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過往歲月與生命的哲理思考
——解讀顧偕《你已經(jīng)很遙遠了》
作者:苗雨時
當人們把時光叫作流水時
你已很遙遠了
我的過去
這首詩以上面一節(jié)詩句領(lǐng)起,并在全詩運行中一再重復詠嘆,可見,其為此詩的關(guān)鍵與肯節(jié),具有前導、貫通和收結(jié)的聚合整體的意義與作用。詩人以此為機杼,展現(xiàn)了對過往歲月的追憶、對生命意義的探尋以及對人生的深邃的哲理思考。
青春易逝,流年似水。
時光與回憶的交織。詩人用“洪水退卻瞬間綻放的花朵”比喻降生的短暫與美好,暗示著那些曾經(jīng)絢爛的瞬間如今已化作遙遠的記憶。隨后,詩人通過“深溺后穿過母親孕育的島嶼”、“漫步人間沙洲”等意象,描繪了個體在成長過程中的艱難與顛躓頓跛,以及最終在荒唐的城市中長大成人。在人生歷程中,不管世事如何喧囂、星空怎樣暗淡,然而,他體驗到:“擁有一次年輕/歲月便會加速”。即便忘了生命源初的大海、那些曾經(jīng)的洪荒之野,但卻應該懂得:“誕生就是奔跑/而奔跑,就會有/衰亡齊鳴”。這是人生在世的生死宿命,不可更改與抗拒!
愛欲交織,心體合鳴。
愛與欲望的纏繞是貫穿人的存在始終。欲望是人生命的原動力,它沖決一切信念,烈火般燃燒,最終聚焦于愛。人欲而為生,生而為愛。“一個蘋果導演了無數(shù)愛情”、“你在生死交錯中封鎖不住地來回”。如此,生命年輕,世界也年輕。于是,季節(jié)輪替,萬物蘇生,干枯長葉,血液流動。夢想碾過死神,與光明照面,開始“馳騁人生”。這些美好最終都會隨著時光的流逝而逐漸消失,但對愛與欲望的深刻洞察,使詩人在對過往歲月的追憶中,也表達了對生命本質(zhì)的深刻認知。
詩人將筆觸轉(zhuǎn)向了藝術(shù)與人生。他寫道:“藝術(shù)永無彼岸地是這般富有”,表達了對藝術(shù)無盡魅力的贊美和對人生價值的追求。詩人認為,即使人生不一定非得有果實就得落幕,也有“苦難”、“不幸”,但心靈作為精神家鄉(xiāng)的大地,仍然可以孕育出無盡的美好。這種對藝術(shù)與人生的融合與升華,讓詩人在對過往歲月追憶的“高尚的哀嘆”中,使他玫瑰的青春年華的傷痛,得到歷史的撫慰。藝術(shù),永遠是生命尊嚴的精神支撐!
秋水澄靜,存在敞亮。
詩的最后,詩人再次回到對過去的懷念之中:“當人們把時光叫作流水時,你已很遙遠了,我的過去!”這句話,不僅是對過往歲月的深情告別,也是對當下生活的期許。一切都已煙消云散,曾經(jīng)的“諾言”、“思想的潮汐”、“榮譽”、“歡笑”,都不是“什么永恒的財富”,但你畢竟做過生命的戀人,這就足夠了。“到頭來,或許你的毛發(fā)/還將成為詩歌/不朽的話語”。詩人把身外之物全都放下,唯獨將詩歌高高舉過頭頂。這是詩人中年寫作的成熟與心靈姿態(tài)。
《你已經(jīng)很遙遠了》,是一首充滿哲理與情感的詩歌。它通過對時光流逝、生命意義、愛與欲望以及藝術(shù)與人生的深情吟述,展現(xiàn)了詩人對過往歲月的懷念與對生命存在的哲理思考。正如林語堂在《生活的藝術(shù)》中所說:“人類對于人生悲劇的意識,是由于青春消逝的悲劇的感覺而來,而對人生的那種微妙的深情,是由于一種對昨開今謝的花朵的深情而產(chǎn)生的。”
2024.12.9于廊坊
附詩:
你已經(jīng)很遙遠了
顧偕
當人們把時光叫作流水時
你已很遙遠了
我的過去
如同洪水退卻瞬間綻放的花朵
你在深溺后穿過母親孕育的島嶼
然后漫步人間沙洲
然后在城市荒唐中長大
陸地的故事仿佛可以響徹宇宙
不管星空再怎么衰老
擁有一次年輕
歲月便會加速
那時你想不起大海
尚有許多沒出生的命運
仍在空蕩中安睡
那時洪荒稠密如一種閃爍的王國
我們都忘了誕生就是奔跑
而奔跑,就會有
衰亡齊鳴
當人們把時光叫作流水時
你已很遙遠了
我的過去
從森林不可能望見風帆
烈火的亢奮
遲早會使所有的信念陷落
而山崗仿佛就是一切愛的頂端
蒼天不一定要明白你說了什么
而搖撼無疑像是光芒在抬頭
一個蘋果導演了無數(shù)愛情
當世界又是少女時
火山便不再愿意
于深沉中休息
于是季節(jié)喚醒了所有稻草人
靈魂在月光下再度開始趕路
沙漠重新流淌起
不愿干枯的血液
你在生死交錯中封鎖不住地來回
你的夢輾過了
巨大死神的眼睛
當然,手指需要縫合
新的世界
光明因為無意中與你會面
幸運便有了機會
馳騁人生
也不一定非得有果實就得落幕
心靈是精神家鄉(xiāng)的大地
陰影總以為自己就是苦難
其實只有饑餓在終生歷險
最后春天,全將
不幸變成了喜訊
為此飽經(jīng)風霜是故事最好的骨骼
當然還有音樂和舞蹈的姐妹
會為你彈奏血肉的進程
藝術(shù)永無彼岸地是這般富有
你還有什么沉沒,需要有
高尚的哀嘆
玫瑰把青春全都獻給人類年華了
時間的傷痛,只有歷史
一直在靜靜地撫慰
當人們把時光叫作流水時
你已很遙遠了
我的過去
誰想把諾言拿來一生擁抱
誰想終于能夠松弛下來
還欲展示魔力掀起思想的潮汐
巖石默默無聞打量著
終將沉靜的四周
歡笑也會是個墳墓
更不用說榮耀的心醉
根本不可能會是
什么永恒的財富
你就這樣把寒冷當作
一種王冠的隱喻吧
魔鬼的花蕾也會彌漫天空
但你,畢竟曾經(jīng)做過生命的戀人
遠去的不外乎全是
情欲的熄滅
到頭來,或許你的毛發(fā)
還將成為詩歌
不朽的話語
當人們把時光叫作流水時
你已很遙遠了,我的過去!
2024.12. 6上午于廣州

苗雨時 男,漢族,出生于1939年;河北豐潤人,中共黨員,著名詩評家。 1965年畢業(yè)于河北大學漢語言文學系。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歷任河北廊坊師專中文系主任,教授。河北省作家協(xié)會第三屆理事。1980年開始發(fā)表作品。著有《詩的審美》《燕趙詩人論稿》《從甘蔗林到大都會——當代詩歌卷》等。《簡論詩歌的時間》獲河北省第三屆文藝振興獎,《燕趙詩人論稿》獲1996河北社科聯(lián)社科三等獎。

顧偕 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廣州市作家協(xié)會原副主席、當代著名詩人與思想批評家。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quán)發(fā)布

純貴坊酒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