的戰士，愛繁榮昌盛、政通人和的祖國，愛的那樣深沉和激越，比如《金戈鐵馬》：“請帶我們奔向千軍萬馬的沙場/那一片片黃沙已經把白骨埋藏/請隨我們去往橫刀立馬的遠方/那里只有驍勇的將士/沒有含淚的爹娘/釘進我們的身體/要用那剛硬的馬掌/鐵血橫飛幾多蒼涼/蹄聲踏破花落草黃/刺進我們的心房/要用那尖韌的纓槍/江山如畫幾許輝煌/舍身化作鐵壁銅墻∥看天蒼蒼野茫茫/蓋不住長城的斷墻/那雪皚皚水汪汪/沒不了我們叱咤風云的榮光/我們戰死吧戰死吧/不需要人來為我們悲傷/沖刺吧沖刺吧/換得盛世太平的滄桑/釘進我們的身體/要用那剛硬的馬掌/鐵血橫飛幾多蒼涼/蹄聲踏破花落草黃/刺進我們的心房/要用那尖韌的纓槍/江山如畫幾許輝煌/舍身化作鐵壁銅墻”。

　　“那一片片黃沙已經把白骨埋藏”，很自然地想起“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唐?王昌齡《從軍行》）的浩然正氣，大義凜然；想起“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唐?王翰《涼州詞二首?其一》）的戰鼓雷動，將士出征；想起“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宋?蘇軾《江城子?密州出獵》）的執意堅定，從容決絕；想起“壯士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宋?岳飛《滿江紅》）的豪氣干云，豪氣沖天。這片將士橫刀立馬的地方，官兵縱橫馳騁的土地，即便荒涼、貧瘠、寂冷，甚至酷寒，但已經把先烈“白骨埋藏”于此，就一定要竭盡全力捍衛守護，讓它完整無缺，毫發無損。

　　“去往橫刀立馬的遠方”，“遠方”它在哪里？草原森林、沙漠戈壁、冰川雪山？不管在何處，只要界碑挺立，就必須箭簇上弦，子彈上膛；只要國旗招展，就必須劍拔弩張，隨時出擊。這里沒有花海柳浪，荷葉田田，沒有風花雪月，小橋流水。這里“風吹石頭跑，四季穿棉襖，天上無飛鳥，地上不長草”；這里“只有驍勇的將士”，他們對敵人洞燭其奸，明察秋毫；對人民忠心耿耿，忠貞不渝。

　　“釘進我們的身體/要用那剛硬的馬掌”，我認為蘊含了諸多深意，時代在發展，社會在進步，而作為國防領域與新軍事變革這一競技場上的角逐從來都是你死我活，這既是軍人之間的競爭，也是武器裝備之間的競爭，“釘進我們的身體”的，必須“要用那剛硬的馬掌”，這里的“馬掌”，泛指軍人素養，政治意識，意志品質，軍事技能，新軍事理念，最主要的是我軍特有的亮劍精神。

　　“刺進我們的心房/要用那尖韌的纓槍”，固邊守防的日子，站崗巡邏的歲月，充滿寂冷與蒼涼，年年歲歲，四季輪回，“蹄聲踏破花落草黃”，這“驍勇的將士”，用青春點亮萬家燈火的身影，雖然岌岌無名，卻無怨無悔。接著“舍身化作鐵壁銅墻”，政通人和、繁華盛世的后面，和諧安寧、“江山如畫”的背后，是戰士“舍身化作鐵壁銅墻”。魯迅先生在《中國人失掉自信力了嗎》里說：“我們自古以來，就有埋頭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為民請命的人……這就是中國的脊梁”；那些遠離鄉關的“驍勇的將士”，那些舍小家為大家的士兵“就是中國的脊梁”；是共和國堅不可摧的“鐵壁銅墻”。

