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周瑟瑟《水仙道院》,禪意傳奇與愛情敘事
作者:陸柯呈
《水仙道院》這首詩引入了一種以物擬人和以人擬物相結合的手法,用來比喻水仙道院和隱士的故事。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隱士如清甜的水喂養出高潔之士,所以在這里發生的故事也是那么的美。故事里出身水仙道院的隱士(蟬),在水仙道院以外的地方,是對水仙道院多么的眷戀,是有著多么急切的熱望。而其中之一的他,想要重新回到水仙道院的內心之欲和寄望也是那么的強烈。恰如詩句:
“瘋狂的水仙在人心里瘋長。
人心——我指的是隱士的心。”
這句詩表達的隱士(詩人)對水仙道院瘋狂的思切之情。情之急,思之切,竟如瘋狂生長的水仙,如水養育萬物的勃勃生機。是啊,這思念是一天一天瘋狂生長的,像是在心中瘋狂長出來的花,這種美好的事物,催發著詩人希望馬上能對渴望之地而觸手可及。這樣的描寫,在詩的第一句,就強烈引起讀者想要繼續閱讀的欲望,它將讀者的內心緊緊抓住。其手法之高明,仿佛心理操縱師。同時以水仙暗喻水仙道院。水仙是水仙道院里的物,以道院里的物暗喻道院,是將物的所指和能指結合起來的巧妙寫法。所指的是“水仙”,能指是“水仙道院”、“水仙道院里的一切事物,當然包括水仙這一鮮明之物”,以及“隱士要歸隱的地方”,全都在巧妙的手法中一一展現出來,甚至引申指向了“水仙道院是一切隱士心靈歸憩的場所”這一主題。其直抒胸臆的詩句,寫出了詩人內心的獨白,呼應了后面的詩:
“我不能放棄我曾許下的要在水仙里
死去的諾言”
詩人已離開,而離開和返回,是倦鳥回巢的一場尋根之途,這是萬物終要重回的規律,體現漂泊的隱士對外“人心險惡”的厭倦,這是一個因。但這并非是最主要的因。最主要的因是“水仙道院”的“河水靜美”——是“親情與愛情”,這是隱士回歸最直接的驅動力。接著寫,詩人以虛實結合的手法寫了歸途的情景,畫面感很強烈,但又非常柔和,仿佛親身經歷一般,讀著讀著,讀者們也能在詩中好好體驗一場美妙的旅行,一場美麗的想象:
“蘇州河水緩緩流過,運送水仙道院的船,
停泊在隱士的指尖”
這句詩中,詩人寫了三個畫面:“河水緩緩流過”,是實景寫作。接著,運送水仙道院的船,就開始運用比擬的手法,其中包括了實景:水仙道院建在河岸上。而這里需要說明一下,水仙道院現處于江南之地,是水鄉里的道院,水多并緩慢地流淌在道院的四周,如運送著水仙道院,所以這一寫法非常貼切與形象。
在這里,作者運用虛擬寫作,以隱士“詩人”本身自擬為水仙道院,說明了隱士對水仙道院的親切感念,是我中是你,你中是我,詩文行走如呼出:“唯有回到了你,才能是完全的我”,此其一。其二,詩人還描寫了對河水緩慢的無奈與因此造成急切心理。通過本應是運送“詩人”,而寫成是“運送水仙道院”。這是通過化去本我,通過寫 “水仙道院”的匆忙趕向詩人的情景,襯托出詩人的不能自主。是將詩人的急切,借用反鏡頭里“水仙道院”直觀而焦急的內心,來反應詩人的焦急內心,這也是詩人的寫作特技。如讀者所想的,水仙道院很快出現了,它出現在詩人眼前,它“停泊在隱士的指尖”。這里詩人又把鏡頭重新調回來了。“停泊”是呼應上文的“運送”二字,虛與實,動與靜。詩人用了動靜結合的奇妙手法,又重新表達了詩人在未看見“水仙道院”時熱切的心情和看見“水仙道院”后的慢慢舒緩的心境。仿佛在說:只有看見了道院,我的熱切和急迫之心才能“停泊”下來,才能安靜下來。隱士的指尖,停泊著詩人一生的歸憩之地,詩人隱士滿懷著激動之心,攜帶者依戀之心,如歸家的游子,回到了故園。詩人一邊寫實景,一遍寫虛擬的內心情感起伏而表現的畫像,是暗喻他就是水仙道院的一部分,把詩人內心對“水仙道院”的皈依完全表達了出來。接著詩人寫道:
