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乳論臀歌母愛

 

【作者簡介】文川，本名劉雁冰，系中華詩詞學會、中國毛澤東詩詞研究會會員，甘肅省詩詞學會理事，甘肅省作家協會、甘肅省楹聯學會、隴南市作家協會會員，隴南市詩詞學會副會長，隴南市影視家協會副主席，宕昌縣羌藏文化研究會副會長，宕昌縣詩詞學會會長，曾為文學期刊《哈達鋪》副主編，《古羌詩詞》主編，2011年出版個人作品集《文川詩文選》一部。

 

品乳論臀歌母愛

——莫言小說《豐乳肥臀》讀后

 

作者：文川（甘肅）

 

百年苦難史，一捧辛酸淚。

對此說風流，身心都有罪。

 

一部被書名污名化的長篇小說其實是作者用情最深的作品，這便是莫言的《豐乳肥臀》。自從莫言榮獲諾貝爾文學獎后，這部小說成了人們津津樂道的書籍，可一看書名，便以為是情色書籍，不好意思閱讀。一次偶然的機會，從一個短視頻上刷到了這本書的簡介，一下吸引了我，便有了一看究竟的沖動。于是，通過“拼多多”購買了這本書。差不多是今年春節前看了一半，春節后看了一半。全書50余萬字，作者采用插敘、倒敘等手法，從清末1900年“母親”出生寫起，歷經民國、抗戰、解放初期、“文革”到改革開放近一個世紀，通過“我”一家十幾口人物的命運歷程生動地反映了這段時期山東高密的歷史。

這部小說被諾貝爾文學獎評委會譽為“莫言最卓越的小說”，是莫言氣勢恢宏的高峰之作，醞釀十載，卻在1995年只用了三個月傾瀉而成。豐茂的想象力、強烈的歷史批判精神、厚重的悲憫與救贖情懷，讓這部史詩性作品成為“高密東北鄉的‘圣經’”。作品完成后，莫言曾說：“1995年初春，在故鄉一間小屋里，當我在稿紙上寫下‘此書獻給母親在天之靈’時，我的眼睛里已經飽含淚水……我心里想，此書不僅是獻給我的母親的，也是獻給天下母親的。”作者還說，這本書里，寫了歷史，寫了戰爭，寫了政治，寫了饑荒，寫了宗教，寫了愛情，當然也寫了性。這是一部將迷幻現實主義與民間故事、歷史以及當代社會現實相融合的巨著。

為了讀者不被書名誤導，作者在小說完成后寫了一首詩。詩曰：“曾因艷名動九州，我何時想寫風流。百年村莊成鬧市，五代兒女變荒丘。大愛無疆超敵友，小草有心泯恩仇。面對譏評哭為笑，也學皮里藏陽秋。”

詩尾作者道：打油詩述《豐乳肥臀》寫作本意。自言“打油”是因為詩沒按格律寫，這是作者對傳統文化的敬畏，其實這首詩作為“古風”還是很不錯的。全詩易懂，只尾句用了個“皮里陽秋”的典故，含義是表面上不露褒貶之詞，心中卻自有評判。通過此詩，讓人知道這是一部歌頌母親、獻給天下母親的挽歌，與個別人想到的“情色”“風月”無關，千萬不可想入非非。

著名作家汪曾祺先生對這部作品給于高度評價：這是一部嚴肅的、誠摯的，具有象征意義的作品。這是莫言小說的突破，也是當代中國文學的突破。汪先生又說：書名不等于作品，但是書名也無傷“大雅”，“豐乳”“肥臀”不應該引起驚愕。美國著名作家約翰·厄普代爾這樣評價該書：莫言通過魔幻現實主義、女性崇拜、自然描述及意境深遠的隱喻，創作了一部令人驚嘆的作品。

長書看完，感慨良多。該書以獨特的敘事風格和豐富的故事情節，描繪了一個波瀾壯闊的歷史畫卷。讀完斯書，深感震撼，同時對人性、歷史和生命有了更深的思考。既有母親為了生存和命運抗爭的頑強和堅韌，也有各色人物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地紛爭和算計。鮮活的人性一個個呈現，生動的形象一幕幕上演。既有正義的光輝，也有邪惡的陰暗。在表現形式上，既有魔幻與現實的融合和糾葛，也有情節構思的精巧和創新，當然也有寫作手法上的短板和瑕疵。

 