　　“看天蒼蒼野茫茫/蓋不住長城的斷墻”，眾所周知，長城是中華民族悠久歷史的象征，是中華民族勤勉與聰明才智的象征，又是我們抵御外敵入侵、抗擊倭寇肆意搶奪和欺凌踐踏的見證。面對巍巍長城，只要是軍人，一定能聽到戰鼓雷鳴廝殺震天戰馬嘯嘯；能看到烽火連天鐵甲滾滾鐵馬冰河；在長城蜿蜒盤旋之處，在長城斗折蛇行之地，山高崖峭，坡陡峽深，一切艱難險阻，山高水長，掩蓋不了無數邊關將士的豐功偉績，他們辛勞與付出，奉獻與犧牲一定會被歷史銘記。

　　結尾，“我們戰死吧戰死吧，沖刺吧沖刺吧”等詞句使用，我想起《義勇軍進行曲》里：“冒著敵人的炮火/前進/前進/前進/進”幾句來；想起《解放軍進行曲》里：“向前向前向前/我們的隊伍向太陽/腳踏著祖國的大地/背負著民族的希望”的歌詞，有一種戰鼓聲聲催奮進，旌旗獵獵踏征程的緊促感激越感；向著內心的召喚，向著肩上的使命，向著無悔的選擇。這首《金戈鐵馬》，有一種浩然正氣，一腔熱血奔涌；文體氣勢磅礴，文采飛揚；立意構思別有洞天，新意迭出，讓人過目不忘，過目成誦。

　　再看《我的心靈家園》：“放眼望那青藏高原/白云把布達拉宮托在頂端/用心品味那煙雨江南/愛情如小城雨巷油紙傘/誰曾走過山路十八彎/留一路腳印寫千回百轉/誰曾沉醉于西子湖畔/彈一支琵琶為漁舟唱晚/這是我的心靈家園/讓愛像五岳那一座座山/這是我的心靈家園/讓我心中有最美麗的忘川∥夢中尋那大漠孤煙/歷史長河融入幾多落日圓/涉足踏入東海之邊/波濤中有無數浪與云舒卷/誰又登上天下第一關/勵一生豪情抒無窮震撼/誰又回憶于盧溝橋頭/唱一曲驪歌依稀別夢寒/這是我的心靈家園/比五岳那一座座山還悠遠/這是我的心靈家園/讓最美麗的忘川傾訴不完”；第一節前四句，“青藏高原、布達拉宮、煙雨江南、小城雨巷”四個地名，四個意象，寫中華大地幅員遼闊，地域博大，景致奇異和氣象萬千。

　　接著四句，“走過山路、留一路腳印、沉醉、彈一支、千回百轉、漁歌唱晚”，這些動詞名詞形容詞交織使用，把人們生活方式和生活習慣的迥異，把人們價值取向和娛樂方式的選擇加以描摹，像畫家筆下的素描，勾勒而出，襯托出各族人民的安居樂業、幸福和諧，襯托出國家的太平清明、政通人和。八到十二句，“讓愛像五岳那一座座山”，長期的軍旅生涯給王磊賦予雄渾氣質和高遠立意，他的文字精煉典雅，動感十足，能清楚地看到作者對古典文學的長期修研，真正達到化瘀新生、凝縮洗煉的地步。

　　第二節前四句“大漠孤煙、歷史長河、東海之邊、與云舒卷”，沙漠戈壁，烽煙落日、駝隊羌笛，塞上寒雪，這是中國人自古對邊關邊疆邊陲的基本印象，也是對兵家必爭之地的印象，其實在漫長的人類發展過程中，在“歷史長河”的深處，戰亂戰爭、戰役戰斗從來沒有離開過，如影隨形。王磊既回顧歷史，又直面現實，提醒人們“沉醉于西子湖畔”的日子，“彈一支琵琶為漁舟唱晚”的日子，“用心品味那煙雨江南”的日子，“留一路腳印寫千回百轉”的日子，不要忘記深邃歷史的慘痛教訓，不要忘記戰爭的慘絕人寰。

