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重視角下的空間敘事

——讀應帆小說集《漂亮的人都來紐約了》

 

作者：顧艷

 

作家應帆，最近出版了他的第一本小說集《漂亮的人都來紐約了》。我驚訝他一個理科生，對文學的熱愛如癡如醉。早年他是美國康奈爾大學的留學生，在留學期間開始練習中文寫作。若干年后，他在做《新語絲》編輯的同時，發表了不少詩歌、散文和小說；還出版了長篇小說《有女知秋》和詩集《我終于失去了迷路的自由》。這豐碩的創作成果，讓他筆耕不輟，一發而不可收拾。

小說集《漂亮的人都來紐約了》，收入應帆近年創作的15個中短篇小說，比如：發表在《鴨綠江》的中篇小說《團圓》，發表在《青年作家》的短篇小說《路路通》，還有發表在《文學港》上的短篇小說《謀殺》等，都是不錯的篇章。讀者不難發現應帆的小說寫作有一個獨特的特點，就是在多篇小說中某些人物使用同樣的名字，仿佛是小說與小說之間的一種關聯。通過這些關聯，我們看到了故事在紐約這個特定的地域空間中的延續性。

就小說而言，應帆在時間和空間并行的兩個跑道里，明顯空間感的意義遠勝于時間感。從關注留學生到寫新移民小說，紐約就是應帆小說的背景舞臺。不難發現小說中的人物，大多是紐約華裔中產階級。無論男女婚戀情感，還是求職之路，抑或是一地雞毛似的瑣事，應帆注重細節描寫，在細節中推動故事，使小說在密窄的空間里不斷擴展。

讀完全書，掩卷而思，我驚訝地發現應帆與其他海外作家不同。在他的小說里，我幾乎讀不到漂泊感，滿滿的是把紐約作故鄉的感覺。這讓應帆的小說貼著生活，具有濃濃的煙火味；但在描寫原汁原味生活的同時，又是采取場景化、多重敘事視角、壓縮時間、突出空間敘事技巧，從而使小說的敘事更加富有張力和變化。譬如：《團圓》中，寫到“一場秋雨無聲無息的落下來，蒙上凄清和灰暗……”這一節時，時間是靜止的，幾乎陷于停滯；但人物在流動。

敘事技巧也可稱為敘事手段，應帆在利用空間建構小說時，主要采用了零聚焦與內聚焦相結合的敘事視角和壓縮時間、突出空間等多重敘事手段，使人物、事件和時間結合成場景，一起出現在文本中。

應帆這本小說集中，短篇多于中篇。我想起胡適曾對短篇小說的特點做過一個形象說明:“短篇小說是用最經濟文學手段，描寫事實中最精彩的一段或一方面。譬如把大樹的樹身鋸斷， 懂植物學的人看了樹身的橫斷面，數了樹的年輪，便可知道這樹的年紀。”因此，小說的時間可分為“故事時間和敘事時間”。故事時間，是指故事發生的自然時間狀態；而敘事時間，則是它們在敘事文本中具體呈現出來的時間狀態。應帆小說里的故事時間在空間中處于停滯狀態，而人物性格、命運和事件卻在空間里得到了充分展現。

在《結婚另一種》里，故事時間全被黛珊的房間、墻上的結婚照片、梵高的畫等連接了。由此可見，小說空間場景的轉移變化，顯示了故事時間的推移和發展。在《在漂亮的人都來紐約了》里，作者講述了艾美這個漂亮女人來紐約的經歷。小說發生的空間被限定于紐約，同時紐約又被分為96街、地鐵、商場，大都會博物館等場景中。在這里歷史性的時間進行得十分緩慢，人們似乎感覺不到它的流逝；但作者不斷地切換里外兩個空間來展開敘事，使主人公艾美的內心世界與生存狀態展露無疑。

應帆是七0后作家，業余寫作二十多年。他安守紐約，紐約的時代氣息和故事讓他筆底生花。而他的特別之處，在于小說空間和時間的處理上比較恰當，從而使小說的線性敘事呈現出人物的曲折命運來。我相信，應帆一定會對寫好小說有更多的思索和探索，并且越寫越好！

 

2023年10月13日于華盛頓特區

 

顧艷簡介

顧艷，一級作家，出版著作32部。1980年考入浙江大學中文系，1993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20世紀90年代赴美國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和夏威夷大學做訪問學者。曾獲“浙江1949至1999五十位杰出作家”稱號。2009年至2012年，訪學于美國斯坦福大學和康奈爾大學，并被斯坦福大學東亞系邀請做以《歷史敘事與文學虛構——辛亥革命的前世今生》為題的文學系列講座。

主要作品有：長篇小說《杭州女人》《疼痛的飛翔》《辛亥風云》；小說集《無家可歸》《九堡》；詩集《風和裙裾穿過蒼穹》《顧艷短詩選》；散文集《欲望的火焰》《歲月繁花》；學術研究著作《讓苦難變成海與森林：陳思和評傳》《譯界奇人——林紓傳》；以及譯著《程硯秋與現代京劇發展研究》等。有作品被譯成多國文字發表和出版。曾獲第二屆中國女性文學獎入圍獎（長篇小說），第二屆世界華人文學獎（小說集），第三屆“猴王杯”華語詩歌大獎賽一等獎，首屆孟姜美散文獎，浙江省優秀短篇小說獎等數十種獎項。曾是浙江文學院合同制專業作家，后任教于杭州師范大學錢江學院，現為北美作家協會理事，外聯部主任。居美國華盛頓特區。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