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研究系列04
——《詩經》中不同階層女子的不同精神面貌
文/董元奔(江蘇省)
《詩經》反映了西周初年至春秋中期五百多年間的社會生活。社會生活,是指在一定生產關系支配下的整個社會的物質活動和精神活動,而社會即人類社會,就是說,從事物質活動和精神活動的是人。《詩經》也是如此,它所反映的社會生活是人的生活,是在奴隸制生產關系支配下的人的物質活動和精神活動。
依據生理屬性,人分為兩類:男子和女子。在周朝奴隸制體制下,依據宗法制原則,女子又可分為四類:周王室女子,諸侯女子,卿士女子和平民女子。根據奴隸制法律,人數最多的女奴(包括女奴生下的女兒)不算人,也就不能被歸并成第五類女子。
本文所要探討的是《詩經》中的女子,即《詩經》所反映的不同階層女子在其特定的社會生活影響下的精神面貌。為便于分析,本文將分為四個部分:思有正——王室敦厚女子;思有邪——諸侯淫蕩女子;思難正——卿士哀怨女子;思無邪——民間淳樸女子。
一、思有正:王室敦厚女子
《詩經》中的“大雅”、“小雅”主要表現周王室的生活,其中出現的周王室女子,主要包括王妃、公主和新娶來的諸侯家的千金,其中尤其以王室公主和公子妃為多。西周奴隸制是以宗法制為基礎建立起來的,周王室維系朝廷與諸侯國之間關系的重要手段之一是聯姻,也就是周王把女兒下嫁給諸侯或諸侯的公子;周王室公子又娶諸侯國國君的公主為妃子。周王室與齊、宋、陳、秦等非姬姓的諸侯國普遍聯姻,有的聯姻不是一兩次,而是世代聯姻,以達到親上加親的目的。
《詩經》中出現的周王室的女子,不僅雍容高貴,而且舉止有禮,真不愧如后人所謂之“大家閨秀”。
《召南》中有一篇《何彼襛矣》寫道:“何彼襛矣?唐棣之華。曷不肅雝?王姬之車。/何彼襛矣?華如桃李。平王之孫,齊侯之子。/其釣維何?維絲伊緡。齊侯之子,平王之孫。”
這首詩寫的是公元前690年前后的一件喜慶事兒。周平王的玄孫女(周莊王之女)嫁給齊襄公的公子小白即后來大名鼎鼎的春秋首霸齊桓公,詩所反映的是迎娶過程中新嫁娘的形象。詩中的“平王之孫”依據歷史記載是平王的玄孫,在先秦,“孫”可以泛指孫輩之后的各代。
詩人先后用盛開的棠棣花和盛開的桃李來描繪新嫁娘,這非常有講究。棠棣花的花朵不大,花色以白為主,花心呈淺黃色,整體看起來淡雅、圣潔,有一種內秀、冷靜、高貴的品質。詩人先用棠棣花比新嫁娘,這時候新嫁娘還在被迎娶的路上,客觀上說,她的身份仍然是周王室的公主,她的身份當然是超過公子小白的,所以她容顏如棠棣花一般白皙美麗,表情也如棠棣花一般端莊甚至冷艷。桃李的花朵較大,顏色或紅或粉,開放起來滿樹都是,絢麗而迷人,而且桃李的花次第開放,樹上滿滿的,地上也滿滿的,生活氣息非常濃郁。桃花和李花在《詩經》其他篇章中多用來描繪未經雕鑿的天然的民間女子,這里用來描繪作為新嫁娘的周王室公主,突出了新嫁娘的嬌美和親民,顯示新嫁娘剛到齊侯家就大大方方的融入到新生活中去了。棠棣花般的端莊和桃花般的活潑揭示了王室公主敦厚守禮的高貴品質,面部表情的恰當轉換也表現了王室女子超人的智慧和迷人的風度。
其實,最后一段也是匠心獨運的。前兩段作為第一層,寫齊襄公用豪華的車隊為兒子小白迎娶周王室尊貴的公主,第二段以“平王之孫,齊侯之子”結尾,女方說在前,男方說在后,符合禮節;但是作為第二層的第三段卻以“齊侯之子,平王之孫”結尾,順序的改變進一步揭示了周王室公主下嫁的事實,婚后的她身份不再是超越公子小白的周王室公主,因為小白是她的丈夫。