　　“誰又登上天下第一關？誰又回憶于盧溝橋頭”？“疑今者察之古，不知來者視之往”（管子?《管子?形勢》）；“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亂，是以身安而國家可保也”《周易?系天下》；“居后而望前，則為前；居前而望后，則為后”《陳書?列傳?卷二十四》；“欲知大道，必先為史。滅人之國，必先去其史”（清?龔自珍《定庵續集》）；革命導師列寧說：“忘記歷史就意味著背叛”。王磊這首作品，除了表達對祖國大好河山的熱愛，對各族人民悠久燦爛歷史文化的熱愛，更重要的是提醒生活在太平盛世的人們、守護共和國國土的軍人，不要忘記我們被列強侵略蹂躪和踐踏欺凌，被倭寇燒殺搶奪和打壓摧殘的教訓，要時刻提高警惕，痛擊一切來犯之敵。

 

殷殷的戰友情深

 

　　王磊的歌詞創作，題材可謂包羅萬象，有濃厚灼熱的家國情懷，有能量十足的紅色精神，有俠肝義膽的英雄氣概，有燦爛悠久的中華國粹，有雄奇壯美的大好河山，但相信很多人與我印象一樣，還有對可親可敬戰士的描摹，一個個戰士形象活潑，逼真靈動；我想這與王磊親身經歷分不開，他從戰士到軍校學員，從學員到部隊軍官，長期與戰士同吃同住同學習同勞動同訓練，戰士的團結緊張，嚴肅活潑和所思所想他感同身受；故而他筆下的軍營哨所，界碑鋼槍，站崗巡邏給我留下深刻印象。

　　比如《高原上的你》：“你的雙手可以觸摸著藍天/你的愛心能夠溫暖著邊關/雪域高原上你把吉祥守護/雄鷹知道你走過萬里邊防線/你站得最高，看得最遠/你的鋼槍能和日月相連/感謝你啊，我親愛的戰友/祖國不會忘記你/守衛著和諧家園∥你的背影刻下從軍的誓言/你的歌聲激勵腳步永向前/每一片山河都有你在相伴/就像雄峰屹立在世界屋脊上面/你站得最高，看得最遠/你的鋼槍能和日月相連/感謝你啊，我親愛的戰友/祖國不會忘記你/守衛著和諧家園”；第一節前四句，“你的雙手可以觸摸著藍天”，把青藏高原的高，“世界屋脊”的高，地球第三極的高表達得淋漓盡致。“你的愛心能夠溫暖著邊關”，“高在阿里，苦在那曲，險在昌都，冷在日喀則”；鵝毛大雪，呼嘯寒風，山高壑深，所有艱難險阻在這里集結，所有戰爭元素在這里布陣。接著“雄鷹知道你走過萬里邊防線”，作者用“雄鷹”這一意象，把祖國山河的廣袤，邊境線的漫長曲折，巡邏路的山高坡陡，戰士們執勤巡邏的艱辛和沉甸甸的使命襯托出來。

　　“你站得最高，看得最遠”，本人在青藏高原戍邊21年，看到這句話，就想起流傳的順口溜來：“崗巴拉，崗巴拉，伸手把云抓”；“河谷青青草，蘺蘺半嶺黃。藍天云日下，峰頂巨風狂”；“早穿皮襖午穿紗，圍著火爐吃西瓜”。高原的苦與澀，寂與冷，險與高盡在這些廣為傳誦的順口溜里。但一代代守邊人早已司空見慣，習以為常了；他們用青春和生命譜寫“特別能吃苦，特別能忍耐，特別能戰斗，特別能團結，特別能奉獻”的老西藏精神。

　　第二節，“你的背影刻下從軍的誓言/你的歌聲激勵腳步永向前”，讀到此，就想起1962年10月20日中印邊境自衛反擊戰的槍炮聲；想起英雄團長祁發寶“寧可前進半步死，絕不退后一步生”的錚錚誓言；想起烈士陳祥榕“清澈的愛，只為中國”樸實的話語；雪峰聳峙，群峰連綿，萬里邊關，熱血鑄就。冰川的海洋里，雪峰的世界里，缺氧的環境里，半個多世紀軍號一直回蕩，軍旗一直飛揚，軍歌一直嘹亮，子彈一直上膛，鋼槍一直錚亮，軍人一直睜著警惕的目光。

