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滾草的痕跡
——讀李娜《戈壁遞給我的三杯茶》
作者:四喜
風吹過蒼涼的戈壁,夜色無邊,點點的星星像是吸收了白日的光,戈壁岑寂的夜溫柔而疲憊。夜風起,戈壁母親用手掌掖了掖孩子的被角,把白日的炙熱用晚風溫柔地包裹。
當所有的喧囂遠去,我翻開一冊屬于戈壁的記憶,柔軟的紙頁承載了一段朦朧的故鄉情、一枚半熟的念想、一支烈性的高原情歌、一粒干凈的鳥鳴、一箋素白的月光和一縷游弋的清風。
這是李娜的散文集《戈壁遞給我的三杯茶》中的六部分。恰如一朵花的六瓣,花開四時,芬芳馥郁,把花瓣碾碎,把芬芳萃取,投入濃釅的磚茶,生命的紙張留下茶褐色的痕跡,共同組成這疊由戈壁的女兒寫給她所生長的牧區的情書。
讀這本的時候,仿佛在和一位遠遠走來的朋友對話,相逢是一種回眸轉瞬間的偶然,我們不曾相識,卻在文字里看見一種熟悉的寂寞。那種寂寞,來自曠野的風,在無垠的戈壁上,風從何處起,無人知曉。在造物者的嘆息中,我們能夠做到的,只有緊閉雙眼,步履蹣跚,在風止云息的時候,抖落衣衫褶皺中藏著的黃沙。
在黃沙里面,可能,也藏著一粒風滾草的種子。
你見過戈壁的風滾草嗎?他們是戈壁上不可忽視的存在,這種特別適合沙漠環境的植物,他們的忍耐力驚人,圓球形狀讓其可以在所有地上滾動和彈跳,每次彈跳和滾動都能在沿途留下種子。它是戈壁中攜帶希望的精靈,在惡劣的環境里,蜷縮成長,借力于風,去更遠的地方,扎根、發芽。
我讀書,也讀作者,她仿佛就像一粒風滾草的種子。在李娜的筆下,戈壁的風讓“一生都走不了幾步路的石頭被搬運著去了別的地方。”石頭沉默地用自己的重量熨帖大地,而風呼嘯而過,帶來別離,風讓石頭長出腳來,于是石頭成為沙漠的精靈,我撫摸著一塊阿拉善的奇石,幻想著是哪一陣風吹散它軀殼外面的掩飾,被過路的牧民撿起。
她寫戈壁的記憶“經過時光的改變,熟悉的東西和文字里所呈現的面貌已相去甚遠,我所有的歌頌與贊美都有可能是一廂情愿。”熟悉逐漸變成陌生的過程中,我們發現記錄的意義,那些被時光河流沖刷和改變的過往里,藏著屬于過去的,我們自己。“一廂情愿”,我喜歡這個詞,帶著一種與人無關的執拗。我想,當李娜擰開屬于她的那盞燈的時候,是不是也帶著一種對文字、對文學“一廂情愿”的執著呢。
因為一根扁擔,她的思緒回到在農耕博物館,隔著展柜看那些曾經屬于土地的耕具的時候,“我們在某個時刻相遇,隔著時空對望,在來不及碰撞出火花的時候分離遠行。它們被我丟在腳步之外,也丟在記憶之外。”這是與上一段中所摘抄的那段,來自不同篇章的內容,但是放在一起,竟奇妙地吻合。一位作家的氣質搭建起屬于她的作品的骨架,在不斷豐滿這副骨架的過程中,總有些靈魂相似,他們縈繞在作品的肌體上,讓文字有了溫潤如珍珠的光芒。
回憶起和幼年的朋友分離,她想“后來的很多年里,我們都沒有在任何場合相遇過,仿佛巷子只是一場虛幻的夢。”我想起自己看過的關于遷徙的故事。不同于動物的遷徙,那是季節變換里的宿鳥急飛,候鳥來歸,長久以來我們認為人和土地的關系就像樹木和土地,雙腳就是我們與大地聯系的根脈。而如今,我們擁有了更快更便捷的交通工具和出行方式,于是雙腳不再需要在一處固定,坐著飛機,我們能夠騰云駕霧;乘上渡輪,我們能夠踏浪出海,車輪滾動,我們能夠日行百里。于是過往成為一場朦朧的夢,成為醒來后,眼角一抹已經蒸發了的潮濕。
在那些描寫戈壁風景的故事里,我看見她和屬于她的時光。《戈壁遞給我的三杯茶》,帶給我一盞濃茶,彈奏了一曲清音。濃釅的是細膩的筆觸與表達,清麗的是一縷女性的情思。
【作者簡介】
徐佩瑤:筆名,四喜。內蒙古呼倫貝爾人,工作在阿拉善。阿拉善盟作家協會會員、阿拉善盟文藝評論家協會會員、阿拉善盟詩詞協會會員。阿拉善左旗作家協會副秘書長。
2020年開始文學創作,作品散見《阿拉善日報》、《駝鈴》季刊等報刊,《阿拉善文學》《駝融融》融媒體文學平臺。作品曾獲內蒙古自治區第二屆“詩頌新時代國家安全”優秀詩歌作品征集活動優秀作品獎、阿拉善盟“感黨恩、聽黨話、跟黨走”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主題征文大賽優秀獎。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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