“人心比不過河水靜美,
水仙道院倒立,舊時的記憶浮起”
這里,“人心”并非“隱士之心”,是”隱士以外的他心”,是后面詩句“人世險惡,相依為命的人才能獲得一灣清水的養育……”對前文的反應書寫。正是因為看透了“人世險惡之心”,才有了想要和水仙道院一生相依為命,一生獲得那清水養育的希冀。清水靜美,水仙道院在水中浮現著倒影,詩人舊時的記憶也滿滿浮現出來了。詩人在這里給了我們一個畫面感的切入,他以水為畫面和載體,給我們打開了舊時記憶畫面的屏幕,這手法如電影制作一般的神來之筆,詩人即成了觀影者們神思劇情吸引的心靈捕手,通過以實寫虛,讓觀影者們仿佛親自置身于夢寐以求的水仙道院,置身于這恍如隔世之景象內,將詩人的記憶完全搗弄出來了,以做共同分享。作者在回憶,畫面一一顯現:
“一張張臃腫的臉。它們集體撕碎了身段,
與假嗓子,
在那一年,
在水仙道院秋日的蟬鳴聲里全部拍攝了下來。”
詩人回憶起了曾經的他以及他的同類,是一群隱士,是“撕碎身段”的蟬。在此,他同樣運用了動與靜,虛與實結合的手法。以記憶為流動的鏡頭回溯,以“在那一年”為時間定點,將那一年的光景,作為一張美好的畫面,作為回溯流動的記憶畫象定格下來,最終靜止為“一張張臃腫的臉,它們集體撕碎了身段”后的美好畫像。撕碎身段,是蟬幼蟲蛻變為隱士“蟬”的過程,它們都尚不知“梵音”,尚不知道“禪”,所以以“假嗓子”暗喻。然后又在后面以“鑼鼓”為“假嗓子”的說辭,以假嗓子的梵音催生了代喻詩人的“蟬”,以“蟬”喻“禪”,以“蟬變”象征“禪變”,是對“禪變”的過程的細膩的描寫,是對夏季萬物充滿生機,綠色黯然的環境的描寫。而這環境是詩人喜歡和注意的,而當然,詩人也要引起讀者注意。是的,詩人記憶里那當時的所在,就是夏季的“水仙道院”,詩人在不斷重回。詩人突出表達了“蛻變”和“禪變”的過程是值得一再參詳的,是非常重要的。于是,詩人將這畫面慢慢靜止和定格了下來?!澳且荒甑漠嬅妗熬秃粲醵隽耍?/p>
“梵音的假嗓子,
院長啊這么年輕,像是一個沒有經過打擊的人,
在月光下跑得飛快,
好像一不小心就跑到了蘇州城外。
鑼鼓也追得急,
失魂落魄的追擊卻沒有跌倒。
一百多年來那個逃跑的人又回到蘇州,
重現昔日的美景良晨?!?/p>
“梵音的假嗓子,院長啊這么年輕”,是對剛成型的蟬的描寫,他們是并不清楚“蟬”的幼兒,它吱吱呀呀的叫,也不懂得“周圍的蟬聲”是什么。而詩人寫到他是一個沒有經過打擊的人。說明了他受到驚嚇的原因。也說出了:在生命之初,生命對外界是充滿好奇的,同時也是脆弱的接受者。他們(他)不懂得梵音的美妙,不懂的梵音是對他們(他)精神洗禮的養分,他們(他)受到其他“蟬鑼鼓聲音”的驚嚇,從而驚恐的飛掠去走,慌忙的飛出了蘇州城,離開了他們(他)這一生中都要重回的地方。
他們(他)的逃跑是“不識人間真相”,不懂得這“禪凈之土”是他們(他)一生養成“高潔隱士”的地方,這與最后一句“全是假嗓子里的真相”相呼應。所以真相是:“水仙道院”、“禪凈之土”是隱士(他)要一生皈依的地方,直接點了題——“水仙道院”。