　　“每一片山河都有你在相伴”，眾所周知，青藏高原是世界上最高最大最雄偉的高原，被譽為“亞洲水塔”，這里水源滋養了我國超過10億人口，孕育了古老的華夏文明；青藏高原又是我國西部戰略上的天然屏障；守護在這片高地上的官兵，的確“站得最高，看得最遠”，以最高的使命意識，最高的行為準則，最高的執行能力，最高的工作標準為祖國和人民站崗，為56個民族放哨，傾盡全力，無怨無悔。

　　“你的鋼槍能和日月相連”，戍邊守疆，手握鋼槍，槍不離身，槍隨我動，太陽無數次撫摸它，給它陽光與正義，果斷與勇敢，灼熱與沖鋒；月亮無數次撫摸它，給它敦厚與質樸，忠誠與無私，仁義與執著。這里的“日月”與“鋼槍”，還隱指和象征著中國共產黨和邊疆戰士，“黨指揮槍”，戰士永遠聽黨的話是我軍永遠的建軍原則和治軍綱領，也是人民軍隊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法寶。這首作品語言清新，設喻新奇，風格輕靈。正如用德語創作的猶太詩人保羅?策蘭所言：“在所有喪失的事物中，只有一樣東西還可以觸及，還可以靠近和把握，那就是語言。是的，語言。在一切喪失之后只有語言留了下來，還可以把握。但是它必須穿過它自己的無回應，必須穿過可怕的沉默，穿過千百重死亡言辭的黑暗。它穿越。它對所發生的一切不置一詞，它只是穿過它”。

　　再看《他在那里站崗》：“他穿著那一身軍裝/他正在那里站崗/晚風拂過，漫天星光/遮蓋不住他冷峻的臉龐/他守衛在祖國邊防/他今晚仍如雕像/月圓之夜，萬家燈火/他卻只能用思念回到故鄉/想知道媽媽是否安康/鬢角的白發是否悄然增長/想知道戀人近來怎樣/有沒有孤獨時為愛牽腸/當兵的人啊要走四方/家里的事情只能先放一放/親人和朋友請多原諒/戰士在和平中默默守望∥他依然手握著鋼槍/他還在那里站崗/東南西北，中華之疆/赤子深情在胸中激蕩/他沉默卻銘刻堅強/他也有青春夢想/漫漫長夜，挺直脊梁/他在靜靜守衛中迎來太陽/想知道媽媽是否安康/鬢角的白發是否悄然增長/想知道戀人近來怎樣/有沒有孤獨時為愛牽腸/當兵的人啊要走四方/家里的事情只能先放一放/親人和朋友請多原諒/戰士在和平中默默守望”。  

　　第一節前八句，“軍裝、站崗、晚風、漫天星光、冷峻、雕像、萬家燈火”等詞讓人印象深刻；曾有一段時間，社會上流行著一些不正常現象，一些財大氣粗的老板土豪，一些演技很爛卻招搖過市的三流演員總在一些影視劇和舞臺、公眾場合忸怩作態，猖獗晃悠，裝腔作勢，有時還大放厥詞，被一些不經世的年輕人視為偶像。但理智總是掌握在大多數人手中，掌握在時間老人的檢驗里。那些隱姓埋名、數十年如一日，為國家和軍隊建設嘔心瀝血、鞠躬盡瘁的科學家；那些戍邊守疆，默默無聞的邊關戰士；那些馳騁宇宙，探索蒼穹，肩負重任的航天員被視為英雄，并寫入中小學課本。習主席2014年10月15日《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里強調：“文藝創作如果只是單純記述現狀、原始展示丑惡，而沒有對光明的歌頌、對理想的抒發、對道德的引導，就不能鼓舞人民前進。應該用現實主義精神和浪漫主義情懷觀照現實生活，用光明驅散黑暗，用美善戰勝丑惡，讓人們看到美好、看到希望、看到夢想就在前方”。王磊作品就是“用現實主義精神和浪漫主義情懷觀照現實生活”。