《詩經》中敦厚知禮的周王室女子有很多,再如:《大雅·生民》中姜嫄生育后稷后體現出了偉大的母愛;《大雅·既醉》中把周王室通過精挑細選娶來的諸侯女子(已算王室女子)稱為“天賜才女”;《小雅·棠棣》中的西周初期王室貴婦跟丈夫鼓瑟和諧;等等。
經過孔子修訂的《詩經》(當時稱“詩”)為什么如此禮贊周王室的女子呢?這與孔子的政治理想有關。
孔子的時代,“禮崩樂壞”,諸侯藐視周王室的現象比比皆是。許多諸侯甚至多年不去覲見周王,也不向周王納貢;孔子所在的魯國,國君地位之爭頻仍,而且手段大都殘酷;早于孔子出生半個多世紀的公元前606年,甚至出現楚莊王“問鼎”周大夫的大逆不道的事件。周王室雖然還存在,但它無非就是諸侯爭霸時用來遮羞而已,所謂“挾天子以令諸侯”。
孔子不滿于諸侯和周王室這種地位顛倒的現象,他倡導儒學,就是要“克己復禮”,恢復西周時期尊卑有序的宗法制社會秩序。孔子畢生所從事的政治活動、教學活動、著述活動都是圍繞“復禮”來進行的。孔子修訂《詩經》當然也是這個目的,因此,經過孔子修訂的《詩經》,其中的周王室成員除了確實昏庸的周幽王和惑主的王妃褒姒之外,王室成員包括女子基本上都是敦厚懂禮的。孔子褒揚周王室公主們這一“思有正”群體,正是為了給天下樹立“復禮”的榜樣。
二、思有邪:公侯淫蕩女子
《詩經》中反映諸侯國國君家庭淫亂的作品不低于二十首,特別集中于“邶風”、“衛風”“鄘風”、“齊風”等部分。
大國因應爭霸戰爭的需要,小國則為了能夠在大國之間的夾縫中生存,西周后期到春秋中期,各國之間的聯姻錯綜復雜,百余個諸侯國,沒有哪個可以游離于聯姻風習之外。聯姻都是政治的需要,或者是大國為了控制小國,或者是小國為了仰仗大國保全自己,或者是兩個大國為了聯合對付別的大國。一國諸侯的公主嫁到另一國做國君的妃子,都是政治需要。這些妃子、公主中正派的應該很多,但是《詩經》中所出現的諸侯妃子、公主卻大多是壞女人。
齊僖公有兩個女兒莊姜和文姜,都是絕世美人。齊魯兩國世代聯姻,所以文姜被嫁給了魯桓公。文姜在出嫁之前就跟自己的哥哥諸兒有曖昧關系。出嫁之后,文姜對諸兒始終難以忘懷;諸兒雖然也念著妹妹,但礙于父親的權威,他不敢私自往魯國去。公元前698年,齊僖公病逝,諸兒繼位即齊襄公。國政安穩下來之后,齊襄公遂派人送信邀請魯桓公夫婦到齊國做客。魯桓公十八年(公元前694)的某一天,魯桓公夫婦來到齊國,當晚,文姜沒有在旅館跟丈夫住在一起,而是到齊襄公的寢宮里去了。第二天早上,魯桓公盤問文姜,文姜仗著齊國大魯國小,竟大大方方的承認自己跟齊襄公同居去了。魯桓公忍無可忍,打了文姜一巴掌,文姜哭著去向齊襄公訴苦。齊襄公大怒,在魯桓公乘車即將離開齊國國境的時候,齊襄公派武士彭生趕過去,把魯桓公殺死在車上。
文姜跟齊襄公的這些淫亂的故事在《詩經》的多首篇什中都有所反映,比如《齊風·南山》第二段譴責文姜和齊襄公道:“葛屨五兩,冠緌雙止。魯道有蕩,齊子庸止。既曰庸止,曷又從止!”“五兩”即“午緉”,指的是鞋帶子,詩句用葛鞋的鞋帶子相互纏繞來諷刺文姜侍寢齊襄公,用頭冠的帶子雙雙下垂來諷刺齊襄公淫亂文姜。詩的第四段又責備了魯桓公:“析薪如之何?匪斧不克。娶妻如之何?匪媒不得。既曰得止,曷又極止!”詩句抱怨魯桓公不應該帶文姜回娘家去。其實,就算魯桓公不帶文姜回娘家又能怎么樣呢?畢竟,文姜和齊襄公一直相互想著對方,對于他們來說,機會總會有的;再者,仰仗齊國保護的魯桓公敢違背齊襄公的指令嗎?