（一）可圈可點的一面。

首先，歌頌了母愛的偉大。小說以母親上官魯氏為核心，展現了她在上世紀中國動蕩歷史中的苦難與堅韌。她為傳宗接代被迫“借種”，她的前半生似乎一直在“借種”的路上，她與不同的男人共生育了九個子女，卻在封建禮教、戰爭、饑荒等多重壓迫下，始終以母性力量守住家庭。讀者無不被她的頑強生命力所打動，她是“苦難的承受者”和“生命的守護者”，象征著中國女性在歷史洪流中的堅韌與犧牲。尤其是在困難時期，她為了讓自己的孩子不被餓死，屈辱的罩著籠嘴拉磨，用胃偷糧食嘔糧食、用命換糧食養活孩子。她用“豐乳”哺育三代，用“肥臀”孕育九子。為了給公婆家生個男孩，她在生了七個女兒后最后和外國(瑞典)傳教士誕下一對龍鳳胎，女的起名“玉女”，男的起名“金童”，前面的七個女孩依次是來弟、招弟、領弟、想弟、盼弟、念弟、求弟。從名字上看，可見上官家求子心切到了何種程度！她是傷痕累累的大地上開出的倔強的野花，自有其獨特的馨香。對子女無私的愛是母親亙古不變的底色，這種愛超越了時代的苦難，成為人類生存的希望。

其次，贊揚了女性的剛強、果敢和擔當。書中呈現的女性大多個性鮮明，形象飽滿，多是敢愛敢恨的“狠角色”。如：“四姐”上官想弟為了家人能生存下去，自愿賣身成妓，幫助家里渡過難關。后抱著藏有一生積蓄的琵琶回到家中，卻慘遭搶劫和批斗，她的一生短暫且黑暗，懷抱著最“善”的拯救家人的愿望，卻只能從事最骯臟的皮肉生意，侮辱她損害她的是男性，指責她唾罵她的也有男性。當她穿著旗袍出現在展覽館時，對世界的冷酷和無情滿是嘲弄，身為妓女被世人所唾棄，但她為家人無私奉獻的善行讓她的靈魂無比高大。“七姐”上官求弟被送給俄國人后改名為喬其莎，她接受過良好的教育，后回到中國，被打成“右派”。在極度饑餓的情況下，被張麻子用一個饅頭誘奸，最后因過量食用豆餅被活活撐死。極度饑餓的狀況，使喬其莎忘記了生而為人的尊嚴，求生成為第一本能。“八姐”上官玉女天生是盲人，但她外表美麗、心思純良，當她還是嬰兒時，就被上官金童搶走母親的乳房，導致她只能吃米湯才能存活。在饑餓歲月中，為了不拖累母親，她投河自盡，面對殘酷的社會現實，上官玉女始終保持著真、善的內心，她對弟弟無私的忍讓和對母親的關愛，在動蕩的饑餓年代展現得淋漓盡致。再如：嫁給殘疾軍人孫不言的“大姐”上官來弟，后來愛上從日本歸來的鳥兒韓，生子鸚鵡韓，后來在搏斗中打死孫不言，被槍決。人稱“鳥仙”的“三姐”上官領弟，因深愛鳥兒韓，韓被日寇抓去當勞工后，神經錯亂，設立鳥仙神壇禳解，后嫁給爆炸大隊戰士孫不言，因練習飛行術摔死在懸崖。還有為愛殉情的沙棗花，因貪腐被判死刑的魯勝利，還有歷經磨難初心不改鐵骨錚錚的紀瓊枝。這些血肉飽滿的女性形象讓人過目不忘。

再次，揭示了男性的荒誕和懦弱。作品中，不但有血肉飽滿的女性形象，也有一個個形形色色的男性角色。相較于女性形象，書中的男性顯得有點單薄和干癟。能稱得上頂天立地的男性形象幾乎沒有，算得上血性男兒的只有司馬亭、司馬庫和孫不言。“福生堂”大掌柜司馬亭當過鎮長、維持會長，后隨擔架隊參加淮海戰役，可謂功勛人物；司馬亭之弟司馬庫，上官招弟之夫，曾當過抗日別動大隊司令、還鄉團大隊長，被捕后逃脫，后自首，公審后槍斃。孫不言是“鄰居”孫大姑之長孫，雖是啞巴，在抗戰時期參加過八路軍爆炸大隊，后與鳥仙上官領弟結婚，解放后參加抗美援朝，立過大功，身體殘疾，在政府的幫助下，與霜居在家的上官來弟結婚。當他發現上官來弟和鳥兒韓的戀情后憤而搏斗，被上官來弟打中要害疼痛而亡。書中的主人公上官金童是個混血兒，是母親魯氏和瑞典傳教士馬洛亞生的兒子，成了上官家的“獨根”，外表帥氣個頭高大，但他患有戀乳癥，一生嗜乳，以致精神錯亂。中學畢業后去農場勞動，后因“奸尸罪”判刑十五年，改革開放后刑滿還鄉，曾在外甥鸚鵡韓夫婦開辦的“東方鳥類中心”任公關部經理，后在司馬糧投資的“獨角獸乳罩大世界”任董事長，因被炒、被騙而失敗，終至窮愁潦倒，一事無成。這個上官家的“頂梁柱”，其實是精神上的“侏儒”。還有上官魯氏的公爹上官福祿和丈夫上官壽喜父子，都是懦弱無能之輩，后均被日寇所殺。再有會武術通鳥語善捕鳥的鳥兒韓，投機鉆營窮奢極欲的鸚鵡韓，投敵叛國爾后自殺的沙月亮……他們各自沿著各自的命運軌跡起伏，既有其可觀的一面，也有其荒誕的一面，這里就不細述了。