　　第一節后半部分，“媽媽、安康、白發、戀人、孤獨、牽腸、走四方”等詞語，給受眾以人性的溫馨與溫暖，和軍中男兒的鐵漢柔情，“舍小家為大家，一家不圓萬家圓；奉獻我一個，幸福十億人”。軍人不是金剛超人，不是不近人情的莽漢，不是閑云野鶴的世外高人，是爺爺奶奶的孫子，爸爸媽媽的兒子，有兄弟姐妹，有親朋好友，有七情六欲；吃常人吃不了的苦，受常人受不了的累，忍常人忍不了的孤單，甘愿默默付出和犧牲奉獻，是因為他們有常人沒有的大愛精神和意志品質；他們所有付出是心甘情愿的，所有犧牲是無怨無悔的。

　　王磊寫戰士的文字，讓我突然想起作家魏巍在《誰是最可愛的人》里一句話：“他們的品質是那樣的純潔和高尚，他們的意志是那樣的堅韌和剛強，他們的氣質是那樣的淳樸和謙遜，他們的胸懷是那樣的美麗和寬廣”。王磊的文字，或深沉感人，或嚴肅緊張，或樂觀向上，或富于思索；他繪聲繪色地寫沸騰的軍營，表達對連隊和戰士的愛戀；或借景抒情，托物言志，描摹官兵的內心漣漪和情感波浪，表達對戰士兄弟般的關切；一個個戰士在他筆下顯得真實可愛，達到平凡中見偉大，普通里有崇高。

　　第二節，夜已深，風已起，月光寒，但戰士“依然手握著鋼槍”，靜靜的，筆直的，冷峻的，警惕的“還在那里站崗”，此刻，豺狼也許出動，敵人也許密謀，倭寇也許圖謀不軌，強盜也許虎視眈眈。任何時候，我們不要指望和希翼虎狼以草為食，賊寇能改邪歸正，強盜能更弦易轍。此刻，無數戰士以月亮為鄰，與星辰為伴，一樣的“手握著鋼槍”，一樣在“漫漫長夜，挺直脊梁”，放哨站崗，“在靜靜守衛中迎來太陽”。

　　王磊的文字充滿了軍營氣息和軍人風格，展示了一種軍中男兒特有的陽剛雄渾、大氣磅礴的美學氣質，既赤膽忠心，又露膽披誠，既無私奉獻，又熱愛生活，既有家國胸襟，又有人間煙火。  

 

切切的為你守望

 

　　智利詩人聶魯達曾言：“首先詩人應該寫愛情詩，如果一個詩人他不寫男女之間戀愛的話，這是一個很奇怪的詩人，因為人類的男女結合是大地上面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前蘇聯文學家別林斯基說：“關于愛情，人們有許多定義：愛情是生活中的詩歌和太陽”；我在仔細聆聽和品味王磊作品的時候，發現有相當一部分作品寫到愛情，但他筆下的愛情不是卿卿我我、風花雪月，不是花前月下、纏綿悱惻，他筆下的愛情是屬于軍人的愛情，思念中有責任，熱戀中有使命，牽掛中有擔當，期待中有守望。

　　比如他代表作《當你的秀發拂過我的鋼槍》：“當你的秀發拂過我的鋼槍/別怪我保持著冷峻的臉龐/其實我有鐵骨也有柔腸/只是那青春之火需要暫時冷藏/當兵的日子短暫又漫長/別說我不懂情只重陽剛/這世界雖有戰火也有花香/我的明天也會浪漫的和你一樣/當你的纖手離開我的肩膀/我不會低下頭淚流兩行/也許我們走的路不是一個方向/我衷心祝福你呀親愛的姑娘∥如果有一天脫下這身軍裝/不怨你沒多等我些時光/雖然那時你我天各一方/你會看到我的愛在旗幟上飛揚/當兵的日子短暫又漫長/別說我不懂情只重陽剛/這世界雖有戰火也有花香/我的明天也會浪漫的和你一樣/如果有一天脫下這身軍裝/不怨你沒多等我些時光/雖然那時你我天各一方/你會看到我的愛在旗幟上飛揚”。

　　很多王磊的親朋好友同學應該知道這首作品創作背景：1997年9月，我們從全軍各個部隊走進上海空軍政治學院政工班學習，入學不久，彼此間還有一些陌生，入學后第二個周末下午，王磊到學院門口軍人服務社購物，看到一位年輕女生經過大門哨兵時，飄逸的長發瞬間被風吹起，而哨兵手握鋼槍，目不斜視，面色冷峻；這一幕美感啟發了王磊，兩天后在課堂上一氣呵成，創作了這首歌，這就是軍內外很多人百聽不厭、傳唱不息的《當你的秀發拂過我的鋼槍》。