此后的歷史顯示,魯桓公死后,文姜的兒子魯莊公繼位,文姜干脆就直接住在齊襄公的宮里不再回魯國了,她跟齊襄公簡直就成了合法夫妻,她跟兒子的聯系全靠使者來實現,直到若干年后齊襄公在一次宮廷政變中被人殺死。文姜畢竟是魯莊公的親生母親,魯莊公雖然不滿,卻不敢說出來。
《詩經》中淫蕩的諸侯妃子、女兒非常多,再如:《邶風·新臺》、《鄘風·墻有茨》等十多首詩篇中所反映的文姜的姐姐宣姜跟公公衛宣公的淫亂行為;《唐風·羔裘》中難忍妻子淫亂而決心愛上別的女人的晉國國君或公子;《陳風·東門之楊》中晚上偷偷跑到都城東門外楊樹林里跟人幽會的陳國國君或公子的妃子;《鄘風·君子偕老》中跟衛惠公的兄長公子頑通奸的齊國公主;等等。
在《詩經》中,除了諸侯國開國國君德行很好之外,絕大部分國君、公子以及他們的妃子、女兒都是男娼女盜的反面角色,諸侯家的女子這一群體跟周王室女子群體形成道德層面上的巨大反差。編選《詩經》的時候,孔子為什么有這樣的著眼點呢?這仍然與孔子的社會觀察和政治追求有關。
春秋中期以前乃至孔子的時代,“禮崩樂壞”的現象主要存在于諸侯對周王的藐視。諸侯爭做霸主,只是他們暫時還不敢稱天子而已,但是任何一個做霸主的諸侯心中都有天子夢,這是路人皆知的。而諸侯們為了爭霸,對本國實行專制制度,卿大夫尚被國君牢牢控制在手中。而士這一階層尚在崛起之中,平民的力量更讓孔子看不上眼。因此,孔子周游列國兜售他的“克己復禮”觀,目標主要就是要求各國國君“改邪歸正”,恢復尊卑顛倒了的西周禮制。也正因為如此,他在編選《詩經》和撰寫《春秋》時,就更多的反映了諸侯這一層級“思有邪”的現象,以期引起社會的高度關注。
三、思難正:卿士哀怨女子
在春秋中期,各國的卿士是一個很別扭的群體。一方面,他們熱愛自己的國家,國家能夠稱霸于諸侯,他們的待遇會得到提高,所以他們愿意為國君分憂,愿意在國君的驅使下努力行政,或隨軍出征;另一方面,諸侯因爭霸和集權的需要,常常會對國政進行改革,有的世襲的卿大夫被晾在一邊,有的士被提升為卿,卿士階層的地位變動總會是“幾家歡樂幾家愁”;再者,卿士階層既對“禮崩樂壞”的社會現實不滿,又渴望自己能夠在這場還將漫長的政治變化中尋找到晉升的機會。卿士們的妻子當然會受到卿士階層騷動的影響。《詩經》中有相當多的篇章表現了卿士眷屬們的心態,但是總的來說以哀怨為多。
春秋中期,諸侯爭霸呈現愈演愈烈的態勢,大國急劇開疆拓土,小國努力保家衛國,戰爭頻仍。從事戰爭的士兵是平民和部分奴隸,各級軍官就是卿士。卿士長期出征,他們的妻子就成為幽怨的思婦。