水仙道院坐落在蘇州,在江南一帶,這里有著從古代就流傳下來的隱士們的“隱逸文化”,所以也看出,這首詩對那種脫離世俗的隱逸文化,是高聲梵唱和值得贊美。以“蟬”這個最美的演奏家,對“水仙道院”的梵唱,是對幽靜的“禪境”的梵唱,是對“水仙道院”最好的溢美方式。
接著“鑼鼓也追得急,失魂落魄的追擊卻沒有跌倒”,是“蟬”對“剛蛻變之蟬“驚恐而去的急切和擔心,是寫“年長的蟬”、寫“水仙道院“作為一位長者對年輕人的關切與著急,是對愛的描寫。而這反倒讓”幼子“驚恐而逃,并失去了他。暗喻了對“年少不知事”、“年少不識人間真相”的感嘆。他們一面失魂落魄地追回,一面失魂落魄地逃,就這樣失魂落魄地“失去”了本有的愛護。其實詩人就是寫他自己,詩人或許也曾年少不經事,也有對事物有誤解從而匆忙離開家園,而離開家園給他留下了深深的遺憾。現在他回來了,可以與曾經的失去,訴諸衷情,就是一番美景良辰,詩人這時是無比喜悅的。
“他站在水仙道院,
一襲白衣,像一只鶴。
是的他多么清瘦,假嗓子里站起來的鶴。
他告訴我:一切都搖搖晃晃,
就像這時光的機器,你把頭伸進去,
出來的是與你一模一樣的水仙。”
“他站在水仙道院”,特寫的手法,以詩人為第一人稱,轉為以“水仙道院”為第一人稱的視角,看第三人稱的“詩人”?!八笔窃鯓拥?“一襲白衣,像一只修道成仙的鶴”,是的,修成道了,回來了,清瘦的身體,與以前“一張張臃腫的臉”也不一樣了,這是“蛻變”的描寫。接著,詩人引入了“時光的機器”一詞。把“時光的機器”比喻成“搖搖晃晃的水”,比喻成承載“水仙道院”的水養分。詩人是從“水仙道院”出去的,詩人哪怕再重生一次,把頭鉆回“水仙道院”里的那個“蟬衣”,他再蛻變出來,也還是與你一模一樣的水仙。詩人這樣表達,是對家的眷戀的情感表現,他是對“水仙道院”有著眷戀和愛的人。
“腔口干凈,穿過庭院,
穿過蘇州城,在一群人的口腔里傷心地彈起。
這樣的景象吸引了我連夜趕來,
拆散機器,把水仙道院扛在肩上,
在水上行走了三五里就看見了
良辰美景。一地的鳥糞散發道教音樂
細小的風韻,我躬身于蘇州,
踩著仙風道骨的鳥糞。
我就此抬起水仙道院,
它陰影里仙風道骨的鳥類,
咿咿呀呀吟唱——”
“腔口干凈,穿過庭院”,他的故事被人談起,如一縷清風,如一番音樂的風韻在空氣中傳播。詩人以音樂和風,寫人們口中故事的傳播,詩人寫得形象而且傳神。是的,回來了,每一個外出的人在回鄉后,他們的往事,就會慢慢地在街頭巷尾流傳起來,這是中國人對人的關懷,是詩人對人情溫暖的描寫。“這樣的景象吸引了我連夜趕來”,詩人聽說了人們在談他的往事,于是他連夜趕來聚會。他也像風一樣,跟著風中的傳音扛著“水仙道院”飛起而趕赴,這尋音而飛起,扛著“水仙道院”飛起,詩人此時的心情是熱切的。而扛著“水仙道院”,是特指扛著“關于水仙道院的一切往事”,他要把他的“水仙道院”的往事和人們的“水仙道院的往事”相會,與那些舊人互訴衷腸,交流那些難忘的時光與心事。在“良辰美景”中,混合著道教的音樂,鳥糞也是那么自然,也是仙風道骨。說明了置身于隱逸之地,周圍也必有隱逸的環境和隱逸的文化,這是深深吸引隱士的地方,這是理想的居所,心靈歸憩之地,是家。“細小的風韻”,“我就此抬起水仙道院”,作者以鳥類擬寫了交談如談笑風生的鳥,鳥叫聲如細細的風韻,細細的談話聲,說著說著,故事就飛揚起來了。詩人這里是對往事的回味和交談的快意的描寫。如他之前也聽到的一樣,他們的故事與故事的交談也會傳到別人口中,吸引更多的人連夜趕來聚會。所以說“水仙道院”的往事就好像置于風中,像風一樣“抬起水仙道院”。