　　第一節前四句像短視頻，莊嚴肅穆的軍校大門，同樣莊重嚴肅的哨兵，他們是花蕾初綻的季節，是青春飛揚的歲月，是意氣風發的年華；繁華的邯鄲路、翔云路、四平路車流如海，人流如潮，一些女士綽約多姿的身影，儀態萬方的走動，娉娉婷婷地走過，時不時地把“秀發拂過我的鋼槍”，而哨兵始終“保持著冷峻的臉龐”，巨大反差，把戰士執勤態度的嚴肅認真，一絲不茍，精益求精表現得淋漓盡致；把部隊管理上紀律如鐵，有令必行，有禁必止襯托得纖毫畢現。

　　四到八句，“當兵的日子短暫又漫長”，看似矛盾，但仔細琢磨就明白，相對于青春年華，當兵幾年確實有些長，但對于整個人生來說，幾年軍旅歲月又算什么？“別說我不懂情只重陽剛”，在很多人的印象中，軍人不懂花前月下，風花雪月，在男女交往上笨拙木訥，愚鈍死板；其實他們一是非常注重軍人這一無比崇高的形象，不想在男女交往上因處理不妥而給軍人蒙羞抹黑。二是責任使然，如果是正常的男女相處，就要向女方負責，而不是朝三暮四，三心二意，腳踩幾條船；故而軍人與異性交往自然是小心翼翼，一心一意，而不是見異思遷，朝秦暮楚。

　　“這世界雖有戰火也有花香”，特殊的崗位和身份，自然有特殊的要求，要有所為也要有所不為，既然手握鋼槍，就必須心系家國安危，人民安居樂業，不希望有戰爭，但又絕對不懼怕戰爭，并要立于不敗之地；暫時要遠離煙花風月和兒女情長。

　　第二節前四句，慢慢品讀有一種五味雜陳的感覺，時代的發展，人們思想觀念也在急速改變，特別是一些年輕人、年輕女性，如果男方長期不在，忍受不了寂寞孤獨，就提出分手，這種現象比比皆是，但作為一名軍人，不能深陷囹圄，不能自拔，而要勇往直前，投身于學習訓練、執勤巡邏和完成各項任務。接下來四句，歲月荏苒，時過境遷，當“脫下這身軍裝”，“那時你我天各一方”，茫茫人海，蕓蕓眾生，滾滾紅塵，淹沒了所有人，淹沒了很多事，我們各自闖蕩，形同陌路；但“我”不后悔當初的選擇，把青春熱血和無窮無盡的愛，與鋼槍結伴，與軍旗為鄰，與國防牽手，與邊關同呼吸共命運。“八一”軍旗上有屬于我們的一根線，解放軍進行曲里有屬于我們的一個音符，萬里長城上有屬于我們的一塊磚。《孫子兵法》里曰：“以正合，以奇勝”，王磊的歌詞創作也是獨辟蹊徑，自出機柕，故而讓受眾感同身受，在內心形成共鳴。

　　結尾《如果你曾經愛過一名軍人》：“如果你曾經愛過一名軍人/你可能感受他回報感情更深/雖然不能日夜和你相守/但能用忠誠為你守護每個晨昏/那些燈紅酒綠都是過眼浮云/他用肩膀扛起家國天下重任/請原諒他不常給你親吻/要記住最先愛上是他的靈魂/這首情歌會讓你想起/他帽檐下守望堅毅的眼神/這首情歌會把你提醒/他始終不變像孩子樣單純/這首情歌會使你記憶/你們彼此信守的那份忠貞/這首情歌會烙進生命/讓彼此無怨無悔一生∥如果你曾經愛過一名軍人/你可能感受他回報感情更深/雖然不能日夜和你相守/但能用忠誠為你守護每個晨昏/那些燈紅酒綠都是過眼浮云/他用肩膀扛起家國天下重任/請原諒他不常給你親吻/要記住最先愛上是他的靈魂/這首情歌會讓你想起/他帽檐下守望堅毅的眼神/這首情歌會把你提醒/他始終不變像孩子樣單純/這首情歌會使你記憶/你們彼此信守的那份忠貞/這首情歌會烙進生命/讓彼此無怨無悔一生”。