秦國是春秋時期的新興國家,相較于其他諸侯國,秦國國君更有敬業精神,其開疆拓土的規模更大。上行下效,秦國君臣同德同心,卿士熱衷于為國君效力,以創造自己美好的未來。《秦風·晨風》就表現了秦國的一位卿士的妻子思念和擔憂長期忙于國事而不能回家的丈夫的情形。詩的第一段寫道:“鴥彼晨風,郁彼北林。未見君子,憂心欽欽。如何如何,忘我實多!”這個婦人經常跑到北山樹林那里等待丈夫的歸來,但是每次都是枉然,她雖然明知道丈夫是在為國君分憂的,卻還是懷疑丈夫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外遇。“忘我實多”在懷疑丈夫之際更發泄了一種不滿情緒。在第二、第三段中,女主角改換地點,又分別跑到栽滿李樹的洼地里和栽滿山梨的山坡上去等丈夫,仍然等不到丈夫,她的憂傷、疑慮和憤恨遂逐漸加深。
諸侯國在爭霸的過程中,爭相出臺政策招賢納士,優秀的卿士是各國都青睞的,加之各國在對外征伐的過程中,有功的卿士會得到提升甚至給予封地,有的卿士地位提升,特別是士一夜“爆發”之后,他們拋棄了結發妻子或者撕毀了既定的婚約,而另覓新歡,從而產生了一批棄婦。
《詩經》中的棄婦詩有十多篇,比如《邶風·日月》就表現了一位被拋棄的卿士的妻子呼天搶地的控訴丈夫的無情,詩篇的第一段寫道:“日居月諸,照臨下土。乃如之人兮,逝不古處?胡能有定?寧不我顧。”婦人呼叫日月來看看他的丈夫是什么樣的人,他居然置夫妻多年恩愛于不顧,被自己心中的邪念牽引著,拋棄了她。在接下來的兩段中,婦人加強了對丈夫無恥行為的控訴,罵他“逝不相好”的寡義,罵他“德音無良”的卑鄙。到第四段時,婦人相信他的丈夫永遠不會回頭了,她哭干了淚,不再罵人了,卻抱怨起自己的父母來:“日居月諸,東方自出。父兮母兮,畜我不卒。胡能有定?報我不述。”她的父母是否還健在,不得而知,但是即便健在,她也是沒有回娘家的路的,自己的娘家兄弟沒有義務養活她和她或許已經有了的孩子。可以想象,等待著這個婦人的結局只有死。
《詩經》中出自卿士家庭的思婦和棄婦很多。思婦再如《邶風·雄雉》中因丈夫帶兵遠征而獨守空房寂寞難耐的衛國女子,《鄭風·風雨》中癡癡幻想丈夫凱旋歸來自己將百病全消情形的鄭國女子,《秦風·小戎》中因思念隨秦侯西征犬戎的丈夫而心頭突突跳的秦國女子,等等;棄婦再如《鄭風·遵大路》中在大路邊拽著鐵了心要拋棄自己的丈夫袖子的鄭國婦人,《小雅·鴻雁之什·我行其野》中悲憤的因被丈夫拋棄而改嫁異國的某國婦人,《邶風·谷風》中因被發達了的丈夫所拋棄而以苦菜比喻自己命運的衛國婦人,等等。
指望諸侯良心發現以“復禮”越來越不現實了,孔子敏銳的發現,卿士階層將是左右社會變化的中流砥柱。卿士上為國君所仰仗,有眼光的卿士可以憑權力改革國政;卿士下又容易接近平民,他們的改革能夠獲得民心。當然,孔子也明白,既身懷絕技又命運吉兇難料的卿士們所要的社會不是儒家所要求的西周時期的那個“正確”的奴隸制,那會是什么,孔子不知道,當然,當代的我們知道,那是地主階級專政。孔子修訂《詩經》,對卿士妻子們命運的展示正是他痛苦心情的反映:卿士家庭思婦和棄婦的大量出現,表明卿士不會“復禮”,即“思難正”。