“哥哥呀,你走后,
我就孤身一人守著三歲侄兒,
教他梵音、鑼鼓與腔口?!?/p>
現在,時光機器壓著我半老的身體,
我聽見水仙道院里的年輕人發出
歡樂的叫聲,我就知道好時光又回來了。”
“哥哥呀,你走后……”這里與詩人的另一首詩是互相推襯的,“這里的哥哥”,就是詩人《洞庭湖一帶的女子》里“洞庭湖一帶的女子,喝著喝著水,就叫了一聲哥哥” 的“哥哥”,指的是“江南水鄉”、“水仙道院”“水仙家族”里出來的離鄉的“水兄長”,是和水女子“一模一樣的水仙”的水兄長。水蛻變成了哥哥,成了我們這些水鳥,哥哥離開后,水鳥們也會給幼鳥喂養水。這里“哥哥”與后面的詩句“踩著仙風道骨的鳥糞”、“它陰影里仙風道骨的鳥類”,上下文呼應起來,就知道,這些“仙風道骨的鳥類”就是哥哥們的幼子們,“鳥糞”比喻的是幼子們的“屎尿”。所以就有了看見這些年輕人歡樂起來了的描寫,引出隱士的“好時光又回來了”。
“現在,時光機器壓著我半老的身體,
我聽見水仙道院里的年輕人發出
歡樂的叫聲,我就知道好時光又回來了”
這句話表達了詩人年少離家,回來是已經是半老。詩人以“水女子”的口吻表達了詩人自我的感嘆,表達了在時光機器運作的過程中,詩人和水女子都已慢慢老去了。詩人的好時光就是他回來當隱士最重要的原因:是為了和親人、愛人在一起。
“但是,我不能放棄我曾許下的要在水仙里
死去的諾言。一灣小小的清水養活了你,
這是人間奇跡。我北上,
與你失之交臂,陌生的客人呀!
你是否是我哥哥的友人?”
這句“但是,我不能放棄我曾許下的要在水仙里死去的諾言”又一次說明了詩人要回歸是因為曾許下諾言,是要在水仙道院里聽“禪”,養“禪”,授“禪”的諾言和心愿,要堅持以如水之清淡,以水之甘甜用水仙一樣的養分,一代一代地養育那些年幼的孩子,讓他們在“安靜”——“安靜的蟬鳴環境”中成長,一代一代地養成高潔的“隱士”,這里寫了“水仙道院”的環境,是優美而安靜的,處處表達了詩人對“水仙道院”的“戀”。然后寫到“水女子”北上尋找“哥哥”,引出了詩中另一個“人物”——“陌生的客人”,于是有了下面的詩:
“他留下一封書信,
字跡清秀,是一個知識女性的手跡,
哦嫂嫂,你還在研究明清史?
還在侄兒的唱腔里尋找游魂與愛情”
這段寫的是這“陌生的客人”,她是個知識女性,她飽讀詩書,她也在研究“歷史“。這里“歷史”是“舊東西”的象征,哥哥的妻子也是個懷舊的人,她一直在回憶和尋找記憶里的“哥哥”,尋找和哥哥在“水仙道院”里快樂的時光。其實這里詩人表達的“知識的女性”,就是“妹妹”自己本人,“妹妹”其實就是哥哥的“妻子”,她虛擬了一個“嫂嫂”來表達自己,表達自己就是那個要謹守承諾死在水仙里的人。詩人的寫作手法,是那么的讓人親近,親近的口吻,巧妙的寫作,訴說著愛情,也像極了愛情。
“沒有的事呀。我記起你白凈的笑臉,
苗條的腰身,尖尖的手指上總掛著一串
鑰匙。你笑起來就像水仙道院壓在七月燃燒的舌尖?!?/p>
“沒有的事呀”,水女子自問自答,她記起她曾經白凈的笑臉,還有苗條的腰身,接著引出詩句“你笑起來就像水仙道院壓在七月燃燒的舌尖”。這里將女子是水的真相象征性地說道了出來?!八傻涝骸辈痪褪菈涸谒希湓谒希湓谄咴碌乃系膯? 而這七月的水,不就是能解渴的“燃燒的舌尖”的說辭嗎?詩人運用高超的技藝把愛情象征成“相濡以沫”,象征成似水燃燒的炙熱的青春與愛情。
“太熱了,你順手脫下吊帶,
挽著我的胳膊,我聞到你身上的水仙味,
哦,小寶你什么時候變得仙風道骨?