第四，在藝術表現上，作者以貫有的魔幻現實主義手法，將歷史、傳說、民間故事相融合，語言生動細膩，情節跌宕起伏，既能展現歷史的恢宏畫卷，又能刻畫人物的內心世界。獨特的敘事視角與結構，強烈的生命意識與人性探索，也是這部小說中的顯著特點。

 

（二）美中不足的一面。

第一，對抗戰歷史的描寫“失實”，有漏洞，虛構以充之。尤其是書中對膠東抗戰歷史沒有深入了解，僅憑虛構和魔幻手法替代，這曾引起過一位參加過膠東抗戰“老革命”賈若瑜的不滿和批評。譬如小說中描述膠東抗戰期間，日軍曾派軍醫幫助中國女性接生，這一情節被部分人認為與日軍在華的暴行形象不符，有美化日軍之嫌。然而在描寫膠東地區個別人在抗戰中表現出紀律松散意志不堅定等問題及其它很多荒唐情節，有丑化革命群眾之嫌，與事實不符。雖然小說允許虛構，藝術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但高于生活不等于脫離生活，尤其是涉及到歷史的問題應該參考相關史料，準確考證后，采取必要的合理的創作手法書寫歷史，力求接近史實，力求藝術地再現歷史。

第二，對國家樹立起來的英雄人物雖然沒有臉譜化，但總是帶有些許嘲諷和丑化。如小說對曾參加過抗戰和抗美援朝的啞巴英雄孫不言有所丑化，身上掛著各類軍功章，下肢截肢后固定在木板上，用手走路，最后因捉奸讓女人打中要害而死。還有擔任農場養雞場場長的獨臂女英雄龍青萍為和勞工上官金童媾和，強制其和她發生關系，因金童陽痿致使女英雄持槍自殺。荒誕的結局，英雄的悲歌。

第三，對小人物的描寫過于普通，近乎荒誕，不能小中見大。換言之，就是不善于捕捉平凡人身上的閃光點和其表現出的不平凡。莫言在他的作品中把小人物的各種行為丑態和心理丑態描繪得淋漓盡致，尤其是《檀香刑》最為突出。提起捕捉小人物身上的光亮和不平凡，讓人聯想到《紅樓夢》和路遙的《平凡的世界》對小人物的精彩刻畫。《紅樓夢》中通過對劉姥姥三進榮國府，通過乞討、報恩、施恩，表現出了她作為貧民的貴族精神，她是下等身份，卻擁有上等智慧。她為了在青樓贖回鳳姐的女兒，不惜變賣家產，折射出平凡人高貴的人性光彩。《平凡的世界》通過對眾多平凡人的細致描寫，呈現出他們的在平凡世界中閃現出的人性光亮。明代著名學者曹學佺通過自己體悟寫出的一副對聯給我印象極深：“仗義每從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意思是仗義行善之事，多半出自屠狗之輩這樣的底層人，背信棄義之徒，卻多是飽讀詩書的文化人。此之謂寸有所長，尺有所短。底層人也有光亮的一刻，官宦子弟也有陰暗的一面。歷史上的荊軻、高漸離就屬屠狗輩，雖說他們知識不多，但很講義氣，言行一致；而知識越高的人，有的只會唱高調，真有困難時找他，很冷漠。在百花園里，有些花如罌粟花、石楠花、大王花雖然長得艷麗但卻有毒臭氣熏天，有些不起眼的小草如薄荷、紫蘇、薰衣草雖然渺小普通卻用自己簡單的色彩和淡雅的馨香點綴著春天。