四、思無邪:民間淳樸女子
《詩經》中最精彩的部分是描寫平民女子愛情生活的詩篇,孔子所謂“思無邪”基本上是針對這部分女子所說的。春秋時期的平民也叫自由民,他們的地位介于奴隸主和奴隸之間。平民包括有少量土地的耕夫,做買賣的商販,懷揣各種特殊技能的工匠和一部分士也屬于平民。
平民只要完成國家的勞役、兵役和賦稅,其人身是自由的,因此,平民社會的愛情和婚姻就不同于貴族階層。他們的愛情難以受到政治的干擾,愛情是建立在勞動基礎上的,因而他們的婚姻相對來說也就更穩固。更重要的是,春秋時期,逐漸走向虛偽的周禮尚未污染平民社會,孔子從事“復禮”“大業”也看不起平民,因此,平民女子追求愛情大多順應自己的意愿,平民女子是春秋時期最自由、最快樂的群體。
《鄭風·褰裳》是一首恨短的情歌:“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豈無他人?狂童之狂也且!/子惠思我,褰裳涉洧。子不我思,豈無他士?狂童之狂也且!”
女孩跟她的情郎相愛著,但是男孩似乎沒有她成熟,男孩似乎木訥訥的不著邊際,老是讓她看不到,于是女孩便用話語刺激男孩:“你要是想我了,就趁天還沒黑趕緊提著褲筒趟水過來。”但是男孩沒什么反映,女孩進一步刺激他:“你要是沒看上我,難道天下的男人死光了嗎?”令女孩難過的是,男孩還是沒過來,女孩抱怨男孩了:“你這個傻瓜,怎么那么傻呢?”在第二段中,“他人”換成了“他士”,“人”是泛指男子,“士”則是指童男子或者優秀的男子,這表明女孩存不住氣了:“狂妄的家伙,你狂妄個啥?我還怕沒有好男人來追嗎?”
《褰裳》自古都受到《詩經》研究學者們的青睞,詩中的女孩是那么天真爛漫,她對男孩懷有深情,她的愛情熱烈似火,她的那屬于“小心思”的期盼,那懊惱,那看似絕情的抱怨,都是那么通俗而可愛,她簡直就是從未受到過塵埃污染的水草。
《鄭風》中的另一篇《豐》同樣令人愛不釋手。
詩的內容顯示,姑娘的家人給她說了門親事,小伙子特地來拜望姑娘的家人。姑娘畢竟情竇初開,只敢躲在簾子后面偷偷的看小伙子。小伙子太帥了,姑娘好喜歡。后來,小伙子辭別姑娘的家人,回去了,姑娘很難過,后悔自己當時為什么不出來跟小伙子相見,甚至送送小伙子。姑娘越想越后悔,她開始懊惱自己當時為什么不出來直接跟小伙子去他家呢?于是她央求家里的長輩,趕緊備車把她給送到小伙子的家里去。
并不是姑娘的家庭死守禮節,不然的話家里也不會允許姑娘家躲在簾子后面看小伙子;并不是家長不疼愛姑娘,不然的話姑娘也不會央求家長把她送到小伙子家里去。姑娘的懊惱沒有任何原因,僅僅就是她愛上了小伙子而已。這個“猴急”的情竇初開的姑娘多么可愛啊,她依著自己的性子憧憬和憂傷,她不就是山窩里盛開的一朵野桃花嗎?