　　第一節前半部分，平心而論，近些年，特別是改革開放，及至新世紀以來，很多人的思想觀念像改革開放的洪流一樣，像GDP增長速度一樣；像這些年的城市越來越高、越來越大一樣，對婚姻家庭、愛情親情的思維方式也在發生巨大變化，部隊軍官士官離婚率越來越高，這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著當事人的工作狀態和積極性；從軍多年的王磊肯定知道和體察這一普遍現象的。故而他站在一名軍嫂或女朋友的視角寫這首作品，能真切感受到他對軍人這份特殊職業的尊崇和愛戀，對軍人的理解與感情上的同情；也對軍嫂或軍人女朋友的深深理解與體恤。

　　軍人也好，軍嫂也罷，無疑都是事業上職業上和生活里的奉獻者，國防戰備，站崗巡邏，抗險救災都關系到國家領土完整和人民幸福，當然，多病的雙親，幼小的孩子，沉重的家務，落在一個女人身上，無論如何很不容易。于是王磊筆下就有了“你可能感受他回報感情更深”，他“能用忠誠為你守護每個晨昏”，這樣感人肺腑的文字。作為軍嫂或女朋友，你要深明大義，堅強隱忍，要理解他“用肩膀扛起家國天下重任”，要理解舍小家為大家的他，體恤心懷天下、人民安危的他；當初選擇他，除了偉岸挺拔的軍人英姿，果敢堅毅的責任擔當，最主要的是“愛上是他的靈魂”。詩歌泰斗艾青曾言：“詩的情感的真摯是詩人對于讀者的尊敬與信任。詩人當他把自己隱秘在胸中的悲喜向外傾訴的時候，他只是努力以自己的忠實來換取讀者的忠實”。

　　“守望堅毅的眼神、像孩子樣單純、信守的那份忠貞”；閉目而思，這是軍嫂或女朋友夜深人靜時，獨守空房時，疲憊勞累時在腦海常常閃現的鏡頭吧！而身在軍營的他，正執勤巡邏，布陣演習，每個動作姿勢，每個環節細節包融了他無限的愛，對國家人民的忠誠，對國防軍隊的愛戀，對本職使命的擔當，對家鄉父母的牽念，對妻子兒女的呵護，都“烙進”他的“生命”，像黨徽軍徽一樣，像國旗軍旗一樣，成為他的圖騰。

　　王磊的文字是來自現實生活的，是來自生命體驗的，從角色到本真，從激昂到沉潛，從刻意探尋的廣度，到努力探尋人性的深度，以生活的真切與生命體驗的方式反映人性和情感，進而展現出他沉著的文體樣貌與精神高度，作品構思深遠，用筆幽深。

　　縱觀王磊的歌詞創作，對國家和人民，對軍隊和軍人，對生命與生活，對事業與家庭都有著濃烈沉摯的愛，這愛發自肺腑，來自血脈，來自他內心灼熱的呼喚，他的文字寬厚深沉，溫暖和煦，推心置腹又肝膽相照。

　　非常可惜啊！天妒英才，斯人已駕鶴西去，他像雨后的那道彩虹，時間是那么有限，但的確光彩照人，美輪美奐。朋友，當你懷念他的時候，請品味他的文字吧！請聆聽他的歌聲吧！相信那道美麗的彩虹，一定會在你面前再次出現。

 

　　作者簡介：

　　史映紅：男，70后，甘肅省莊浪縣人，筆名桑雪，藏族名崗日羅布；在西藏部隊服役21年；曾在《文藝報》《詩刊》《解放軍報》《青年文學》等發表各類作品1000余篇；出版詩集《西藏，西藏》等4部，傳記文學《吉鴻昌：恨不抗日死》等，評論集正在出版中；曾就讀魯迅文學院第19屆高研班；中國作家協會會員，西藏文藝評論家協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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