總之，莫言的小說在傳遞正能量上有所欠缺，對人性的陰暗面有所放大，對正面人物往往魔幻化。金無足赤，人無完人，盡管《豐乳肥臀》在表現手法上略有瑕疵，但瑕不掩瑜，這部小說無疑是一部偉大的史詩般的巨著。

最后，引用這部小說中的最后一段作為尾聲，讓讀者領略莫言小說的語言魅力和奇思妙想：

……在這個星月璀璨的夜晚里，上官金童嘴里塞滿花朵，仰面朝天躺在母親的墳墓前，回憶了很多很多的往事，都是一些閃爍的碎片。后來，回憶中斷了，他的眼前飄來飄去著一個個乳房。他一生中見過的各種類型的乳房，長的，圓的，高聳的，扁平的，黑的，白的，粗糙的，光滑的。這些寶貝，這些精靈在他的面前表演著特技飛行和神奇舞蹈，它們像鳥、像花、像球狀閃電。姿態美極了。味道好極了。天上有寶，日月星辰；人間有寶，豐乳肥臀。他放棄了試圖捕捉他們的努力，根本不可能捉住他們，何必枉費力氣。他只是幸福地注視著它們。后來在他的頭上，那些飛乳漸漸聚合在一起，膨脹成一只巨大的乳房，膨脹膨脹不休止地膨脹，矗立在天地間，成為世界第一高峰，乳頭上掛著皚皚白雪，太陽和月亮圍繞著他它團團旋轉，宛若兩只明亮的小甲蟲。

 

2025年8月初稿

2025年10月上旬完稿

 

編者按：7月25日，著名文化品牌詩歌高地走進甘肅。參加詩會和采風的詩人中，有兩位筆名都叫文川的詩人。一位是北京的文川，本名齊偉臣，著名詩人。而這位是甘肅隴南的著名詩人文川。他們兩人都是激情萬丈，才華橫溢。從他們的詩歌中我們看到了他們的詩歌深厚老道的藝術功力，和詩歌途中的崢嶸歲月。他們的詩歌讓我們學習，他們崇高的詩歌精神更讓我們敬仰，他們是詩人的楷模！幾天前隴南的文川先生發來一篇點評莫言老師的《豐乳肥臀》讀后，又一次讓我驚嘆文川先生的才氣。他用詩人的視角，個人獨特的藝術觀點，思想意識，畫龍點睛地點評這部中國當代文學名著。一部作品沒有爭議并非是一部好作品。“百花齊放，百家爭鳴”是我們國家的文藝方針政策。我們都要誠實地對作品說真話、說實話，無論是名家還是普通作者。中國的近、當代大作家很多，如果按藝術質量評選，中國能獲諾貝爾文學獎的不只二十位。莫言的獲獎，很多是我們國家各方面實力的強大因素。看莫言老師的小說，能看出他的飽讀大量外國名著的印跡，從而讓中國文學走向世界。其實，魯迅、巴金、矛盾、曹禺等等文學大師更是介紹、閱讀外國文學的先驅，他們是更能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大作家，大文豪。

 

左起：文川、任立、袁延民

 

文學高地*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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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高地》是由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當代詩歌獎（2013—2014）貢獻獎獲得者、原山東省作家協會《時代文學》（雙月·上半月）執行主編、著名詩人任立主編。中央文史研究館館員（朱镕基總理親自為他頒發聘書）、著名畫家侯德昌先生題寫書名。著名詩詞家張泓先生任編委會主任，中國自然資源作家協會副主席、秘書長、著名作家周習女士任顧問。與團結出版社等合作，編輯出版大16開，224多個頁碼的綜合性文學書刊。2016年12月11日在首都北京隆重舉行：《文學高地》首發式暨研討會，并被中國現代文學館收藏。幾十家網站和幾百個微群、公眾號報道，轉載。2017年3月25日，《文學高地》編輯部成功舉辦智圣湯泉杯·《文學高地》年度詩歌頒獎典禮暨到沂蒙山采風活動。2018年4月，《文學高地》編輯部與《青海湖》雜志社下半月刊聯合舉行了路美杯全國詩歌大獎賽。2019年4月在蒲松齡故居淄川圓滿舉行第二屆《文學高地》獎頒獎典禮。現在，我們又隆重推出：文學高地*周刊公眾號，公正公平公開公益性為中國文學服務，歡迎廣大作家、詩人投稿，文學高地*周刊所有發表作品文責作者自負，版權受法律保護。

 

作者：文川

來源：文學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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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