《詩經》中表現平民女子淳樸風貌的作品基本上集中在“國風”中,如果稍舉幾例再如:《邶風·靜女》中一邊心懷喜悅一邊抓耳撓腮在城門角樓上等待情郎的衛國女子;《鄭風·將仲子》中渴望情郎爬墻過來相會卻又怕父母責罵的鄭國女子;《秦風·綢繆》中新婚之際因被人們調侃而喜不自禁的秦國女子;《邶風·柏舟》中因堅守自己的愛情而不愿意父母干涉的衛國女子;等等。
孔子在編訂《詩經》時之所以保留了大量描寫淳樸可愛的平民女子的愛情生活的作品,原因在于孔子自己也是喜歡這些出污泥而不染的女子的,他深深的為她們的“思無邪”所感染。當然,孔子喜歡平民女子的淳樸,卻鄙視平民的力量。
如前文所述,孔子悲觀的意識到,不是諸侯而是卿士將成為社會變革的中堅力量,不久開始的戰國時代確實是卿士大顯身手的時代。歷史證明,卿大夫變法圖強所依靠的力量正是孔子所鄙視的平民。公元前481年,七十一歲的孔子聽說有人獲得了一只麒麟,迷信的說法認為,麒麟降世,獲得它的人將會成為天子,于是孔子認為獲得這只麒麟的應該是周王室子弟。然而令孔子難以接受的是,麒麟獲得者是一個下層平民。難道連卿士都要被平民推翻嗎?驚恐萬狀的孔子終止了《春秋》的寫作。《詩經》的編訂早于這個時期,鄙視平民的孔子客觀展示了平民女子的風采。
《詩經》是中國古代第一部詩歌總集,其后的任何一部古代詩集都沒有像《詩經》這樣重視過對女子生活的展示。《詩經》全景式展示了中國奴隸制后期各個階層女子的精神面貌和生存狀態,表現了王室女子“思有正”的敦厚,諸侯女子“思有邪”的淫蕩,卿士女子“思難正”的哀怨,以及平民女子“思無邪”的淳樸。不過需要指出的是,奴隸社會不把奴隸當做人,《詩經》中對女奴生活狀態和精神面貌罕有反映,這是《詩經》的歷史局限性。
當然,《詩經》并未因全面展示四大階層女子的生活狀態和精神面貌,就忽視了對奴隸制后期男權社會面貌的展示,因此,說《詩經》是一部史詩,這是一點都不為過的。
【作者簡介】董元奔,1971年生于江蘇宿遷,江蘇省高等教育自學考試漢語言文學專業知名輔導工作者,兩度被選為教育廳機關雜志封面人物。系中華詩詞學會會員,中國楹聯學會會員,江蘇省散文學會會員,中國作家網簽約作家,今日頭條“優質深度長文精選頻道創作者”,頻繁大量獲今日頭條青云賽事獎之后被今日頭條聘為“專家評審百人團”成員。已發表作品500多萬字。有論文獲人民日報出版社專題征文一等獎、中華詩詞學會梅堯臣詩學獎等,有論文或長文獲今日頭條青云獎56次,還有詩文獲湖南省社科院文學匯展獎、中國散文網生態文學征文特等獎、《詩詞百家》雜志十年作品評選一等獎等,有駢文被市屬重點中學勒石于校園。相關作品入選《福州大學“中華詩詞文化創新性發展和創造性轉化”學術研討會論文集》《中華詩詞學會宋詩宣城研討會論文集》《第五屆中國詩人節暨第37屆中華詩詞學會學術研討會論文集》《現代教育理論與實踐指導全書(論文匯編)》《中國詩典(1917-1999)》《中國最美游記》《中國生態文學精品集》等。個人傳記入選中央電視臺新聞聯播播放首發式的大型文化工程《中華百年人物(現代篇)》,有關事跡載入《江蘇教育年鑒》。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