什么時候學會妖媚的法術?”
在那個七月的夏天,天氣“太熱了,你順手脫下吊帶,挽著我的胳膊,我聞到了你身上的水仙味”,這時,詩人繼續以“妹妹”的身份在回憶,回憶愛情中的親密行為?!拔衣劦侥闵砩系乃晌丁薄l出“水仙味”的是我,我才是發出女子香的“水仙”,但我在被你挽起胳膊之后,我聞到了我的香味。此時我們看見了“親密愛情的親密畫面”,通過香味和嗅覺寫了出來,展現在讀者的眼前。于是“哦,小寶你什么時候變得仙風道骨?什么時候學會妖媚的法術?”,就表達了:哥哥是個學了妖媚的法術的“壞哥哥”,訴說著那時愛情里“羞答答的美好”。
“我與你談戀愛的歷史在水仙道院,
在蘇州河上,
在一條滿載時光機器的木船上,
現出了它本來的真相:這是經過假嗓子
磨擦過的?!?/p>
接著“妹妹”依然在自訴著:“我與你談戀愛的歷史在水仙道院,在蘇州河上,在一條滿載時光機器的木船上……”曾經的熱戀的場所,是在時光機器流經的木船上,時光是水,水載著船,似水流年,愛如水,是時光中永恒的存在,這是詩人對純真的愛的贊美。接著寫道“這是經過假嗓子摩擦過的”,詩人借蟬這個音樂家,圓潤摩擦了曾經的愛情,愛情經過歌聲的圓潤,沒有一絲粗糙,表達了詩人對如似水之年華的愛情的眷戀、回憶和贊美。是作者對愛情的銘記和對美好的保存,這是記憶,而記憶永恒。
“你身體里時常響起動聽的梵音,
在我們惟一的吻中像鳥彈起。
你的嘴唇總是起小小的水泡,
半年了,你內心的鑼鼓,
你腳下的石子,彈起來就碎了。
我跨進水仙道院的門檻,
遇見你跪在風中歡笑,一切都是這么美好!
好像你得道成仙,
可以不聽我的勸告:人世險惡,
相依為命的人才能獲得一灣清水的養育,
跪著跪著就生育了。
一顆小小的水仙咬著你嘴唇上的水泡,一道觀的清風明月,
全是你的,
全是假嗓子里的真相。”
“你身體里時常響起動聽的梵音”,從這里開始,詩人又將“妹妹”的第一人稱轉回到了“哥哥”的身上,哥哥的內心也一定會時?;貞浧鹉莻€夏天蟬鳴時兩人“親吻”的畫面吧?!澳愕淖齑娇偸瞧鹦⌒〉乃?,半年了,你內心的鑼鼓,你腳下的石子,彈起來就碎了。”這里又重回了“蟬”的角色,蟬親吻著水仙,吸收著水仙的養分,這是愛的交流。然后直接道明是“腳下的石子”的擊打,是“內心的鑼鼓”的追趕,驚動了在愛情中的抱著女孩“做壞事”的“哥哥”,是“哥哥”覺得自己的“壞事”被發現了,才倉皇而逃的。所以才使得“妹妹”失去了摯愛,只留下她一人哺育“他們的孩子水鳥”、“他們愛的結晶”。至此,故事發生的原因才全盤托出。現在半年過去了,這半年是失去你的時間,而你也終于脫胎換骨,終于得道成仙而歸來。你歸來后,那年的石子與驚慌,也隨之全都破碎成虛影。在道院里,妹妹又看到了“哥哥”跪在風中歡笑如當年的幼蟬一般,哥哥又一次如當年一般在脫胎換骨,是如此的相似。寫的是哥哥的蛻變。但“妹妹”還是用過來人的口吻告訴“哥哥”:即使你得道成仙而回,還是要警惕人心之險惡,害怕“哥哥”又一次像當時一樣離開“妹妹”的身邊。她告訴”哥哥”,兩人只有相依為命在一起才會永久,才能靠著水仙的養分一代一代在“水仙道院”中生活和傳承下去,這是對愛的珍惜和對愛患得患失的描寫。
在“一顆小小的水仙咬著你嘴唇上的水泡,一道觀的清風明月,全是你的,全是假嗓子里的真相。”這句詩中,“妹妹”告訴“哥哥”,其實當時的親密不是“壞事情”,反而是一件美麗的事情。“在愛中,一切都是光明正大,當時你吻我的同時還有我也吻著你,所以你不用驚慌逃離。”點出了整首詩的中心詩意。是的,只要真心相愛,就無須驚慌,只有真心相愛,就有水仙道院作為見證,愛情本是美麗的東西,是詩人在敘事過程中,對愛的觀點與看法,統領了全詩。
詩人以實景寫內心,以實物襯托愛情,以一場愛情的敘事,一場受到驚嚇的愛情,引出“隱士詩人”的回歸。全詩處處指向于“水仙道院”,而“水仙道院”里美麗風景是詩人一生的向往,是詩人無比眷戀溫暖的家園,是詩人一生要重回的美好。詩人以他自己的愛情故事讓讀者經歷了一場愛情的悲劇與愛情重回的美好,詩人說出了在“水仙道院”里流動著的,那年夏天里真摯的愛情故事。
水仙道院
周瑟瑟
瘋狂的水仙在人心里瘋長。
人心――我指的是隱士的心。
蘇州河水緩緩流過,運送水仙道院的船,
停泊在隱士的指尖――
人心比不過河水靜美,
水仙道院倒立,舊時的記憶浮起
一張張臃腫的臉。它們集體撕碎了身段,
與假嗓子,
在那一年,
在水仙道院秋日的蟬鳴聲里全部拍攝了下來。
梵音的假嗓子,
院長啊這么年輕,像是一個沒有經過打擊的人,
在月光下跑得飛快,
好像一不小心就跑到了蘇州城外。
鑼鼓也追得急,
失魂落魄的追擊卻沒有跌倒。
一百多年來那個逃跑的人又回到蘇州,
重現昔日的美景良晨。
他站在水仙道院,
一襲白衣,像一只鶴。
是的他多么清瘦,假嗓子里站起來的鶴。
他告訴我:一切都搖搖晃晃,
就像這時光的機器,你把頭伸進去,
出來的是與你一模一樣的水仙。
腔口干凈,穿過庭院,
穿過蘇州城,在一群人的口腔里傷心地彈起。
這樣的景象吸引了我連夜趕來,
拆散機器,把水仙道院扛在肩上,
在水上行走了三五里就看見了
良辰美景。一地的鳥糞散發道教音樂
細小的風韻,我躬身于蘇州,
踩著仙風道骨的鳥糞。
我就此抬起水仙道院,
它陰影里仙風道骨的鳥類,
咿咿呀呀吟唱――
“哥哥呀,你走后,
我就孤身一人守著三歲侄兒,
教他梵音、鑼鼓與腔口?!?/p>
現在,時光機器壓著我半老的身體,
我聽見水仙道院里的年輕人發出
歡樂的叫聲,我就知道好時光又回來了。
但是,我不能放棄我曾許下的要在水仙里
死去的諾言。一灣小小的清水養活了你,
這是人間奇跡。我北上,
與你失之交臂,陌生的客人呀!
你是否是我哥哥的友人?
他留下一封書信,
字跡清秀,是一個知識女性的手跡,
哦嫂嫂,你還在研究明清史?
還在侄兒的唱腔里尋找游魂與愛情?
沒有的事呀。我記起你白凈的笑臉,
苗條的腰身,尖尖的手指上總掛著一串
鑰匙。你笑起來就像水仙道院壓在七月燃燒的舌尖。
太熱了,你順手脫下吊帶,
挽著我的胳膊,我聞到你身上的水仙味,
哦,小寶你什么時候變得仙風道骨?
什么時候學會妖媚的法術?
我與你談戀愛的歷史在水仙道院,
在蘇州河上,
在一條滿載時光機器的木船上,
現出了它本來的真相:這是經過假嗓子
磨擦過的。
你身體里時常響起動聽的梵音,
在我們惟一的吻中像鳥彈起。
你的嘴唇總是起小小的水泡,
半年了,你內心的鑼鼓,
你腳下的石子,彈起來就碎了。
我跨進水仙道院的門檻,
遇見你跪在風中歡笑,一切都是這么美好!
好像你得道成仙,
可以不聽我的勸告:人世險惡,
相依為命的人才能獲得一灣清水的養育,
跪著跪著就生育了。
一顆小小的水仙咬著你嘴唇上的水泡,一道觀的清風明月,
全是你的,
全是假嗓子里的真相。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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